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蕭芹,就像一個單挑整個大明水師的孤勇者一樣,站在隻剩船底的船上,麵對著巨龍一般的大明水師。


    鋪天蓋地的炮彈,像天空中下了黑色的冰雹一樣,遮蔽了天空,向蕭芹迎麵砸下來。


    因為炮彈太過密集,許多炮彈在空中發生了碰撞,改變了方向,甚至發生了爆炸。


    黑色的冰雹中,也因此炸出了一片片紅黑色的雲彩,裹挾著爆炸後產生的彈片,朝自己密集地飛來。


    蕭芹大吼一聲,在他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過這麽失態的吼叫過。即便是以往最激動的時候,他也隻是仰天長嘯而已。


    因為他是優雅的男人,他是天生的貴族,他是天皇,他是要當大明皇帝,要當天下之主的男人!


    優雅的男人怎麽能大吼呢?那都是俞大猷那種武夫做的事兒!那都是蕭風那種婦人之仁的懦夫做的事兒!


    優雅的男人隻會長嘯,雖然我打賭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不知道長嘯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但聽起來就很優雅!


    我會告訴你們長嘯其實就是吹口哨嗎?不會!那會讓你們從此一看見仰天長嘯這個詞,就失去了對優雅的敬畏之心!


    但蕭芹此時終於大吼了,他忽然發現,長嘯雖然優雅,但真的沒有大吼更能抒發心裏的鬱悶和壓抑!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不求珍饈美味,不愛華屋廣廈。就連男人都愛做的事兒,我都是帶著事業心在做的!


    我沒有過快樂的童年,從記事兒開始,我就在拚命地練功,不到十歲,我就開始幫父親出謀劃策,爭權奪利。


    我是個失去了故國的遺民之後,我的大遼隻在夢裏,但我這一生卻都是在為奪回皇位,重現蕭家榮光而活的。


    為了這個目標,我東奔西走半生,我掌控過嚴黨,掌控過白蓮教,掌控過韃靼人,掌控過苗疆,掌控過藏區,聯合過女真和羅刹,聯合過佛朗機人和不列顛人,最後我還掌控了日本。


    可如今,這些都煙消雲散了,他們要麽變成了大明的一部分,要麽被大明滅了,要麽被大明打成了舔狗!


    這些是從何時開始的?是從蕭風的出現開始的。蕭風啊,你就是像上天專門安排來和我作對的人。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和你並肩作戰,我這一生,從未這麽欣賞過一個人,我們還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呀。


    我答應過你讓你做一字並肩王,我答應過和你平分天下,這些誰還能給你呢?嘉靖能嗎?


    哪怕你自己當了皇帝,我都沒有這麽憤怒。你明明有機會當皇帝的,你為什麽不當,為什麽?


    你就是為了給我看的嗎?告訴我當皇帝不應該是一個人唯一的追求?你就是這麽想的對不對?


    蕭風,你都要死了!你都要死了你還追我幹什麽?你他媽的就是為了害我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嗎?


    蕭芹的狂吼中帶著無盡的憤怒與不甘,他猛然蹲下身去,就像一頭受了重傷的猛虎,要做出生命中的最後一次捕獵一樣。


    哪怕這次捕獵後就會死,哪怕他來不及吃下這次捕獵的獵物,他也要撲出去,也要殺死那個獵物!


    在漫天的炮彈爆炸聲中,蕭芹將身子蹲到底,然後猛然彈射出去,這一跳,將船底的一端整個踩得沒入了水中,甚至木板上都出現了裂痕。


    然後鋪天蓋地的炮彈淹沒了船底,將船底炸成了渣渣,蕭芹整個人卻在彈雨之間的縫隙中飛了起來。


    這一跳一定是人類曆史上的極限,蕭芹高高地跳在空中,迎麵就是大明的一艘艦船,雙方的距離在急速地縮短。


    密集的炮彈迎麵飛來,蕭芹伸出雙手,左右一撥,將炮彈推開,手法柔和,不但沒有被擊落,反而借著向外甩炮彈的力量在空中又加了一次速!


    水師艦船上的士兵們都嚇傻了,很多人都呆呆地看著這個飛在空中的男人,忘記了開槍。


    蕭風用盡全身之力,大吼一聲:“開槍!”


    人們如夢初醒,紛紛舉起槍來,對著空中的蕭芹一起開槍。火槍的硝煙彌漫,無數的子彈射向空中的蕭芹。


    蕭芹能撥開炮彈,卻無法撥開細密如雨的子彈。他的腳尖踩在一顆炮彈上變了個向,躲開了大部分子彈,身上白光大盛。


    幾顆子彈擊中了他,白光一閃再閃,迅速衰弱,但他借著這一躍之力,也已經離大明的艦船很近了。


    本來蕭芹就算這驚天一躍如此驚人,距離大明的艦船也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大明艦船按照蕭風的吩咐,留足了給蕭芹跳一跳的距離。


    可誰也沒想到,蕭芹竟然能用飛在空中的炮彈作為落腳點,接力跳一跳,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蕭芹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從空中撲向距離他最近的一艘艦船,那艘船上的兵士,和附近幾條船上一起瘋狂開槍。


    更多的子彈擊中了蕭芹,他的白光閃爍了一下就消失了,剩下的子彈,有的被他用衣袖震飛,有的擊穿了他的衣袖打在了他的身上。


    衣服上出現了一個個紅點,鮮血順著紅點冒出來,汩汩地向外流淌。蕭芹恍若未覺,兩腳登上艦船後,馬上向前竄去,速度快過奔馬,猶如獵豹。


    擋在蕭芹身前的士兵都被蕭芹巨大的衝擊力撞飛,人在空中就已經骨斷筋折,落在海上和甲板上時早已是死人了。


    但這些官兵嚴守軍令,沒有一個躲避的,都端著槍打到了最後一刻,蕭芹也不顧別人,隻沿著船舷邊緣直線前衝。


    周圍船上的槍彈也如雨點般傾瀉過來,幾艘艦船一邊向外駛離,一邊將炮口對準了這艘艦船。


    蕭芹一口氣從船頭衝到船尾,在船尾再次蹲身後縱身而起,這次他的目標是另一艘艦船,而這艘艦船,距離蕭風的致遠號寶船,就已經沒有多遠了!


    其他艦船也看出了蕭芹的瘋狂意圖,他們開始紛紛將船隻開動,盡量遠離開致遠號寶船。


    就像草原上失火,要先造出一條隔離帶一樣,隻要寶船周圍一跳的距離之內沒有艦船了,蕭芹就跳不上蕭風的寶船了。


    但船動得慢,蕭芹動得快,艦船還沒等開出安全距離,蕭芹就已經跳到了第二條艦船上,然後高速向船尾衝刺。


    槍聲如同暴雨打窗,蕭芹身上的紅點越來越多,血流不止。但他也終於在最後的一刻,從戰艦上高高躍起,直奔著致遠號寶船淩空撲來。


    蕭芹身在空中,他的白袍早已被自己的鮮血染紅了,變成了一身血紅的袍子,猶如一隻火鳥。


    這最後一躍,蕭芹用盡了全力,他在空中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蕭風,嘴角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隻要他能落在船上,今天蕭風就必須死,誰也留不住他,我說的!


    致遠號寶船上所有的士兵的火槍不要命地瘋狂連射,拉槍栓上子彈的聲音響若悶雷,子彈射出去的聲音猶如霹靂。


    蕭芹的身子在空中不知被多少子彈擊中,他撐著一口氣,將那些子彈頂在內髒之外,但前衝的速度卻被密集的子彈打得慢了下來。


    蕭芹距離蕭風的寶船船頭隻有十步遠,但這十步遠卻成了他再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蕭風站在船頭,和蕭芹四目相對,眼看著蕭芹從空中緩緩墜落,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終於結束了的表情。


    蕭風啊,我要死了,你驅虎吞狼,我將計就計。你利用我幫大明成立了聯邦,成為了世界霸主。


    我利用你苟延殘喘,統一日本,挑動西方諸國與帶給你為敵,差點就反擊成功。可今天,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蕭芹啊,我也要死了,臨死之前能看見你先死,我死得也瞑目了。我驅趕的虎,吞了那麽多狼,也該死了。如果不殺了你,我走得不安心啊。


    蕭風的視線隨著蕭芹的墜落,劃過了船頭,在蕭芹落下船頭的那一瞬間,他伸手,射出了一把子彈。


    準確的說,是一把彈頭,他在衝過來的一路之上,除了震飛的,和打進他身體裏的,還有被他抓住的。


    十幾顆子彈頭,如同暴雨梨花一般射向蕭風,兩人此時的距離隻有十步遠,蕭芹拚死一擊,力量之大,不弱於火槍之威。


    蕭風身邊本就聚集了很多兵士,他們一直在持續向蕭芹射擊,但卻沒想過蕭芹會有這一手,連想替蕭風遮擋都來不及。


    扶著蕭風的毛海峰狂吼一聲,想把蕭風撲倒,蕭風趔趄了一下,像要遮擋住刺眼的陽光一樣,抬起了右手,擋住了眼睛。


    噗噗聲響,至少五六顆彈頭射在了蕭風的身上,白袍和青衣,全都被射穿,蕭風本就虛弱不堪的身體,也終於像一棵被連根伐倒的大樹一樣,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聽著船上的驚呼聲,身在半空的蕭芹長出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也舒緩開來,仰麵朝天,看著即將落入海麵的落日,閉上了眼睛。


    砰的一聲,水花飛濺,蕭芹落在冰冷幽深的海水中,身上流出的鮮血暈開在海水裏,像紅色的翅膀一樣,隨著波浪漸漸飄遠,緩緩沉沒,


    沒人再去管他了,大明水師所有船隻都在收攏,圍著寶船,其他船上的士兵看不見致遠號上發生了什麽,隻能聽見船上哭聲震天。


    「十月快過去了,為愛追更的活動快要結束了,大明測字天師,也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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