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漁船的靠近,那恍若斷崖峭壁的鐵甲艦壁,巍峨矗立在麵前,壓迫感十足!


    怒焰韋勃站在船首,仰頭看著眼前這艘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頂級戰列艦,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沒有多少震撼!


    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


    哪裏見過嗎?


    韋勃為心中的古怪感覺,感到奇怪。


    不等他深思,鐵甲戰列艦放下的舷梯,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甩了甩腦袋,將心中荒謬的錯覺拋擲腦後,隨即沿著舷梯爬了上去。


    當他踩上鐵甲戰列艦的甲板時,立馬便意識到海軍的強大和恐怖。


    甲板很平穩,穩得像極了陸地小島。


    他一直以為海軍鐵甲艦僅僅是外殼是鐵板,現在他才發現,他錯了,錯得厲害。


    這艘戰列艦,不僅甲板是一層踩上去冬冬作響的作響的厚實鋼板,甚至連扶梯、纜繩等等都是金屬做的。


    放眼望去,木製品寥寥可數。


    作業於甲板上的水手們,精神狀態也不是海盜可以比擬的。


    在大洋海風的吹拂下,雖然大家一樣黝黑粗糙,但海軍水手明顯更加精壯,皮膚富有彈性,幾乎不見瘀點或瘀斑。


    很顯然,他們根本不受壞血症困擾。


    這一幕,令韋勃眼中閃過一絲豔羨。


    大多數海盜都有一個頻繁活動區域,這與其說是在附近建立了據點,不如說是壞血症困住了他們的腳步。


    飲用水,他們可以用啤酒來解決。


    但可以治療壞血症的柑桔類水果和新鮮蔬菜,卻很難長期儲存。


    當然,來自神秘東方的茶葉,也可以預防壞血症。


    可惜,這玩意兒價格並不親民,作為海盜,他們隻能飲用廉價的阿薩姆茶葉,甚至是反複衝泡的茶葉。


    嚼食茶葉,對於海盜們來說,更是司空見慣的行為。


    “韋勃先生請跟我來!”


    一名水手的招呼聲,打斷了韋勃的觀察。


    韋勃連忙點頭,跟了上去,稍稍收斂觀察目光。


    皇家海軍的鐵甲艦很大,跟在水手身後的韋勃,很快便有種被繞暈的感覺。


    在渾渾噩噩中,踏入一間頗為寬敞的房間中。


    這似乎是一間休息室,因為韋勃看到了兩張布置緊湊的沙發和茶幾。


    茶幾上,昂貴的瓷器茶杯中,泡著幽香撲鼻的茶葉。


    四名身穿皇家海軍製服的高級官員,正在品茗談笑,鳥鳥升起的雪茄青煙和茶香霧氣混合出令人陶醉的奢靡氣息。


    當韋勃到來時,一個個下意識看了過來,目光中遮掩不住的好奇和審視。


    “久仰大名,韋勃先生。”


    韋勃正對麵的一名留著八字胡海軍軍官口呼久仰,整個人卻仰靠在沙發上,姿態傲慢的看向韋勃。


    ——他叫亞特伍德,正是這艘戰列艦的艦長。


    “這是我的榮幸,先生。”


    韋勃連忙脫帽致禮。


    “坐!”


    韋勃看著早已被擠滿的沙發,又看了看地板,目光環視間,連忙搬過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


    “哈哈哈……”


    他剛剛坐下,沙發上邊傳來興奮的大笑聲,以及幾聲喪氣咒罵聲。


    韋勃詫異抬頭看去,從那一張張或興奮或喪氣表情中,看到了以他賭約的尋樂戲謔。


    “服從命令的海盜,我喜歡!可惜,你讓我輸了賭約。”亞特伍德艦長一臉冷笑道。


    “我對這個結果很遺憾!不過,我敢保證,我能將您輸的賭約,連本帶利賺回來。”韋勃連忙站起來道。


    “哦,是嗎?你打算怎麽賺?”亞特伍德艦長笑了。


    “當然從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以及海盜們身上賺回來。”韋勃道。


    “年輕的海盜,你搞錯了一個概念,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怎麽叫你幫我賺回來?”亞特伍德艦長毫不客氣道。


    旁邊三名海軍軍官聞言笑了起來,看向韋勃的眼神愈發戲謔。


    “您說的沒錯,先生,這片海域的羊群始終屬於您,但牧場太大,羊群太多,您需要一頭牧羊犬,才能幫您更好趕回需要剪毛的羔羊。”韋勃一臉謙卑道。


    “有點意思!”


    亞特伍德艦長笑了,端起茶杯,輕呷一口道:“展示一下你的能力,證明你有牧羊的能力。”


    韋勃頷首,一抬手,熾熱火焰自掌心冒出。


    當火焰冒出的那一刻,亞特伍德艦長神色凝重起來。


    坐在旁邊的三名海軍軍官更是站了起來,饒有興趣的走到韋勃身旁,靠近觀察起來。


    “這不是鑲嵌,也不是巫術魔法!”


    “情報是對的,這力量來自神,來自神之祝福。”


    三名海軍軍官神色凝重道。


    “嘖嘖,韋勃先生,我聽說,你的能力來自一次儀式獻祭?”


    “沒錯。”


    “具體說說。”


    “是!”


    韋勃心中生出一絲不妙,但還是將能力的由來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嘖嘖,韋勃先生,我希望你能坦誠相告!我不想直接從你的記憶中挖掘信息。”


    一名八字胡軍官聽完,一臉慍怒的警告道。


    “我沒有隱瞞任何細節,先生。”韋勃連忙叫屈,事實上,他確實沒有任何隱瞞。


    “是嗎?這是碎顱者的祭祀儀式,他根本不具備火焰力量!”


    “碎顱者?可是……可是,我確實是從這個儀式中獲取力量。”韋勃茫然了。


    一直麵無表情的亞特伍德艦長,倏然將茶杯放在桌子上,道:“你說,你稱呼賜予你能力之存在為深淵黑童,這個尊名你是從哪裏獲知的?”


    韋勃陷入回憶之中,一臉茫然道:“我、我不知道,我在看到她時,就知道了她的名號,好像……好像是大地的回響,海風的呢喃……”


    聲落,幾名海軍軍官麵麵相覷,臉上泛起一絲驚愕和慌亂。


    如果韋勃之言是真的,這豈不是說……這片大洋之上,不知不覺中冒出了一尊舊日?


    也隻有舊日支配者,才會自帶瀆神而可敬的汙染,感染那些神經異常敏銳之輩。


    這也是無數巫術魔法的由來!


    一些巫師,僅僅是看一眼某些舊日,就會被知識追逐!進而掌握神秘力量。


    他們稱之為賜福。


    但作為正統神靈庇護下的卷族,他們深知,這是汙染,足以改變靈魂,乃至認知的可憎汙染!


    亞特伍德艦長目光如炬,疾聲問道:“你還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這一刻,他的聲音愈發威嚴,縈繞在茶室內,震懾著目標靈魂!


    韋勃神色愈發恍忽。


    “我……我看到了……來自宇宙背麵的惡意,從深淵中走來……我隻能用模湖的雙眼,探尋虛無的幻夢,那是……那是任何畫卷都難以記錄的詭麗奇景,火焰環繞在巨大眼眸之旁,通過那黑色眼眸,我、我看到了……看到了……”


    “啪嗒!”


    一聲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打斷了韋勃的訴說。


    也驚醒了亞特伍德艦長!


    他豁然站了起來,童孔微微凸出,驚恐得環顧周圍,他能感覺到,這間不大的茶室中,多了點不易察覺的東西。


    《逆天邪神》


    ——飄渺、難以察覺,卻令人驚悚。


    ……


    ……


    森特勒利亞小鎮·治安總管辦公室。


    在怒焰韋勃踏上英格森鐵甲戰列艦之後,李慎之的目光便一直借助寄生在他體內的蛆蟲,觀察著周圍環境。


    對於韋勃的這次麵試,他有點擔心。


    雖然他利用灰盡仆從派恩的力量,篡改了韋勃的記憶,提前進行了遮掩;


    但風險依舊極大。


    畢竟這是英格森最強暴力機構——皇家海軍。


    最重要的是,關於韋勃力量來源的記憶無法扭曲,隻能封印。


    在左右權衡之後,李慎之放棄了封印。


    因為皇家海軍早就因為海盜海妖索羅的死亡,盯上了不死者弗雷德裏克。


    因此必然早就知道了那場祭祀。


    因為封印記憶,反而還會露出馬腳。


    李慎之隻能期待,皇家海軍將這場祭祀當做是一場無意識的瀆神之舉。


    這在海盜群體之間,並非罕見。


    畢竟誰不渴望力量?


    事實證明,李慎之的擔憂是對的。


    皇家海軍果然詢問了那場祭祀,但他沒想到這場看似普通的催眠詢問,竟然……引發了他的“幻覺”。


    在一片混沌中,朦朧而不知光源的一抹光明,點亮茶室的方寸空間。


    看起來像是從某個世界中,單獨摳圖而出,帶著不真實的詭譎。


    以本體漫步至此的李慎之,恍忽間仿佛看到了“奮筆疾書的蘭登”。


    是的,當初他發現蘭登時,也是這種感覺。


    他倏然想起蘭登絕筆信中的一段話:


    ‘記住,不要記錄她,不要描述她,不要用任何方式提起她,甚至不要在腦海中回憶她……’


    李慎之生出幾分迷茫,幾分揣測。


    他能感覺出來,韋勃在回憶時,並非單純的恐懼。


    或者說,恐懼隻是回憶的副產品。


    引發他幻覺,或者說引來他目光的,並非極致的恐懼,而是韋勃那“親眼目睹的描述”。


    那是真實的描述,在語言的維度中,指向同樣真實的存在——深淵黑童。


    李慎之嚐試走近茶室。


    他走近了。


    他似乎踏入了現實!


    他看到了亞特伍德艦長倏然驚悚的表情,那表情簡直和書寫絕筆信時,不時回首四顧的蘭登一模一樣。


    李慎之意識到了什麽。


    他驀然看向亞特伍德艦長,伸出無法感知的觸肢,觸摸而起。


    “星空之下,海麵之上的主宰……”


    “一切天災風暴的締造者……”


    “在異象和風暴中指引航向之航海之神……”


    “請庇佑禰的子民,驅除汙穢邪惡!”


    不料,亞特伍德艦長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他聲音顫抖而急速吟唱起來,祈求航海之神的庇護。


    李慎之聽到這,心中下意識閃過一抹揶揄。


    他知道,這隻是徒勞的掙紮!


    身為舊日,他很清楚,神降需要特殊環境。


    禱詞,最多引來神靈的目光。


    坐擁英格森龐大領土,擁有千萬子民的航海之神,每時每刻聽到的禱詞沒有一萬,也有一千。


    他不認為航海之神會注意到這裏。


    即便注意到,又有何妨?


    他並非占據,他隻是想留個標記。


    不想,在他思緒流轉中,“刺啦!”耀眼的光芒,驟然在茶室中亮起。


    那是張牙舞爪,從天而落的閃電。


    閃電在照亮亞特伍德艦長等人麵龐之時,也劈在鐵甲艦上。


    “滋——滋——滋——”


    一時間,偌大的鐵甲艦上電光閃耀,一道道電蛇,四散遊弋。


    無數水手被驚得雞飛狗跳。


    擦槍走火之舉,比比皆是。


    李慎之亦呆住了。


    那耀眼閃電並未落在他身上,亦未給他帶來絲毫威脅,卻在悄無聲息中,瓦解了他的神降環境。


    他的目光,失去了錨定。


    於混沌中衍化的真實幻覺,自此消散瓦解。


    當閃電散去,一股空氣焦蝕、令人作嘔的臭氧氣味,在戰列艦上彌漫開來,卻來帶一種別樣的幹淨、清潔之感。


    ——偉大的航海之神,回應了卷屬的祈禱,降下雷霆驅逐了可憎的舊日汙染。


    “轟隆——”


    直到這時,震耳欲聾的雷暴聲,剛從無垠深空中炸響,傳至船隻。


    驚醒了滿船水手。


    亦驚醒了怒焰韋勃!


    “神說,禁止縱火。”


    亞特伍德艦長一聲厲喝,身旁三名高級軍官聞聲而動。


    一人行如詭魅,順便閃到韋勃身後,一記膝擊撞翻韋勃!


    韋勃尚在空中,一顆彩色泡泡憑空冒出,將他籠罩起來,繼而一套縛靈刑拘扣在他的身上。


    不過,彈指間,韋勃便被扣上手銬腳鐐,渾身靈性遭到壓製,動彈不得。


    “無恥異端,竟然試圖散播汙染,簡直狂妄至極,罪不可恕!立刻把他關起來,通知駐艦主教杜勒斯!”


    亞特伍德艦長怒斥,臉上閃過餘季未消之感。


    自從他爬上艦長高位,偌大戰列艦化為他手中利劍之後,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在座駕上目睹死亡之陰影。


    不,那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詛咒。


    他甚至不敢想象,一旦被舊日汙染,他將會變成何等妄誕瘋狂之輩!


    這一刻,韋勃懵了。


    他那卑劣而遲鈍的肉質大腦,終於從回憶深淵黑童的榮光中回過神來。


    眼前屈辱的現實,也令他怒不可遏!


    他不是屈辱於自己的束手就擒;


    而是屈辱於這群狂妄之輩對深淵黑童的褻瀆。


    “一切文字和語言的通曉者……”


    “伏行於混沌的腐爛汙染之源……”


    “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偉大存在……”


    韋勃憤怒的吟誦起深淵黑童的禱詞!


    鑒於中文的詭譎難辨以及信息載量,當他吟誦到第三句時,亞特伍德艦長才反應過來。


    “神說,噤聲!”


    亞特伍德艦長厲聲怒斥。


    韋勃的吟誦之聲,隨之戛然而止。


    幾名海軍軍官滿臉驚恐的環顧四周,深怕韋勃引來深淵黑童的目光和怒火。


    好在,並不是所有神靈,都具有“星空之下,海麵之上”的權柄。


    即便具有相近的權柄,也沒有神降的環境。


    航海之神能夠降下神跡,這是亞特伍德艦長引發祝福戰列艦的共鳴所致。


    “混賬東西,這裏是我主航海之神的移動神國,也是爾等醜陋玩意兒可以褻瀆的?好好懺悔吧!被汙染的可憐蟲!”


    虛驚一場的亞特伍德艦長,餘季未消的嘲諷著,宣泄內心的憤怒和恐懼。


    “該懺悔的是你們,褻瀆偉大深淵黑童的瀆神者!”


    怒焰韋勃昂起脖頸,發出惡狠狠的咒罵。


    聲落,亞特伍德艦長臉色大變,因為他倏然聽到了一道熟悉而尖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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