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銅鏡抬來,通過澄黃的鏡麵,齊振聲還是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此時滿身不該存在的痕跡。


    他這才知道為何嶽父一家和俏兒都這般表情。


    可惡,到底是誰做得這般缺德事,他在會亭也不曾得罪了誰……


    等等,鄭公子!他怎麽就忘了這人,那人明顯是含秋的仰慕者,所以,他清楚了自己的意圖,所以這般對付自己?


    一定是這樣!


    可此時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他得先將眼前的困境擺平。


    眼神從銅鏡上移開,齊振聲並不因自己此時的狼狽而將自己擺在下風,而是平平和和的道:“嶽父,在您眼中,我就是這般不知輕重之人?說句難聽話,我若真在外麵放浪一定會做得不漏半點風聲,讓您揪不到半點小辮子,而不是此時的百口莫辯,我要是連自己的事情都擺平不了,憑什麽被人稱之為武陽第一公子?”


    看嶽父的神情越來越緩和,從憤怒轉為若有所思,齊振聲又看向妻子,“俏兒,你還是不信我嗎?”


    “信,我信。”聽了夫君剛才那番話,章俏兒已經完全聽信了,就算心中仍有疑慮,也覺得這隻是女人的疑心病,和對夫君的信任無關,“夫君,是俏兒錯了,俏兒不該不信你。”


    “沒關係,以後再有這種事你不要輕易相信了就是。”


    “我一定不會。”


    很好,解決了!


    眼神掃過屋中幾人,嶽父嶽母和妻子的態度都明顯有了轉變,就是屋中的下人都不再如之前那般對他有著隱隱敵意了,齊振聲很是自得。


    眼神一掃,落進冷冷看著自己的章家寶眼裏,勉強一笑,齊振聲馬上轉開了視線,剛才的那點自得再也不見。


    ——剛才家寶的眼神,好像含秋。


    這小舅子向來不待見自己,緣由他知道,每次見著,他會主動說上幾句,可那個年紀尚不足十三歲的小舅子卻隻是疏遠的對他笑,從不答話。


    他也不是愛用熱臉來貼冷屁股的人,時間久了,他也就不愛搭理了,碰上了點個頭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他心裏有點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眼神太像的關係,他總覺得自己心裏那點打算那人全知道。


    以後,還是少來章家為好。


    就是來也要避有有章家寶在的時候。


    “既然如此,你便說說這一身是怎麽回事。”


    章澤天是個老狐狸,並不好騙,齊振聲忙丟開腦中那些有的沒的,打起精神回話,“這次所辦之事衝撞了別人的利益,再加上中間有點誤會,我猜他大概是心有不甘才會想出這麽個損方法來報複我,是不是真的如此,我得去查過才能肯定。”


    章澤天心中還是疑慮重重,可齊振聲這番話又讓他挑不出錯來,以他對齊振聲的了解,若是他真有心在外麵沾花惹草,就如他所說能不透出半點音來讓他知道,要是他這點心機都沒有趁早致仕為好,免得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而齊振聲能以不及弱冠之齡被城主信任,足可見他心機深沉。


    那麽,真如他所言是被人報複?


    說報複,卻也像,不傷人根本,隻是出氣一般的小小報複一下,隻是這般作為實是落了下乘,作用卻是實打實的。


    那般模樣被人丟在章家門口,就這會的時間恐怕傳遍全城了,必會成為一段時間茶餘飯後的話題,丟了臉麵在先,末了還要麵對他的猜疑,就是俏兒,也未必就真的信了他。


    仔細一想,齊振聲這般說完全說得通了。


    再者事已至此,這個說辭足以交待,不然總不能真的就撕破了臉,讓大家都難堪不說,還立一敵人。


    “你仔細查明白,給我一個說法,以後再出門辦事多帶些人手,你那不夠我這有,別再出這樣的事,這次別人隻是想落你麵子讓你難堪,若是下次遇上要你命的人呢?輕忽不得。”


    “是,嶽父所言甚是,小婿以後定當注意。”知道這事算是揭過去了,齊振聲悄悄鬆了口氣,苦笑道:“這一身實在見不得人,小婿想先去洗漱一番。”


    “是見不得人。”被他一提醒,章澤天又看向他一身曖昧痕跡,“俏兒,你帶他回屋去洗洗。”


    “是,爹。”章俏兒忍著酒氣走近夫君身邊扶著他,“夫君,我讓人備好熱水了,你好好泡一泡。”


    “我沒喝酒,這酒味……”看妻子一臉不信的神情,齊振聲不得不感歎下手之人這一手玩得好,要不是他反應也不慢,後果不堪設想,就是現在,俏兒都不再如之前那般信他了。


    待人走遠,章家寶起身準備離開,在這滿是酒味的屋子裏他覺得憋得慌。


    “寶兒……”吳氏忙喊住他,可喊住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回學堂了,這段時間不會回來,若無重要事也不要來找我。”


    “說話用背對著爹娘,章家寶,學堂裏就教你怎樣忤逆爹娘了?”


    十三歲的小少年臉上應該還是有一絲孩子氣的,可章家寶身上半點都看不到,三年時間裏,在尋找姐姐的過程中青澀稚嫩對家人的眷戀被失望一點點磨去,隻剩淡漠。


    轉過身來,章家寶平靜的開口,“我學了些什麽,爹不是很清楚嗎?拜爹所賜,城主都對我稱讚不已,我給您長臉了。”


    章澤天被堵得啞口無言,他一直以為經過時間的洗禮,章含秋在家寶心裏的印象會漸漸淡去,可三年了,家寶還是執著的在尋找章含秋,甚至隻認章含秋為姐姐,對章俏兒正眼都不看一眼,甚至都未叫過振聲一聲姐夫,這是他對章含秋維護的方式。


    他章澤天算計了一輩子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真正讓他得意的卻是章家寶這個兒子。


    而在知道章含秋好好的活在會亭,並且還和會亭城主扯上關係後,那個從未親近過的女兒也讓他有了幾分得意。


    哪個閨閣女子有他女兒那麽大的本事?不但以十三歲之齡帶著老仆安全逃到了會亭,還在那裏紮下根來,活得比他預料中要好得多。


    可出色是出色了,卻也讓他頭疼。


    在外麵自然是不行的,必須得接回來,丟人也得在家裏丟,要是讓人知道他章澤天的女兒不但不要自己的姓了,還拋棄家族,他章澤天的臉往哪裏放。


    從來隻聽過被家族拋棄的,還沒有聽過主動拋棄家族的,他章澤天丟不起這個人。


    對於兒子家寶,他已經不知道要怎麽辦了,軟的硬的都用了,偏他軟硬不吃,最厲害一次差點將腿都打斷了,他還是要出去,隻因為那天他得到了章含秋的消息,雖然最後確認那人不是,他卻從中看到了在這事上,家寶有多執著。


    當年的事,對家寶的傷害遠超他想像。


    可再怎麽樣,他也絕不會告訴家寶章含秋在哪裏,真說了,家裏怕是又要少一個人了。


    思及此,章澤天軟下聲調,“家寶,最近就回家裏來住吧,你娘想你都要想出病來了。”


    吳氏在一邊淚眼婆娑的連連點頭。


    章家寶並非不想和娘親近,可是知道的事情越多,他越無法去親近,這人對他有生養之恩,可也是這人,害得他的姐姐有家歸不得,他想找到姐姐,想對姐姐好,成倍成倍的對她好,將娘的那一份,二姐的那一份,連帶著爹的那一份一起,他們都欠她的。


    可他找不到姐姐。


    越是找不到,他就越無法原諒他的親人,可他又無法去恨他們,兩相拉扯之下,他幾乎要承受不住。


    可是這些,他能和誰說?誰都不能,爹會嗤之以鼻,說他分不清主次,二姐會怪他偏心,娘會怨他為了一個外人和家人過不去。


    是的,在娘心裏,大姐從來就是個外人,不管大姐怎麽聽她的話,怎樣待他們姐弟好都無法改變。


    他不能為了大姐不要家人,可也因為大姐,他無法毫無隔閡的恢複到從前一般,所以,他隻能這麽遠著,想念了就回來看一眼,看完再離開。


    可娘從來看不到他的痛苦,她隻覺得他待她不如之前親近,卻從不曾想過是因為什麽。


    他不知道,在知道那些事後他有多寒心。


    有時候他也想,他怎麽就有這樣的家人呢?爹自私娘自私姐姐自私。


    再一想,他不也自私嗎?因為他痛苦,所以他眼睜睜的看著大家都痛苦。


    不愧是一家人。


    勉強扯了扯嘴角,章家寶說著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最近在寫一篇文章,很重要,我就不回來住了。”


    章澤天自然知道這是借口,不待他戳破吳氏就急急道:“什麽文章不能在家裏寫?寶兒你回來寫,下人將你侍候的舒舒服服的,我讓他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走,一定不打擾你。”


    “不用了,在學堂裏住著方便,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去向先生請教。”


    “章家寶!”


    章家寶看向父親,神情沒有半點變化,“是,爹。”


    “你適可而止。”


    章家寶突然就笑了,“我們家不懂得適可而止的,從來就不是我,爹,是不是我要如齊家公子那般了您就高興了?”


    提到齊家那個滿腦子隻有女人的小公子,章澤天什麽話都不說了。


    不要說齊家公子,就是所有貴族中也挑不出幾個能和家寶比肩的來,可是,到底是不親近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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