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照在大理石的桌子上映射出森森寒光。


    陳公公身後一群侍從魚貫而入,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在院內一字排開。


    “呦,異北侯也在呢,省的雜家再跑一趟了。”掐著尖細的嗓音,他笑眯眯的看著院內眾人。


    “陳公公這是?”


    那一排侍從手中的盒子打開是一件件名貴的藥材和琳琅滿目的補品。


    江婠看了心下了然。


    陳公公臉上還掛著和善的笑容,掃視眾人神情,對上少年那雙淡漠的眸瞳,頓了頓,不緊不慢道。


    “陛下聽聞齊王遇刺,甚是擔憂,特派雜家前來慰問。”


    杜若袖下的手攥緊,神色晦暗,以往殿下遇刺怎麽沒見狗皇帝問過一句,今日假惺惺跑過來又是做給誰看。


    “多謝陛下關心,殿下已無大礙。”


    江婠安靜的立在一旁,看著他倆假意寒暄。背後的衣服有些粘稠感,貼在身上讓她很不適,抿著薄唇,周身的氣息更加冷冽,精致的小臉上如冬日寒霜,立在那裏硬是擺出了生人勿近的氣場。


    陳公公也沒感覺什麽不對,依舊是笑眯眯走到少年跟前。


    “傳聖上口諭,宣異北侯立刻入宮。”


    嗬,看來這才是狗皇帝的真正目的,什麽前來慰問都是幌子!


    杜若臉上譏笑,都說虎毒不食子,可狗皇帝為什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冷漠如此?!


    當真是帝王無情。


    聽到入宮兩個字,江婠清冷的眸底劃過一絲異色。


    自古帝王生性多疑,看來此事她是沒辦法撇幹淨了。


    視線越過陳公公,落在他身後緊閉的大門上,心下湧上少許煩躁,她垂眸,斂去異色。


    辭席小丫頭一聽現在就要公子入宮,立馬緊張起來,小聲在後麵嘀咕。


    “這大晚上的還要宣公子入宮,也不知道要幹嘛?”


    在場的人都在安靜等少年回答,這小聲嘀咕自然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江婠無奈的拱拱手,“小丫頭不懂事,讓陳公公見笑了。”


    陳公公渾濁的眼眸晦澀不明,看著被少年護在身後的小丫頭,唐突的笑了笑。


    “沒事,小丫頭倒是護主心切。”視線微轉,又落在少年身上。“陛下聽聞齊王與異北侯遇刺,甚是擔憂震怒,特宣異北侯入宮了解情況。”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陳公公渾濁的眼眸盯著少年清冷的麵孔,笑眯眯的等著他回答。


    月下樹影婆娑,拉長了少年修長的身影。少年乖巧的立在那裏,看上去純良無害,可對上那雙薄涼的眼眸莫名令人發怵。


    “陳公公可否稍等片刻,我換身幹淨的衣衫再隨你入宮。”


    陳公公這才發現少年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少許血漬,衣襟也染了汗水,鬢角發絲粘在一起貼在臉上。整個人略顯狼狽,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陛下已等候多時,異北侯還是先隨雜家入宮要緊,想必陛下不會怪罪的。”


    他笑眯眯的說著,語氣不容置疑。兩人對視,江婠沉眸不語,片刻,她道,“那就有勞陳公公帶路了。”


    到禦書房門口,天色漸暗,幾顆星疏疏朗朗的閃著微弱的光。不遠處的侍衛來回走動,隱匿在暗處的暗衛盯著四周,一片寂靜。


    陳公公停下腳步,彎著腰,很是恭敬的站在門口輕聲道。


    “陛下,異北侯到了。”


    “進。”


    江婠垂眸斂眉,整頓好衣衫才推門而入。明亮的燈光下,北舒逸端坐在案台旁,桌上還擺著一盤殘局,他手指間夾著一枚黑棋。


    “微臣見過陛下。”


    北舒逸頷首,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整個人不緊不慢的在思索該下哪一步,閑情雅致看不出有一點擔心急躁的樣子。


    他招招手,讓江婠坐到他對麵,隨手將指間的黑棋丟到棋笥中,抬眸看著她。


    “愛卿可懂棋藝。”


    江婠斂眉,看著桌上的殘局,一黑一白針鋒相對,黑棋如同大軍壓境緊緊包圍著白棋,白棋明顯有些乏力,兵窮陌路的被黑棋一環套著一環,慢慢蠶食。


    她慢慢收回視線,麵上不顯半分,“略知一二。”


    “噢~”帝王頓時來了興趣,“你看看此局,何解?”


    北舒逸年少時稱帝,多年的帝王威儀在他身上沉澱後更令人敬畏。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反而添加了成熟男子的韻味,劍眉星眸,不怒自威。


    江婠斂目看著殘局,還在思索著他的意圖。以棋為局,這怕是一場試探。


    齊王遇刺時她剛好在場,可以說她是唯一的見證者,所以此事無論如何都和她脫不了幹係。再加上這不到半日便鬧得滿城皆知,背後要是沒有人推波助瀾,換成是她也不會相信。


    北瑾川剛班師回朝便在天子腳下遇刺,民心憤慨,那麽此事無論真相是怎樣的,都要有一個替罪羊,給民眾一個交代。


    帝王疑心重,有時需要的不一定是真相,而是忠心,是忠於帝王一人的忠貞。


    抿了抿唇,拿起白棋緩緩放下。白棋被緊緊包圍,一味防守隻是徒然,唯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棋盤上的局勢突然發生變化。白棋零散,在這一棋子的落下隱約有凝聚的趨勢,劍走偏鋒,對黑棋腹地直搗黃龍。


    北舒逸拍手叫好,“不錯,不錯!”本來黑棋已經有了吞並之勢,少年這一白棋子落下,不僅避其鋒芒還拉開局勢,兩棋子之間分庭抗爭,打了一個平局。


    “白棋本已陷入絕境,卻被異北侯這招釜底抽薪給救活了,妙啊!”


    “陛下繆讚了。”少年不卑不亢,被帝王直言稱讚也是寵辱不驚。“白棋雖脫離險境,但大勢已去,若陛下乘勝追擊,白棋必輸。”


    客觀而平靜的闡述,沒有一絲吹捧的意思,聽上去格外舒服。


    帝王哈哈大笑,看著麵前的清冷少年很是滿意,突然,他話鋒突轉,“聽聞齊王為救異北侯身受重傷?”


    眼神變得犀利起來,直直的盯著少年不放過他臉上一絲異色。


    濃重的帝王威壓撲麵而來,江婠淡定的任由他打量,神色自若,“齊王仁德,雖與臣隻是一麵之交,但還是沒有嫌棄臣累贅而將臣丟下,害得齊王受傷,請陛下恕罪。”


    起身,俯身作揖。


    北舒逸盯著少年看了好一會,少年麵色自若不像有假,舉止間淡定又從容。看他身上的白衣沾上了血漬,臉色蒼白,眉宇間盡顯疲憊。少年微抿著唇,垂首斂眸,有些自責。


    神色緩和,“異北侯言重了,你懸壺濟世,醫治太後,保護神醫安全是邶國的責任。”


    夜已漸深,等江婠從禦書房裏出來時已是深夜。月兒藏進了雲層,入目一片漆黑,她背後的衣衫早已經幹了,夜風吹過,感意刺骨。


    陳公公送江婠到宮門口,遠遠的就看到一抹微光在漆黑中閃爍。


    “公子~”辭席見到江婠出來立馬歡喜的跑到她麵前,將手裏大氅披在她身上。


    辭席扶著江婠,看著她蒼白的臉滿是心疼。少年衣衫單薄,被凍的手冰涼。


    “有勞陳公公相送。”


    陳公公頷首,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單薄又孤傲,恍惚間他在少年身上看到了齊王的影子。


    那年齊王被送往邊塞時也是這樣,小小年紀一身傲骨,寧折不屈,像一匹孤狼。站在那裏看人的神情不悲不喜,眼眸裏的淡漠完全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就那樣孑然一身前往邊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扮男裝後禁欲王爺他彎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巷十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巷十裏並收藏女扮男裝後禁欲王爺他彎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