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十一月底,大雪紛飛時,預言者新一則預言傳遍天下。


    接連喪子看著蒼老了許多的吳王繃著臉沉聲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被推出來當炮灰的小官兒恨得直咬牙,又怕得腿肚子發抖,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回聖上的話,預言者,預言者預言,今年寒冬,吳國北部必遭雪災,若不及早準備,死傷慘重。”


    偌大的大殿陷入死寂。


    “砰!”吳王踹翻眼前華貴的擺設,怒意蹭蹭往上漲,挑釁,這是挑釁,她用這種方法告訴他們她還活得好好的,他們付出那麽大代價卻什麽都沒撈到。


    丟出這樣一則預言,他們信是不信?


    若是信,肯定要有所動作,這等於是宣告天下他們承認了預言者的身份。


    不當一回事?可他們心裏是真信對方預言者這個身份的,若是什麽都不做,擺明不信,到時要是死傷慘重,他們必然民心盡失。


    怎麽做都不甘心!怎麽做都處於劣勢!


    這讓吳王如何能不氣!


    “敢問聖上,臣等要如何布置!”


    “怎麽布置?”吳王怒極,咬牙切齒的道:“她說的話能信嗎?什麽時候我吳國的事輪得她梁國王妃來指手劃腳了?有那個閑情去操閑心的,不如替朕想想怎麽將梁國拿下來,而非一再失城。”


    “臣無能,臣領罪。”


    “滾。”


    吳王的暴怒在夏含秋預料之中,他的不作為也不讓人意外,想到預言中見到的畫麵,夏含秋深深的歎了口氣,她公而告之天下,應該會有人信的吧。


    她並非全然好心,預言一出,吳王若有動作,那就等同於告訴世人他相信她是預言者,這個可能很低。


    可即便他不信,得利的仍舊是她。


    就算吳為不作為,一百個百姓裏有十個信她,她都積了德,並且因為她的提前示警而心她的恩情,而沒受災的人也會覺得為他國著想的大梁王妃是個善心人,眼下還看不出什麽好來,以後天下一統時反彈卻定然要少許多。


    今年的雪格外大,出行都有些困難,夏含秋覺得自己都已經穿成個球了,依舊阻攔不了侵入衣裳裏的寒風。


    衙門早就貼出告示今年風雪比往年大,早在十一月初就有將士幫著將百姓加固屋頂,到如今接近年關,還未有傳出因雪災出了人命的事。


    吳國的情況卻稱不上好。


    那則預言傳出後,本著多做準備不會錯的心理,基本上所有百姓都多多少少做了點準備,可大多數人做的那點準備根本抵擋不了今年的風雪,房屋坍塌,百姓死傷的數字一日日增加。


    因為之前大梁王妃的預言,本就有許多人關注這事,等到事情真如預言中那般時,對預言者的敬畏更增添了幾分,有想得遠的已經暗搓搓的收整家產不著痕跡的舉家往大梁搬遷了。


    閩國和吳國的軍隊士氣一泄再泄,大梁自是乘勝追擊,再添勝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個年,會亭城幾乎是舉城歡騰,硬是在白雪皚皚的世界裏妝點出喜慶來。


    可麒王府此時卻氣氛沉重得沒有一絲過年的喜氣,就連早早都聰明的閉緊嘴巴不聲不響,做嚴肅狀。


    段梓易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死傷如何?”


    一路疾馳前來送戰報的士兵懷裏抱著暖爐,兩杯熱茶喝下去身體還在打擺子,聲音更是抖得如秋風落葉般,卻盡可能的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簡略的說了出來,“回王爺話,死了近兩萬將士,傷五萬餘,另有兩萬將士被俘虜,郭將軍替殿下擋了一箭,傷勢無大礙,殿下安好。”


    “念安受傷了?”


    聽到問話的是王妃,士兵越加恭敬,“是,末將回來前郭將軍特意見了末將一麵,囑咐末將帶話給王妃說他隻是受了輕傷,請您不用擔心。”


    真是輕傷才好,夏含秋無法不擔心,粗略一算,念安隨軍出征竟然一年半了,每回的信裏都是說自己很好,什麽都好,可她又怎會不知算得上嬌養大的孩子不知道怎樣咬著牙才適應了沒人侍候,什麽都得自己來的日子。


    段梓易拆了段柏瑜的信幾眼看完,輕哼出聲,“真是出息,拿下這麽幾個城就驕傲自大,卻讓這麽多人為他的驕傲付出代價,他還有何麵目麵對那諸多將士。”


    丟失兩城,死傷如此之大,這算得上是自大梁起兵起來損失最慘重的一回,要是別人也就罷了,打仗本就是有勝有敗的事,再贏回來就是了。


    可吃了敗仗的卻是未來國君,要是傳出去,恐怕他之前的所有功勞都要抹殺了,就是本來對他已經服氣的人怕是都要再生質疑。


    段梓易惱得恨不得跑到前線去將人收拾一頓。


    可他非但不能這麽做,還得想辦法將這個事的影響力盡力縮到最小。


    “來人,將他帶下去歇息。”


    一身凍傷的士兵忙起身告退,走路時雙腿不自然的往外弓著,不用想也知道大腿內側肯定是因為疾馳而傷得狠了。


    夏含秋覺得頭有點疼,好好的大年夜因為這個壞消息是怎麽都熱鬧不起來了,索性安排道:“娘,師傅,大師兄,三師兄,陽老,你們大家都去歇了吧,我和換之商量商量這事。”


    “娘……”早早朝著夏含秋張開手。


    夏含秋想讓娘將早早抱走,段梓易率先道:“沒事,抱著吧,就當是一起守歲了。”


    夏含秋一想也是,將孩子接了過來。


    早早異常乖巧,安安靜靜的伏在娘親的懷裏不吵不鬧。


    握著兒子軟乎乎的手,夏含秋抬頭,“這消息不可能瞞住,你打算怎麽辦?”


    “我這邊隻能做些小動作,引導傳言不讓話傳得太難聽,真要挽回還得靠柏瑜自己,一場敗仗不算什麽,就算有損傷也正常,但是接下來他絕對不能再敗,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士氣。”段梓易眉頭皺起,“之前閩吳兩國一直被壓製,士氣低落,可這回他們打了個翻身仗,一定會帶動得其他地方也士氣大盛,梁國軍隊恐怕會被壓製,想要再像之前那樣拿城怕是不行了。”


    “之前那樣的拿城速度本就不正常,緩下來倒也沒什麽,我更擔心柏瑜,他到底還年輕,會不會撐不住?”


    “這你卻小看他了。”段梓易將丟在一邊的信拿起來遞給她,“要那麽容易被打倒也就不是段家人了。”


    夏含秋接過來幾眼掃完就明白了,這信裏滿滿的都是鬥誌,就算有幾句認錯的話,看著也能讓她想到他咬牙切齒的模樣。


    還真是半點都沒有被打倒。


    “看樣子是我們白擔心了,他這話裏的意思是打算將城奪回來?硬打一場嗎?”


    “秋兒,你將時安借我用用。”


    “你想讓時安去柏瑜身邊?”


    段梓易點頭,“夏德很不錯,再磨一磨會是個好軍師,可他太年輕了,還不到完全沉下來的時候,時安是從逆境走過來的人,夏德跟他一段時間對他有好處。”


    “好,我和他說。”


    “原定初五才解印,眼下需得提前解印,明天一早我們先去衙門,再使人往各家走一趟,實在抽不出身的就繼續休假,能來一半就夠使了。”


    “好。”大年初一就得忙,這一年怕是要忙到死了,隻要想想夏含秋就覺得全身發軟,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情況比兩人預料的要好很多,當各家收到消息說王爺王妃一早便去了衙門,衙役還未登門便紛紛收拾妥當坐上馬車往衙門去。


    最後一清點,居然隻有十一個被那道政令吸引過來毛遂自薦後留用的來自他城的官員回了老家過年沒有來,在會亭的一個不少。


    “時先生,這回要借你之力了。”


    時安苦笑,他比誰都清楚去往小殿下身邊才是他最好的出路,畢竟那才是以後得登大位的人。


    可他也是真的覺得跟著王妃很舒服,她給自己足夠的信任,遇事任自己發揮,也不會不懂裝懂,隻覺得自己的主意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逼著他接受,他比任何人想的都心甘情願為王妃所用。


    之前已經拒絕過一回,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他再拂逆了,深深一躬到底道:“臣聽令。”


    看他鬆了口,夏含秋鬆了口氣,“那邊情況算不上好,先生去了請多費心,柏瑜雖然年輕,但心性高,也能容人,可處於那個位置上的人掌控欲都強,先生平日和我相處時讓我很舒服,便也這般和他相處就是,他定不會不喜。”


    “是,臣多謝娘娘提點。”


    “我也是有私心的。”夏含秋歎了口氣,道:“夏德向來自負,這回怕是受到不小的打擊,還得托先生拉他一把,他走的是和先生一樣的路,論本事卻遠遠不及,先生到時若是深得聖心,他心裏恐怕會生出些心思來,若真的如此,希望先生到時為他開解一二,有時候,嫉妒和不甘都能毀了一個人,那是我娘家表哥,又向來待我親厚,我不得不想得遠一些,先生勿笑話。”


    “娘娘的意思臣明白,臣定不讓娘娘失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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