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微笑著向趙文華拱手道:“我豈會懷疑趙大人的忠君之心?隻是擔心趙大人也為人所騙啊!”


    趙文華的怒氣稍小了一點,畢竟皇帝都是誅心的,有心之罪和無心之失不可同日而語。但皇帝無小事,即使無心之失也仍然是很嚴重的指控。


    “蕭大人何必危言聳聽!這百花仙酒在苗疆之地流傳百年,並非趙某杜撰。


    你空口白牙地說我會受人所騙,危及萬歲,用心何其狠毒!


    你說清楚,什麽毒物銀針測不出來,又是什麽毒物我親自喝下都無法驗證的?”


    蕭風淡淡的說道:“趙大人聽說過苗疆蠱毒嗎?蠱毒者,千變萬化,有無形無狀的,有無色無味的。


    發作時間更是複雜,有當時發作的,有數日後發作的,有數年後發作的,甚至還有一輩子不發作的。”


    趙文華心中一驚,他四處出差,算得上見多識廣,在苗疆時自然也聽過蠱毒的傳說。


    不過那些土司都告訴他,蠱毒其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邪乎,主要就是毒蟲之術罷了。


    可確實也有人說那些土司是欲蓋彌彰,秘技自珍,為了避免被人懷疑一些大事件與蠱毒有關。


    倒是黃錦比較好奇:“一輩子不發作的毒有何用處?”


    蕭風心裏感謝了一下捧哏搭檔:“一輩子不發作的毒,是因為需要某些特殊的條件才能誘發。


    例如傳說中的情人蠱,據說中蠱者隻要不離開愛人一千步,就永遠不會毒發。可是一旦離開,就會當場斃命!”


    嘉靖皺起眉頭,半信半疑。蠱毒的傳說流傳極廣,他自然也是聽說過的,但這就像鬼神之事一樣,極少有人完全不信,也極少有人會全信。


    “師弟,蠱毒之事,似乎不在我道門法術之內,你可是也有涉獵嗎?”


    這句話雖然平淡,但其實暗藏玄機,嘉靖雖然對蕭風已經極度信任,但他天生就不是一個信任了誰就永遠不會懷疑的人。


    更別說他成為皇帝之後,天然的身邊圍滿了騙他的人,他就更加不會完全信任任何人。


    蕭風道術在身,又在仙境留過學,這些嘉靖都信之不疑了。但這不代表蕭風就該什麽都會,什麽都懂。


    蕭風如果真的表現出自己什麽都會,什麽都懂,甚至超出道家的範疇,那麽嘉靖立刻就會生出疑心來。


    嚴嵩可是說過的,蕭風的道術是真的,可會道術的人未必就一定會說真話呀……


    “師兄,蠱毒自成一派,曆來也不在道門法術之中,但道門法術中對其有一定記載。主要是符籙宗在給人治病祛邪時,曾經遇到過。


    倉頡天書中對‘蠱’這個字的由來,也是這樣解釋的,上蟲下皿,已經暗示了蠱毒的產生之法。


    本草綱目中也曾記載,造蠱的人捉一百隻蟲,放入一個器皿中。大蟲吃小蟲,最後活著的蟲就叫做蠱。


    按本草綱目所說,蠱本來是一種以毒攻毒的藥物,後來才被有心之人利用來害人。


    但我所知的,也就此而已,各種書中對蠱毒的原理及診治方法,隻有寥寥數種,多為揣測之語。而蠱毒千變萬化,肯定不是這一點記載就能弄清楚的。


    所以我隻是聽說此酒來自苗疆,又是土司所供。如今苗疆土司與朝廷之間,關係微妙,師兄還是小心為上。”


    蕭風一番話,成功打消了嘉靖心中的一點疑慮。師弟很實事求是嘛!自己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坦然承認不知道,講究!


    而且師弟的推測是有道理的,苗疆土司對朝廷的關係微妙,朝廷給好處他們就喜笑顏開,朝廷想伸手管管,他們就鼓動慫恿地方上鬧事,打跑朝廷的官員。


    這樣的人給的東西真能放心地喝進肚子裏嗎?嘉靖沉著臉,覺得趙文華有些不太懂事了,全然忽略了一炷香之前還誇趙文華是能臣幹吏呢。


    趙文華看著嘉靖的臉色不對,心裏又慌又恨,本來好好的事兒,就因為蕭風出來放了幾聲屁,忽然就老母雞變鴨了,這真是豈有此理!


    “萬歲,臣敢擔保,這百花仙酒絕無問題!那些土司也不知道臣購買此酒是進獻萬歲的!他們怎麽會做什麽手腳呢?”


    見趙文華急得捶胸頓足,蕭風忽然插了一句:“我也願意相信趙大人的酒是沒問題的,趙大人這百花仙酒,可曾有其他人長期喝過?


    是否真如趙大人所說的,妙處無窮,強身健體?還是說效果不佳,毫無作用?甚至於百病纏身,難以支撐?


    如果有正麵的例子,那就足以證明趙大人的清白了!如果是反麵的,相信趙大人自己也就心裏有數了。


    趙大人可別說是自己常年喝過的,自己給自己作證,這事兒聽著就假啊。”


    嘉靖覺得言之有理,微微點頭,表示附議。反而黃錦置身事外,旁觀者清,一下就聽出了蕭風在給趙文華挖大坑。


    但趙文華此時已經被蕭風冤枉的血灌瞳仁,恨不得掏出心來讓嘉靖看看,證明自己肚子裏確實隻有一碗粉,好狠狠的打腫蕭風的臉。


    “有的有的!萬歲,有的!臣自三年前就將此酒獻給首輔大人,額,萬歲知道的,首輔大人乃臣之義父,臣是孝敬長輩,並非賄賂上官。


    義父三年來一直堅持飲用此酒,至今精神健旺,身體健康,老當益壯,有目共睹!


    前幾天次輔徐階大人還對人感慨,說看首輔大人的狀態,能幹到一百歲!這足以證明此酒的功效!


    且首輔大人堅持飲用三年,盡得其妙處,並無任何不良反應,足以證明蕭大人所言蠱毒之事,純屬荒謬!”


    趙文華以磅礴的氣勢擊潰了蕭風的質疑,情緒極度高漲地看著蕭風,猶如拔劍四顧的將軍一般。


    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單獨擊敗了蕭風啊!蒼天啊,大地啊,我終於出了這口氣啊!


    被擊敗的蕭風閉了嘴,謙虛的衝嘉靖行了個禮,表示自己還要去大理寺上班,就飄飄然然的離開了。


    但在趙文華的眼睛裏,蕭風是狼狽逃竄了,而且是夾著尾巴跑的,臉上沒準還掛著淚痕。


    想我蕭風縱橫舌戰兩年,從未敗過,就連鐵三角聯手再搭上柳台都不能奈何我,誰知今日慘敗於趙文華的手下!


    嚴嵩啊嚴嵩,你有這樣的幹兒子,還要那個親兒子幹什麽?沒錯,蕭風一定是這樣想的!


    蕭風是怎麽想的黃錦不清楚,但黃錦卻很清楚嘉靖心裏是怎麽想的,所以他迅速打開香爐,熟練的開始擺弄龍涎香。


    嘉靖終於開口了,並沒有趙文華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有些低沉冷峻。


    “趙卿今日辛苦了,賞你休沐三日,好生做事,去吧。”


    嗯?這就完事了嗎?自己的勝利就這麽不起眼嗎?不是該繼續討論一下百花仙酒的問題嗎?


    這些問題趙文華自然是不敢多問的,但不管怎麽說,擊敗了蕭風總是一大勝利,趙文華還是保持了愉快的心情,直接去太白居大吃了一頓。


    多日不見,史珍湘明顯憔悴了很多,見到趙文華來了,趕緊好酒好菜地招待,然後唉聲歎氣,跟趙文華訴苦。


    “趙大人啊,你可回來了。自從食神大賽後,太白居的生意每況愈下啊!


    醉仙樓搞什麽會員製,搞得那些有錢人都不來太白居了,我舍下臉皮拉住幾個熟客,他們才吃一頓,下頓就還是去醉仙樓啊!”


    趙文華皺皺眉道:“你們的飯菜沒有人家的好吃啊,這隻能怪手藝不行,你得想辦法進步啊!”


    史珍湘連連搖頭:“大人,可不是這樣的啊。我承認食神大賽上是敗了,可現在味精由天賜糧店專營,咱們也能買了呀。


    我保證現在太白居的飯菜水平並不弱於醉仙樓啊。柳如雲的廚藝雖然厲害,可現在生意火爆,她根本忙不過來,隻做幾道招牌菜而已。


    剩下的菜,很多也是徒弟做的呀。比徒弟,難道我太白居還能不如醉仙樓不成?”


    趙文華也覺得奇怪:“既然如此,為何客人還不願意光顧太白居呢?是飯菜比醉仙樓貴嗎?”


    史珍湘苦著臉說道:“要論經營成本,那是真的比醉仙樓高。別的不說,就單單味精一項,價格就高得嚇人。可沒辦法啊,不買也得買,否則客戶不買賬啊。”


    趙文華一拍桌子:“難道他敢給醉仙樓低價供貨嗎?如果那樣,你就找談同啊,告天賜糧店定價不公,擾亂市場!


    天賜糧店不是普通商戶,味精是專營商品,定價必須是市場統一的!否則就有罪!”


    史珍湘無奈地說:“這一招我都用過了,談侍郎親自派人去天賜糧店查的賬簿,結果人家給醉仙樓的價格和市場價是一樣的!”


    嗯?趙文華不明白了:“那醉仙樓的成本一樣也高啊!怎麽就比你有優勢了呢?”


    “因為醉仙樓是賒賬啊!到年底一起結算!戶部隻能管定價是否公平,可管不了人家給不給賒賬啊!


    咱們太白居去,人家就要真金白銀,醉仙樓去,人家就記賬!到了年底,醉仙樓的盈利裏有一半是張天賜的,人家是肉爛在鍋裏啊!”


    趙文華惱火的說:“你不要鼠目寸光,光想著成本,先把客戶爭取過來才是重點!”


    史珍湘看了趙文華一眼,心說你指點我經營酒樓,隻怕還差十萬八千裏呢。


    “趙大人,我當然明白,為此我咬著牙,保證一切菜品酒水都比醉仙樓價格略低,可仍然不管用啊!


    那些會員都說,他們的錢都存在了醉仙樓,不花白不花,幹嘛還要到我這裏掏真金白銀呢?


    而且醉仙樓的會員還搞了啥積分製,消費越多,積分越多,積分到一定數量,可以兌換柳如雲親自下廚的酒席一桌!”


    趙文華氣的七竅生煙:“你就不會也搞嗎?這些又不是隻有他一家能搞!媽的拚了,你的積分兌換你親自下廚酒席兩桌!”


    史珍湘絕望的看著趙文華:“人家還可以選擇兌換春燕樓的紅牌姑娘優先權呢,我怎麽拚,我也陪人家睡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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