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穿著巧娘的衣服,故意用門簾遮住了半邊臉,溫柔微笑的模樣和巧娘極其神似。


    蕭風手裏的瓦罐差點掉在地上:“你玩什麽呢?”


    燕娘捂著嘴笑道:“老爺,你進來呀。”


    蕭風的臉難得的紅了,即使他這麽厚的臉皮,也扛不住心思被戳破的尷尬,隻能笑笑。


    “別胡鬧,趕緊脫下來。你騙巧娘要送人家衣服,結果卻是拿來角色扮演,太不像話了!”


    燕娘故意把聲音變得十分柔軟,還帶著南方的口音,當真是學得惟妙惟肖。


    “老爺,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這衣服太難解了,你幫幫我吧……”


    蕭風沉下了臉:“你覺得我喜歡這樣是嗎?你自己慢慢玩吧,我走了。”


    燕娘愣住了,看著蕭風拂袖而去,她趕緊追上去,從後麵抱住了蕭風,聲音顫抖。


    “你別……別走,我以為這樣你會更喜歡的,我知道你其實是喜歡巧娘的,所以才……”


    “所以才假裝成巧娘。你以為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和巧娘很像,是嗎?”


    燕娘哭了,淚水滾滾而落:“否則還能是什麽原因?如果不是因為要練功救常安公主,你也不會來找我的。


    我比巧娘小兩歲,可她看著比我還年輕些。幹我們這一行的,年輕時傷了身子,老得比別人快。


    你第一次來春燕樓,我就覺得奇怪,那麽多姑娘你都看不上,一個勁的看我。


    後來我去你家,見到了巧娘,見到了你看巧娘的眼神,我就明白了,我就是巧娘的替身罷了……”


    蕭風這次是真生氣了,生氣中還帶著心虛:“你放……胡說什麽!還有,我看巧娘的眼神怎麽了?


    那麽明顯的嗎?你感覺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人會有這種感覺……”


    燕娘輕輕搖頭:“我想別人看不出來,我學的就是研究男人,男人的眼神再沒人比我更懂了。


    不過我總覺得,巧娘應該能看出來,因為再笨的女人,對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很敏感的。”


    蕭風鬆了口氣,燕娘能看出來倒沒什麽,可別自己不知不覺的露出一副曹賊相來,那就真得買個大海碗,吃飯時把臉整個埋進去了。


    “燕娘,你猜錯了。”


    燕娘一愣:“不可能,難道你不喜歡巧娘嗎?”


    “我不是說這件事兒上你猜錯了。而是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巧娘的替身,我喜歡的就是你。”


    燕娘的胳膊抱得很緊,蕭風費勁的轉過身來,把她抱在懷裏。


    “在我心裏,燕娘就是燕娘,無可替代。你代替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你。”


    燕娘抬起頭來,臉上都是淚水,看著蕭風,眼神中帶著九分欣慰和一絲狡黠。


    目光對視的一瞬間,蕭風恍然大悟。


    他狠狠的在燕娘的屁股上打了一掌,打得燕娘渾身一哆嗦,把臉埋在蕭風的胸前,又哭又笑的。


    “你是故意試探我的對吧,就想看看在我心裏,究竟是把你當成一個單獨的女人,還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燕娘哼哼著,用頭拱著蕭風的下巴,聲音悶悶的:“是,女人都是貪心的。


    雖然我心裏知道,就算你真拿我當替身,我也心甘情願,可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


    我就想看看,我穿上巧娘的衣服,你會不會特別開心,特別興奮。可你沒有,老天待我真好!”


    蕭風的眼圈紅了,本來他是有點生氣的,此時卻開始心疼起來。燕娘該是受過多少欺騙,才會變得這麽敏感脆弱。


    就像一隻美麗的狐狸,人們隻看見了它的狡猾,卻沒看見它一次次被獵狗追趕,被弓箭射傷,從陷阱裏爬出來……


    蕭風伸手拿起雞湯,湊到燕娘的嘴邊,燕娘閉著眼睛,幸福的笑著,一口口的都喝光了。


    然後蕭風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去把衣服脫了,換上……不用換了,今天要開始練功了。”


    一直到開始練功時,燕娘的嘴角都是翹著的,壓也壓不住,就像個詭計得逞後的小狐狸一樣。


    “……這塊你得把我托起來,哎呀笨死了,不是用手托……”


    “你別低頭啊……我兩隻腳得掛在你脖子上,你一低頭就滑下來了……”


    “……嗯,燕娘,這塊能不能慢點……”


    “不行,你沒看書上寫的,這十八下要在三息之內完成,你抱怨什麽,是我做動作,我都沒嫌累……”


    “……嗯……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


    一夜之後,趁著天色尚未大亮,蕭風扶著牆走出了燕娘的家,努力調勻內力,感受氣血的通暢。


    常安啊,為了救你,我吃了多少的苦,你醒過來之後,可一定要聽話啊!


    徽王比蕭風起得更早,此時已經在西苑門口等著了,嘉靖最近沒有留宿嬪妃,起得也比較早,聽說徽王求見,馬上召見了。


    徽王一進來就要求嘉靖屏退左右,嘉靖皺了皺眉,點點頭,黃錦立刻就把人都屏退了。


    徽王看了黃錦一眼,頗有遲疑,嘉靖冷冷地開口道:“黃伴朕信得過,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徽王趕緊跪倒:“萬歲,臣亦明白黃公公乃是萬歲心腹之人,臣實在是嚇怕了,否則何至於此?還請黃公公勿怪。”


    這是先給黃錦道個歉,不是我不信任你,實在是被人給坑怕了,你別往心裏去。


    黃錦豈會在這等小事兒上跟他一般見識,當下微笑點頭。


    “王爺是外藩麵聖,按規矩不能與萬歲獨處一室,老奴也是按規矩行事,還望王爺勿怪。”


    這是告訴你,我為什麽不出去。你一個外藩王爺見皇帝,還想獨處一室,萬一你心懷不軌怎麽辦?


    雖然搜過身了,可總不能把你綁起來說話吧?萬一你忽然跳起來,企圖掐死皇帝怎麽辦?


    雖然我們萬歲的脖子與眾不同,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但也不能隨便給你們留機會!


    徽王嚇了一跳,心說這老太監夠陰的呀,一句話就把自己弄成了刺王殺駕的嫌疑犯,看來真是得罪不得。


    當下徽王又給黃錦額外賠了禮,然後衝著嘉靖連連磕頭,嚎啕大哭。


    “萬歲啊,臣冤枉啊,臣冤枉啊!臣被人陷害了啊!”


    嘉靖皺著眉頭:“有話慢慢說,不必如此。你是堂堂王爺,誰能陷害得了你?”


    徽王擦擦眼淚:“萬歲申斥臣的旨意到後,臣大驚駭然,料想是有穩婆欺瞞了臣!


    所以臣嚴查嚴審之下,發現事有蹊蹺。那些穩婆確實不能保證絕無疏漏,但也肯定是真多假少。


    所以臣昨日進京,先見了火玄真人,詢問含真餅真假幾何。火玄真人告知臣,全是假貨,無一有效!


    臣一聽之下,當時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啊!否則絕不會都失效的呀,請萬歲明鑒啊!”


    嘉靖默然片刻:“那你覺得,會是誰動了手腳呢?你的原料雞蛋是直接送入丹房的,難道是陶師動了手腳嗎?”


    徽王連連搖頭:“絕不可能。火玄真人與徽王府合作多年,為萬歲煉製含真餅,他不會動手腳的。


    但火玄真人對臣提出一個猜測,臣深以為然!隻是此事會得罪很多人,臣請萬歲恕罪。”


    嘉靖意外的看看徽王,他以為徽王會上來就說肯定是蕭風動的手腳呢,想不到還挺沉得住氣的。


    “什麽事兒這麽嚴重,你隻管說,恕你無罪。”


    徽王深吸一口氣:“火玄真人推測,雞蛋是在丹房之內被人動了手腳,將藥物混入雞蛋中,導致含真餅失效!”


    嘉靖看了黃錦一眼,黃錦垂頭不語,嘉靖笑道。


    “這話確實得罪了很多人。你應該知道,丹房就在這西苑之內!


    你是在告訴朕,有人能潛入西苑,再潛入丹房,將藥物混入上百個雞蛋中,並將雞蛋蠟封恢複原狀。


    且不說西苑守衛重重,單說下藥恢複雞蛋這樣的細活,需要多少時間?還得摸黑操作!


    若果然有人能做到如此,隻怕想取朕的性命也易如反掌了吧!”


    徽王連連磕頭:“萬歲所說道理,臣豈能不知?可火玄真人說,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既然如此,去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那麽剩下唯一的答案,看似再不可能,也隻能是唯一真相。


    何況,江湖之中,能人異士極多。不說別人,據說城外入世觀的二觀主,當年江湖上號稱千手如來。


    據說此人當年在江南賊王大會上,走鼓不響,腳不沾棉,木人掛著上百個鈴鐺,黑暗中掏出全身之物而鈴鐺一聲未響。


    此等手段,當真匪夷所思。若是一夜之間毀掉所有含真餅,也未必不可能啊!”


    嘉靖沉默許久,冷冷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懷疑是蕭風做的手腳。”


    徽王也豁出去了,額頭都磕青了:“萬歲,臣酒後無行,鬧亂了春燕樓,蕭風惱恨臣也是自然之理。


    臣做錯了事,本該受罰。可蕭風此舉,不但毀壞臣兩代徽王的名聲,還妄圖幹擾萬歲得道成仙。


    臣可忍,臣父王在天之靈不可忍;蕭風欺我無罪,欺君之罪不可恕!請陛下明查!”


    嘉靖歎口氣:“你和蕭風之間確有仇怨,也難怪你懷疑他。先不說這些了,還是先煉丹藥吧。


    你新進獻的原料,朕會讓侍衛日夜不停地巡邏西苑和丹房,不給人可乘之機,這樣總行了吧?”


    徽王想了想:“萬歲,臣的意思,最好是外鬆內緊。火玄真人的推測,外人並不知道。


    若賊子故技重施,抓個現行,一切證據就都有了,方知臣所言不虛。隻是……”


    徽王看了黃錦一眼,黃錦微笑道:“王爺放心,老奴斷不會對外說起此事,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徽王的蛋送進了丹房,嘉靖果然聽從了徽王的建議,外鬆內緊,連錦衣衛都沒用,隻讓自己的貼身侍衛暗中盯著丹房。


    幾天之後,丹藥出爐,讓徽王失望的是,並沒有人潛入丹房搞破壞被抓。


    這次不可能再說是守衛疏忽了,嘉靖的貼身侍衛,是最隱秘的高手。要是專心盯梢,連個丹房都看不住,那嘉靖也就不用當皇帝了。


    丹藥從丹房送到嘉靖麵前,還帶著爐火的餘溫,從賣相上一看就知道,是一等一的精品。


    嘉靖特意把蕭風也當場找來了,這是存了一份息事寧人的心思。若是丹藥有效,那嘉靖就當場宣布徽王將功贖罪了,不再追究。


    但徽王之前鬧過事兒,獻藥又出現過失誤,若是不讓蕭風親眼看看丹藥有效,隻怕他心裏會懷疑嘉靖是在和稀泥。


    何況嘉靖對於蕭風所說的,含真餅對修道完全沒用,多少也有些疑慮,希望蕭風能再認真研究一下。


    費這麽大的勁,弄來的這麽好的東西,如果真的隻是壯陽藥而已,未免也太可惜了。


    因此嘉靖格外大方地指著那一盤新出爐的含真餅,熱情邀請在場各位都來一餅嚐嚐。


    在場各位其實人並不多,有老三樣,加上陶仲文、徽王和蕭風,一共六個人。


    陸炳頗有些猶豫:“萬歲,臣就算了吧。聽說此物藥效強勁,臣不像萬歲道法精深,怕克製不住,耽誤辦差。”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們吃完了,要真上了勁,一個個的彎著腰跑回家裏泄火,我一大堆工作呢,總不能彎著腰幹一天吧。


    嘉靖擺擺手:“不用擔心,此事也算公事。朕已讓人備好馬車,你們吃完若是身體不適,盡可回家休息便是。”


    老板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員工再不喝盡興就不給麵子了。因此陸炳也不再廢話,拿起一餅來。


    其餘人都手持含真餅,等著蕭風舉餅幹杯了,蕭風也拈起一個來,左看右看。


    徽王淡淡的開口道:“蕭真人,這含真餅有什麽問題嗎?莫非蕭大人不屑於與萬歲共享嗎?”


    蕭風笑了笑:“君有賜,臣不敢辭。隻是這東西對我修道無用,看著也太幹,估計味道好不到哪裏去。”


    嘉靖笑了笑,沒有理會這倆人的陰陽怪氣,示意黃錦帶頭。黃錦毫不猶豫的吃掉了,喝茶送服。


    眾人紛紛開吃,味道倒不是很難吃,有點腥味,但確實是太幹了,幹得掉渣,像吃土的感覺。


    吃完之後,眾人開始配著嘉靖閑聊一些修道之事。但由於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半身兒,因此聊得也不是很專心。


    東一句西一句的,你說前門樓子,他說胯骨肘子,隻有黃錦智商在線,悄無痕跡地把眾人不著邊際的聊天串聯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的話越來越少了,尤其是徽王,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根本沒心情閑聊了。


    按他的經驗,吃完含真餅,根本就不用等這麽久的,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就應該鐵棒在手了。


    可現在一根蠟燭的時間都快過去了,大家仍然是毫無動靜,沒有一個人彎腰的!


    嘉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到後來大家幹脆都不說話了,視線紛紛轉到徽王的臉上。


    徽王擦著汗,心驚膽戰的建議道:“萬歲,應該是……意外……,也許是保存時出了些意外,有一小部分失效了。


    要不,要不請各位再吃一餅吧?啊,各位再吃一餅?”


    嘉靖黑著臉,但看著徽王的可憐相,想想他爹的情分,也隻能再幫他一次。


    “各位,那就再吃一餅好了。反正此物多吃一點也無甚危害的。”


    如果隻是徽王提餅,沒準大家就不給麵子了。但既然是嘉靖提的餅,眾人就都得陪著。


    眾人拿起餅來,蕭風輕歎道:“無緣之物,難以強求。徽王啊,看來你沒有老徽王的那份福氣,沾不到萬歲的仙緣啊。”


    眾人一愣,隨即明白,蕭風是暗指這東西不管是不是徽王自己搗鬼,但三番五次的出事兒。


    至少說明徽王和老徽王相比,與嘉靖不是有緣之人,否則怎會剛一上位就頻頻出錯,失去聖心呢?


    徽王氣得咬牙切齒,但此時形勢危急,卻不敢逞口舌之利,隻得悶頭又吃了一餅。


    這次大家都不聊天了,沒有下半身隱患的黃錦也就不用縫補他們的尬聊了,幹脆提著茶壺挨個給大家倒茶。


    又是三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嘉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徽王忽然間撲通一聲跪倒。


    “萬歲,這不可能的!這些含真餅,都是臣精心挑選的,怎麽可能都無效呢,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了!”


    蕭風淡淡的說:“徽王,你上次進京,進貢了那許多含真餅。這倉猝之間,怎麽會又有這麽多精心挑選的材料呢?


    難道你均州之地,生孩子就這麽方便嗎?還是說你無奈之下,再次弄虛作假,意圖蒙混過關呢?”


    徽王大怒:“我二次獻藥,豈敢再弄虛作假?若是明知是假,又豈敢獻給萬歲,那不是找死嗎?”


    蕭風冷笑道:“這卻未必,天下壯陽補氣之物甚多,就是之前有功效的含真餅,誰知道是嬰兒血塊之力,還是老徽王摻了什麽別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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