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花船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都害怕的屏住呼吸,緊張的盯著來人。


    長靴踏地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湖麵上,一下一下的敲擊在眾人的心頭上,四周的官兵拿著長刀將眾人團團圍住,注定著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百裏琛也收斂臉上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人群中,北瑾川穿著一襲鴉青色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他臉上不見喜怒,幽深的眸瞳掃視眾人,長腿跨步,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四散開來。


    北司陽心底越來越慌張,他強壓下心頭不安,努力平複好心情,故作鎮定的開口。


    “好巧呀,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皇兄。”


    北瑾川直徑走到少年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見少年無事,臉色略有些緩和,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北司陽。


    “不巧,本王特意趕過來的。”


    北尤辰還沒來得及和他開口打聲招呼就被無情的擠到一邊,他趁北瑾川注意力不在這裏,忍不住小聲嘩嘩。


    “見色忘友,哎不對,呸呸呸。”看到少年投來的清冷目光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立馬改口,“見友忘叔,見友忘叔…”


    北司陽一噎,麵色鐵青,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好半天他才又勉強擠出笑容,看著周圍的官兵,像是不在意的隨口提起。


    “皇兄這是要幹什麽?還帶這麽多官兵出來,要是嚇到百姓就不好了。”


    北瑾川看都沒看他一眼,一邊麵無表情的把在說他壞話的某人提溜出去,一邊開口道。


    “要做什麽慶王等下不就知道了。”


    北尤辰被掐住命運的後頸,隻能不甘心的閉上嘴,乖乖的待在一旁。


    哼,他就是嫉妒我和小神醫說話,可惜了,隻能下次和小神醫說小瑾兒小時候的糗事了。


    北尤辰一臉惋惜,他突然好懷念小時候那個軟糯的糯米團子,雖然話少了些,但是總比現在可愛!!


    百裏琛眉頭一挑,舌尖抵著腮幫子,剛想開口說話,就被自家老哥拽了過去,甩手就是腦門上一個大嘴巴子,都把他打蒙了,大逆不道的話就這樣夭折在喉嚨裏。


    “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看回府後父親不打斷你的腿!”


    百裏琛嘴巴張了又張,陰沉著臉,強忍住爆粗口。


    笑話,小爺會怕老頭子,嗬,今天就勉強給你一個麵子,小爺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


    北瑾川看到不遠處企圖偷偷溜走的丁華才二人,隨手抽出官兵腰間的刀扔了過去,不偏不倚的正好紮在丁華才腳前一公分處。


    嚇得丁華才腿都軟了,癱坐在地。


    “大人冤枉呀大人!小人勤勤懇懇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孩,小人什麽壞事也沒幹呀!”


    北瑾川慢悠悠的走到他麵前,拔出刀放在他脖子上,丁華才嚇的一動都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大…人,這刀可不興玩的,會出人命的。”丁華才的聲音都嚇得顫抖起來。


    北瑾川沒有理會他,刀從脖子到腦門再到眼睛最後到嘴巴上,冰涼的觸感如同毒舌吐著紅信子,在他身上來回纏繞。


    “剛在就是你要他道歉?”


    丁華才額頭直冒冷汗,背後的衣襟衣襟都被冷汗濕透了,雙腿不停發顫,他閉著眼,顫顫巍巍的挪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剝開刀刃。


    “大人冤枉啊,都是誤會,小人這就向那位公子賠禮道歉。”


    他諂媚的笑,不停的磕頭道歉,試圖挽救一下自己這條小命。


    北瑾川冷冷的看著他,忽然他手中的刀手起刀落,丁華才脖子上一陣寒風,被嚇得閉上了眼睛,心髒驟停。


    北司陽也是沒料到,瞳孔一縮,剛上前半步,就見那長刀貼著丁華才的耳邊飛了出去,削掉了幾縷碎發。穩穩當當的正好插在那個官兵的刀鞘裏。


    官兵:???!!!


    許久,丁華才沒有感受脖子上的疼痛,摸摸頭,發現自己腦袋還在。他不敢相信的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雀躍,對上北瑾王那張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顏,一下子暈厥過去。


    “少爺少爺,你醒醒呀。”侍衛連忙上麵查看她的鼻息。


    還好,有氣。


    北司陽的腳就那樣尷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北瑾川也懶得浪費時間,揮揮手示意官兵們將他們倆抓起來。


    “皇兄這是何意,怎麽能隨意抓人?”


    北司陽見丁華才被抓走了,心裏越來越慌張,臉上故作鎮定。


    “抓個罪犯而已,慶王如此緊張幹嘛。”


    北瑾川皮笑肉不笑。


    “皇兄說的哪裏的話,我怎麽會緊張。”北司陽暗暗找他提前藏在花船裏的暗衛,可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北瑾川也不想再和他浪費口舌,沉聲下令。


    “將慶王也一並帶回順天府。”


    北司陽徹底慌了,奮力掙紮,“北瑾川!你在幹什麽!我是慶王,誰給你們的膽子,唔~快放…開我…唔~”


    “目無尊長,不會好好說話就別說話了。”他目光掃視著眾人,看著百裏琛勾了勾唇角,視線落在一旁的百裏鉞身上。


    “百裏公子倒是個聰明人。”


    百裏鉞不卑不亢的行禮。


    “齊王殿下繆讚了。”


    北瑾川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他看著少年,長的像個小姑娘一點也沒有大丈夫的那種男子氣概。瘦瘦淨淨整個人小小的一隻,難怪會被別人欺負。


    江婠也沒想到齊王會突然趕到,像是特意來給她撐腰的一樣,這種感覺很微妙,是她從來沒有的體驗。


    “謝謝。”少年揚起一抹真誠的笑。


    有道是人如墨畫,北瑾川窩在肚子裏的氣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他別開眼,冷哼了幾聲,矜持的說道。


    “別以為你說幾句好話本王就原諒你了,誰允許你單獨行動了?”


    北瑾川越想越生氣,覺得應該給少年一個教訓,絕不輕饒,讓他知道擅自行動的後果。


    江婠走上前,看著北瑾川的眼睛鄭重又真誠的說。


    “謝謝你,齊王殿下。”


    如果拋開身份,拋棄立場,沒有過往種種,我們應該會成為摯友吧。


    少年的聲音比以往的所有都要溫柔,像碧波裏的輕舟在湖裏隨風飄揚,蕩開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波紋。


    北瑾川心間一頓,看著麵前乖巧的少年,態度終究是強硬不起來。


    算了算了,看在某人如此誠懇的態度上,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他這一次。


    “下不為例。”


    乳白的月光灑在清澈的湖麵上,波光淩淩照出萬家燈火闌珊。


    夜晚,江婠難得有興致的隨著齊王在街上漫步,貪婪的享受此刻的寧靜。


    邶國皇城被譽為天下第一大都自然是名不虛傳,即便是晚上,街道上的商販也是絡繹不絕。


    在人聲鼎沸中江婠看到有婦人說教著孩童,老人住著拐杖樂嗬嗬的散步,還有恩愛的夫妻攜手同行。


    街上的人們熱情好客,大街小巷中孩童們無憂無慮的跑來跑去,盛世繁榮而昌盛,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眼前這一切都是江婠小時候曾幻想過的盛世景象,沒想到真正親眼目睹的時候她卻有些恍惚,甚至是貪戀。


    “買糖葫蘆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一個年邁的大爺扛著糖葫蘆在人群中吆喝。


    江婠還記得小時候,她和父親偷偷上街遊玩時,父親總會給她買糖葫蘆,捏小泥人,然後在外麵瘋玩一天才悄悄的溜回府。


    北瑾川看著少年盯著買糖葫蘆的,眉頭一挑,嘴角上揚。


    看來某人是嘴饞了。


    他拉著少年走到買糖葫蘆的老爺爺麵前,下巴微揚,示意少年自己拿。


    “兩位客官,是要來幾串?”


    江婠腦子裏懵懵的,呆呆的看著齊王,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把自己帶到這裏來買糖葫蘆。


    人隨著時間的增長興趣愛好也會改變,她現在已經吃不習慣這麽甜膩的食物了。


    老爺爺看見麵前兩個衣著不凡的年輕人,笑容越發親切,這一看就是哥哥帶弟弟出來玩。


    江婠在老爺爺熱情的招待下稀裏糊塗的買下五六串糖葫蘆。


    看著右右手裏的糖葫蘆,江婠嘴角微微抽搐,心中無奈,頭一回看見有人買糖葫蘆是一把一把的買。


    身邊的齊王似乎心情頗好,嘴角上揚就沒下來過,江婠在心底歎了口氣,認命的默默吃著手裏的糖葫蘆。


    一邊走著,江婠突然想起剛才在船上齊王說的話,有些疑惑,順天府不是沒查到任何線索嗎,齊王怎麽會大張旗鼓的來抓人?


    “殿下可是查到什麽線索了。”


    “沒有。”北瑾川心情好,也樂意為少年解惑。


    “刺殺一事不用我多說大家心裏都心知肚明是誰做的,查到最後無非是一個替罪羔羊,本王為何不順水推舟,幫他們一把。”


    燈火闌珊下,江婠猝不及防的對上北瑾川漆黑的雙眸,裏麵有星河日月,有萬家燈火,還有…她。


    心髒突然慢了一秒,江婠別開視線,都說邶國大皇子神勇無雙,可她覺得應該是多智近妖,要是遇上這麽一個對手應該會很頭疼吧。


    “那慶王?”


    北瑾川負手向前,目光眺望越過朱紅色的城門落在深宮。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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