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


    是啊,父親現在還在,和小器相比,他已經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隻要他還活著,那麽一切都還有希望!


    於是那天,我向父親定下了一個約定:等到父親醒來的那天,一定要讓他看到我拿到全國冠軍的樣子。


    ***


    爸爸,那天之後我比以前更努力了,我的鬥誌比誰都要昂揚。甲子園有5場比賽,對手都是其它各都道府縣的冠軍,雖然是主場作戰,但賽程更加密集,比賽比縣大賽更加艱難。


    可是我已經和您約定好了,我不能輸,我要和隊友們一起拿到這個全國冠軍,然後將優勝獎牌帶給你,


    就這樣,我們贏下了第一場比賽、第二場比賽、第三場比賽,又贏下了半決賽和決賽。我做到了,爸爸!我能感覺得到,我每場比賽都能從您那裏得到力量,所以我才能一場一場比賽贏下來。


    後來,教練告訴我你醒過來了,我就知道您也會遵守約定的!爸爸,您等著我,我這就把獎牌拿給您看!qs


    當——


    獎牌放到父親手中還不到三秒就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然後,父親就再也不動了,任憑大地哥哥如何呼喊,父親也沒有回應了。


    進門看到父親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了,他雖然醒著,卻已經用盡全力去睜開眼睛了,根本就沒有力氣對我說一聲「你辛苦了」。他這是回光返照了,早就沒了印象中的活力。


    那一刻,封存已久的記憶再次被喚醒,那年失去至親的父親說給我的話我也記起來了。而這回輪到他撒手人寰,輪到我失去至親了。


    仔細想想,我們家雖是公務員家庭,但卻因為要照顧大地哥哥變得不那麽富裕了。打棒球,還是打捕手位置,光是購買裝備就又是一大筆開銷。即便如此,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著我。麵對艱苦的訓練,資質平庸的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放棄,可是一個叫東郭器的天才一直鼓勵著我,讓我堅持了下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兩個人就相繼離開我了。


    他們的身體化為了灰燼,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天國什麽的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那天之後,似乎整個世界的變了,時間像是停滯了似的,一切都不再運轉了。回到家後,房間到處還都能感受到父親的氣息,可是再怎麽等他也不會下班了,時間隻會讓那些地方落上灰塵。


    我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那天之後沒多久,我就不再參加棒球部的活動,因為支持我打棒球的動力已經不在了……


    ***


    秋季賽,明石超風的成績差強人意,先是在縣大賽半決賽上輸給了默風高中,而後在近畿大賽八強賽上輸給了立成社,明年春甲的名額應該……也許問題不大吧……


    默風高中的丸白兄弟真是變得好強,立成社也在新隊長綠穀的帶領下更具有了凝聚力,恐怕就算我還在隊裏,也很難打敗那麽強大的對手吧。隊裏的事情交給一文字應該就夠了。


    我姑且還是特待生身份,所以一直沒有寫退部申請,真退部的話可能要交一大筆違約金的吧。雖然如此,我現在也完全沒心思回到那裏了,不參加訓練那麽久,恐怕遲早也會被勸退的吧。中野教練也真是的,為什麽到現在還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宇宙之大,到頭來任何生命都難逃化為虛無的一粒塵埃的命運,那麽一直以來我所堅持的夢想也好信仰也好,到頭來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你在場上的話,結果可能會大不一樣了。」


    不要說了……


    「你好歹也是以特待生身份進的明石超風,周末的時候不在棒球部裏訓練,跑出來閑逛好嗎?」


    你現在再對


    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你可是球隊隊長啊,這樣拋棄隊友真的好嗎?」


    你真的很煩啊,這個時候對我說教些什麽!你又懂我家裏的事情。


    「時間還早,不如你來接一下我的球吧?」


    所以小一,你到底想做什麽?


    不過真是不可思議,隻傳接了5個球,我卻想起了很多已經忘記的事情。


    「我還想和你一決勝負,賭上三年級最後的夏天……」


    是了,眼前的這個人,我一直把他當朋友、當隊友看待,卻從來沒有當對手看待,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他是需要別人保護的弱者。然而夏季賽決賽讓我明白了,真的一點也不弱。而他現在也和我一樣是一隊之長,但他已經完全擔起了隊長的責任,他是一個完全不輸給小器的強者。和他相比,我真是自慚形穢,我哪裏還有資格把他當弱者看待?


    那天,我把壓藏在心底的很多話都說給了他聽,哥哥如何因為棒球殘疾,母親如何反對我打棒球,父親如何支持我打棒球。隨後我便覺得,自己果然還是無法割舍棒球。


    至少現在,我還不想就這麽半途而廢。至少現在,我想要堅持到高三引退。至於在那之後,我會好好聽母親的話,努力成為一名公務員的。


    ***


    整備好久違的裝備,穿上久違的製服,我打算回到棒球部了。到時候我應該怎麽跟教練和隊友道歉好呢?就在我思索這個問題時,大地哥哥進入了我的房間。


    「秋季賽都看不到你的身影,我還很擔心呢,不過看你現在這樣子我就放心了……」哥哥說道,「我找你其實也是有些話想跟你說說。」


    「哥哥,你想說什麽?」


    「我已經大學畢業好幾年了,可是因為這腿一直沒能找到工作,再加上父親的事情,我也是很絕望了,」哥哥沉默了片刻後繼續道,「可是最近我看到了很多關於你那位中國朋友的報道,雖然他的人生很短暫,但他一邊和病魔抗爭一邊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真的活得很精彩。我想我應該向他學習,與其抱怨上天對自己的不公,不如多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讓自己活得精彩一些。」


    即使人終將難逃一死,也可以讓有生之年充滿意義。看到大地哥哥振作起來,我想我也不能頹廢下去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大地哥哥會再次拾起棒球,並且和同伴們組建了一支輪椅棒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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