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黃昏,地平線上的夕陽豔色綻開,紅輝漫際,渲染這片大陸最南部的新城。


    雅地安的西部,空氣稍顯悶熱。


    一座破敗的教堂,坐落在雜草叢生的荒廢地段,偏僻荒涼處,形跡可疑的幾道人影正抬著麻袋,他們越過低矮的柵欄,踏過半米高的雜草,直奔那所無人居住的教所。


    灰白色的大門,漆料早已脫落,上麵遍布的窟窿有大有小。


    為首的胡髯大漢,看著麵前阻路的障礙物,伸手對著身後打了個手勢,示意同伴注意,接著,他放下手裏的麻袋,對著破爛的門框直接踢去。


    “咚!”


    淩厲的猛踹,掀動塵埃四起,地麵一陣輕顫,大門像是豎立的木板一般,被輕易踢倒在地。


    “走,跟我去教堂裏屋。”


    伴隨粗獷男音的呐喊,大夥很是默契的依言而行,眾人快步穿過滿是蛛網的走廊,跟隨胡髯大漢的步伐,一行人麻溜的把袋子抬進內廳。


    約十平米的房間內,隻有正對門的位置有扇高窗,外麵投射進來的光線雖不明亮,但也照清室內大概的布置。


    圓木框製的窗戶下,擺放著一座石棺,布滿碧綠色藤蔓的牆角,訴說著此處的無人問津,可奇怪的是,劣跡斑駁的牆麵,卻寫滿歪七扭八的字體,像是有誰在記錄地獄的穢文。


    不大的內廳,四個男人帶著袋子進入其中,場麵頓時擁擠起來。


    “快!我把石棺打開,你們把她放進去就行。”


    有了計劃,三人就放下還在蠕動的麻袋,急忙解開袋口處的係繩,從中掏出一位口塞棉布、手腳捆縛的女人。


    此時的胡髯大漢,用上全力推開棺材板,而他身後的同伴不顧試圖掙紮的女人,架起對方就往棺內扔。


    “快!按住她,別讓她起來,我們先合上石棺再說。”


    “好的!”


    聞言,其他三人也異口同聲的用起勁。


    “嗡……”


    伴隨著沉悶的合棺聲收尾,四人最後鬆了一口氣,緊張的神情鬆懈下來,四人短暫的相視無言後,為首的胡髯大漢又開始繼續忙活起來。


    曼奎德丶賈斯丁,四十六歲,是廢棄教堂五公裏外村落的族長,作為二階獵手的他,平日裏滿臉絡腮胡子的模樣,盡顯沉穩老重,果不其然,他在位村長的數年期間,自設學堂和傳授捕獵技巧,時不時也幫村裏處理瑣事,儼然成為村裏的梁柱。


    可惜好景不長,半年前,村裏飼養的家禽,無端出現連續被啃食殆盡的事件,起初村民還以為是魔獸所為,於是乎,曼奎德就花錢在附近的雅地安冒險者公會,發布懸賞任務。


    幾天的功夫,就有了結果,可出人意外的是,殘害家畜的凶手竟然是他的女兒,幸虧曼奎德在村民心中攢有聲望,不然群情激憤的大夥早把他的女兒當做惡魔,綁在火刑架上燒死了。


    傑克,是七十多的老人,數十年前,此處的教堂還沒荒廢之前,傑克在這裏當過牧師,而曼奎德現在所處的房間,也是老牧師口中驅魔用的內室。按照先前傑克交代的步驟,胡髯大漢很是認真,按部就班的為自己的女兒做起驅魔工作。


    一同過來的年輕小夥,看著滿身大汗的村長擰開腰間的葫蘆,向著室內灑落黑紅的狗血,他遲疑了一下,最終忐忑的開了口:


    “村長,老傑克給的方法靠譜嗎?”


    “不管傑克的建議靠不靠譜,都得一試,雅地安的教堂我也去過,可那裏的牧師們,也沒辦法治好我女兒,並且近些天,她的狀態越來越不好,也不知道犯了什麽病,前些日子打開鐵籠讓她出來吃飯時,趁我不注意,她張嘴就咬我後背,不是自己二階獵人的實力,身體素質不錯,還能反身擊暈對方,換成一般人,早成她腹中亡魂。唉……”


    胡髯大漢說話時有些哽咽,可還是故作堅強把葫蘆裏的狗血灑完,隨後他跪在地上,對著石館磕著頭,一邊稽首,一邊嘴裏念念有詞:


    “神國的光明之眾,慈愛的偉大之主啊!拯救您腳下無辜的信徒,摘除深埋於軀體內的魔種……”


    呢喃著傑克敘述的驅魔經,奎曼德很是虔誠,同樣也打動同來的三名夥伴,收起勞累奔波後的懈怠,有模有樣的,他們也跪下膝蓋祈求神祉。


    所謂的儀式並不複雜,進行約一個鍾頭拜頌後,胡髯大漢站起身,眼眶有些濕潤,見村裏來的大夥為自家的糟心事奔波,頗有些感動。


    “謝謝大夥今日出手相助,不管小女之後有沒有痊愈,明天回去後,我都會宴請大家吃頓好的以表謝意。”


    “村長,你這就見外了,我們都是自發想要幫忙,一件小事罷了,哪需要你什麽報酬。”


    “那好!這份恩情我先暫且記下,大夥沒別的事就先回去吧。”


    “嗯?難道村長不回村。”


    “嗯!畢竟傑克說驅魔需要一個晚上的月華和咒文的洗禮,作為父親,不忍自己女兒在了無人煙的荒墟中獨自待著,我準備在這守夜。”


    “好吧,但村長你也要注意休息,我們大夥就先回去了。”


    “嗯!”


    曼奎德送別村民到了門口,站在空洞的教堂大門,望著過渡灰天下村裏大夥遠去的背影,曼奎德甚感欣慰。看看天色,心中估摸傍晚,他開始蹲坐在地上,拿出兜裏準備好的麵包,依著髒汙的牆麵吃了起來,既然有了守夜的打算,先填飽肚子,有個良好的狀態再說。


    仰視剛入夜的天空,幾點星光已開始躍動,曼奎德一邊思考女兒的事,一邊慢騰騰的往嘴裏塞著麵包。


    突兀的,一道奇異的光景,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逝,曼奎德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但之後卻再也見不到光紋鼓動的夜空。


    幻覺?


    胡髯大漢莫名狐疑起自己的眼神。


    簡易的吃完晚飯,收拾好情緒,曼奎德回到驅魔室,並花了點時間,整理出幹淨的落腳地。


    靠在牆邊坐下,靜下心的胡髯大漢,卻有種恐懼的孤寂感,四周黑壓壓的一片,其中微弱的星光,透過木製的窗戶,照在石製的棺材之上,是那麽的滲白。


    片刻的失神後,曼奎德甩了甩頭,揉了揉臉,盡量讓繃緊的表情鬆弛下來,控製自己的思維,竭力不想亂七八糟的怪誕。


    說來,這裏環境還真有些滲人,也不知道女兒她,受不受得了這壓抑的氛圍。


    放他女兒出來透透氣,曼奎德很想這麽做,可傑克叮囑過不能,祛除凡人體內的魔鬼,需要的是強硬的態度。


    忙碌了一天,胡髯大漢準備小憩一下,恢複點精力,夜才剛剛開始,他可不想混到深夜因為莫名其妙的倦意熟睡,錯過他女兒清晨能看到的第一縷陽光。


    說來也怪,曼奎德微息間,耳旁總有道磐磐聲,想起身查看卻又無法動彈,宛如鬼壓床。


    更可怕的是,思緒明明能考慮到現實,卻硬生生被帶往夢境一般的地方。


    依稀的夢裏,黃月竟灼眼,一座座高聳入雲的石塔像是承天的支柱,遠處壯麗宏偉下的山河,邪性到了燥熱。


    隻身遊蕩的孤影,身體幹癟如朽,想尋水源解渴,可蔥綠的樹木河川盡染荒蕪。


    渴!卻致命。


    當幹涸索命之時,曼奎德卻抱怨起眾神。


    為人父母,想救子女有錯嗎?光明之神,為什麽您就如此無情。


    【嗬嗬!惡魔是什麽,神又是什麽,隻不過是吾的甜點罷了。】


    黃沙漫天的夢境,卻突現一道巨大的怪影,四翅平展的蛇身,遮住半片天空,對於臨死之人的遺言,它卻藐視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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