全場沸騰了,二十多年了,終於有人將史珍湘從食神的寶座上一腳踢飛了。


    原本京城飲食界普遍認為,隻要劉公公不死,史珍湘就永遠是食神,今天他們見證了一個奇跡。


    史珍湘也懵了,他猶自舉著一根在風中搖曳的手指頭,都忘了收回去,一臉懵逼的看著站在台上的劉公公。


    所以愛會消失嗎?咱倆不是都說好了嗎?你想再加價,咱來可以再商量啊,隔空手談不好嗎?


    說好一起到白頭,你卻偷偷焗了油!


    但不管史珍湘再怎麽不甘心,已經公布的結果是不會改變了。台下醉仙樓的後援團們一擁而上,將柳如雲和陳忠厚團團圍住,歡呼雀躍。


    除了太白係的一眾酒樓垂頭喪氣外,那些小飯館反而都興高采烈。他們這些年被史珍湘的徒子徒孫們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忽然發現要變天了,有盼頭了!


    有一些頭腦靈活的有誌青年,當場就要拜柳如雲為師!


    這年頭徒弟可不是白收的,所謂三年學藝,兩年幫師,連學帶幹,要給師父白打五年工!這也是為什麽太白係的酒樓從不缺人手的原因。


    陳忠厚興奮的滿臉通紅,他是親眼見過師父在時的盛況的,如今夢回從前,激動的差點就當場答應了。


    倒是柳如雲,雖然也興奮的臉泛紅暈,但比父親還能掌的住些。她扯了扯父親的衣袖,眼睛看向張天賜。


    張天賜再次從腰裏掏出第二張小紙條,掃了一眼,立刻有了主意。


    “大家不要亂,柳姑娘如今是京城食神,開堂收徒是必然的。我們醉仙樓不做那種小氣鬼!


    不過柳姑娘比賽已經很累了,還請大家讓柳姑娘先回家休息。三天後酒樓開業,同時舉辦收徒大會!


    凡是有願意拜柳姑娘為師的,都請準備好拜師禮,請四鄰出具聯保證明,要求家世清白,為人無劣跡!


    大家不要怪我們多事,實在是柳姑娘的祖父,當年的食神柳烈老先生,誤收匪類,養虎為患,此事不得不慎重。”


    這就是當著和尚罵禿子了,雖然一個字沒提史珍湘,但句句都是史珍湘。張天賜一邊說一邊暗自讚歎:大哥就是大哥,這小紙條寫的也太解恨了!


    史珍湘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要去揍張天賜,還是去追劉公公。


    揍張天賜也不是個容易的事,雖然在場的大酒樓基本都是自己體係內的,但自己的徒子徒孫都是主廚,並非酒樓老板。能動員上場打架的,也隻有自己的直係弟子。


    醉仙樓雖然人少,但今天張天賜帶的人可不少,尤其是營造隊的那群泥腿子,一個個身強力壯,搬磚練出來的戰鬥力不是吹的!


    何況那些平時被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小飯館,這個時候會不會趁機給張天賜助拳也是很不好說的事。


    想來想去,史珍湘一跺腳,先咽下了這口窩囊氣,讓徒弟們先撤,自己則急匆匆的去追劉公公了。


    劉公公並沒有走遠,而是回到太白居的高級雅間裏等著史珍湘了。他知道史珍湘一定會問,而他也憋著一肚子的氣等著發泄呢。


    史珍湘上了樓,壓著心裏的怒火,給劉公公倒了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劉公公,怎麽回事啊?咱們不是說好的嗎?就算柳如雲這次發揮的不錯,可台下那些人懂個屁,還不是您說了算嗎?


    您要是嫌錢少,咱們可以再商量嘛,怎麽就忽然變卦了呢?您要知道,這次可不光是咱倆的事,還有嚴大人那邊也看著呢!”


    史珍湘此時的火氣已經竄到了天靈蓋,說話也不那麽拐彎抹角了,把嚴世藩也直接搬出來了。至於趙文華,既然說嚴世藩了,還提他幹嘛。


    本來史珍湘認為自己是受害人,被劉公公害了。劉公公再怎麽強勢,也總得心懷愧疚的給自己個合理的解釋吧。


    想不到劉公公黑著臉端起茶杯,本來正要喝,聽了史珍湘夾槍帶棒的一番話,頓時暴跳如雷,茶也不喝了,連茶杯一起摔在了史珍湘的臉上。


    “你他-媽的,你,你他-媽的,你還敢說!咱家這次差點讓你害死了!


    要不是黃錦還念著幾分香火情分,要不是蕭風不願意把事做絕,我現在恐怕已經在大街上要飯了!


    嚴世藩,嚴世藩有個屁用!還他媽天下第一聰明人,人家設了這麽大的套他都沒看見!”


    劉公公伸手掏出一本書一樣的東西,劈頭蓋臉的摔在了史珍湘的頭上。


    “睜開你的狗眼,自己看看!”


    史珍湘被劉公公連打帶罵的,已經蒙圈了,剛才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他戰戰兢兢的撿起那本東西,翻開看了兩眼,狐疑的看向劉公公。


    “這是……醉仙樓的賬本?這好像是謄抄本吧,不像是原本。”


    執掌太白居多年,史珍湘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他接著翻看,看到了一行行的記錄。


    某月某日,醉仙樓菜品難吃,不付錢,就餐人,某,某某,某某某,按手印。廚子某某按手印。


    某月某日,醉仙樓菜品很難吃,不付錢,就餐人,某某,某某某,按手印。廚子某某按手印。


    某月某日,醉仙樓菜品極難吃,不付錢,就餐人,某,某某,按手印。廚子某某按手印。


    接下來很多頁都是這樣的,史珍湘已經看明白了,但他仍然不明白劉公公何以如此憤怒。


    “劉公公,這是醉仙樓自己說的,菜品難吃,可以不付錢,留下姓名即可。您看這做菜的廚子都按手印證明了!


    這不是我們賴賬不給錢啊!再說了,就算是我們不給錢,跟您有什麽關係啊,您犯得著為這事生氣?


    而且這事跟食神大賽又有什麽關係呢?為什麽就把食神給了柳如雲啊!”


    劉公公惡狠狠的盯著史珍湘,最後歎了口氣,總算是平靜了一點。


    “就在枯井女屍案之後,裕王有一次進宮拜見他的母妃康妃,說道之前被圈禁,他擔心萬一蒙冤難雪,仆從們都跟著他獲罪,就提前把仆從們都遣散了,此時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史珍湘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嚴世藩也知道,展宇就是那時候被遣散,才跑到蕭風府上去住的。


    “然後裕王在宮裏狼吞虎咽,說自己把廚子都遣散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好廚子,還是宮裏的飯菜好吃。”


    史珍湘倒是不以為然,宮裏飯菜固然好吃,但樣式相對固定,其實不如外麵酒樓經常推陳出新。不過劉公公是尚膳監專管禦膳的,這話當然不能當麵說。


    “康妃很心疼兒子,就在給萬歲寫的請安帖子中,提到了此事,想請萬歲開恩,從宮裏賜一位廚子出去。


    萬歲當時正因為枯井女屍案剛結束,對裕王充滿了愧疚,自然是當即應允,還特意給我下了口諭,讓我在宮中選個最好的廚子賜給裕王府。”


    史珍湘一愣,隱隱約約的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究竟是怎麽個不對勁法,又說不上來。


    “那劉公公真的把最好的禦廚賜給裕王府了嗎?”


    “那倒不會,萬歲雖然這麽說,但咱家豈是不懂規矩的人?皇子再尊貴,也不能尊貴過萬歲去,這是不用說的事。


    最好的禦廚自然要留在宮裏,我是把排名第二的禦廚分配到了裕王府,但那也已經是極好的廚子了!”


    史珍湘腦子嗡的一聲,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感覺的不對勁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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