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在練習眉來眼去賤法,所以仍舊沉浸在即將成為母親的欣喜中。


    我預產期是七月十日,於是在六月便請了產假,決定回c市生產。一來父母親戚可以幫忙照料月子,二來醫療環境也較f市好些。


    而自從我回到c市後,董承業以和我父母住不方便外加工作繁忙為由,隻回來看望了我一次,後來直到我進了產房,他才匆匆從d市趕來。


    七月十日中午,我產下了女兒。


    第一個想法是:謝天謝地,終於卸貨了。


    第二個想法是:哇靠,為什麽我孩子醜得跟泡發的猴子似地?


    第三個想法是:算了,我們倆長得都不咋地也別怪孩子了。


    我生產後在醫院住了七天,董承業在醫院時的表現便有些異樣――他手機不離身,時常推著女兒去走廊玩耍,好半晌都不回來。離婚之後,我姨媽才回憶起來,說有好幾次都看見他推著嬰兒在醫院角落打電話,看見她靠近就馬上把電話掛斷。


    七天之後,我和孩子出了醫院,董承業也以工作忙為借口迫不及待地回到了d市。


    小猴子從出生後就開始吐奶,喝多少吐多少,時常看見她喝完奶後睡得正熟忽然一陣猛烈咳嗽後接著一股白色奶柱從她嘴裏如拋物線般噴出。唯一的辦法便是在喂奶後將她抱起,拍撫一個小時後再放下。但是新生兒大概每隔兩三個小時便要喝次奶,所以大人基本無法歇息。那段日子全家都是處於兵荒馬亂之中,我即使在月子裏也無法保證睡眠時間,每天累得坐著都會打瞌睡,所以便完全忽視了董承業的異樣。


    而董承業卻在這種時候跟我商量說要用結婚時收的禮金來換車。


    是的,他打來電話沒有詢問孩子近況,沒有詢問我的身體,隻是為了讓我把禮金取給他換車。


    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到董承業變了。


    以前的他很喜歡小孩,可以耐心地照顧別人家的小孩一下午。而現在,他卻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


    我們發生了爭吵,他掛斷了電話,我再打給他,他卻始終不接。


    那是我生產完後的第十天,他開始與我冷戰。整個月子期間,我哭了三次。月子沒坐好的結果就是生產前我的身體壯得跟頭牛似地,生產後免疫力迅速下降稍稍疲倦點便會感冒發燒。


    也是那時我確切地明白了那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男的入錯行最多是沒錢沒老婆,女的嫁錯郎一不小心便會沒了命。


    後來我坐月子快結束時,董承業父親聽聞他不回家的消息,打電話訓斥了他,他不情不願地回來了。當時嬰兒chuang擺在客廳,他進門後隻看了眼女兒便直接進&入臥室玩了半小時的手機遊戲。


    我那顆小心髒,又再次變得拔涼拔涼的,跟在冰箱下層凍了一晚上似地。


    這一次,再也沒回過暖來。


    隔天我和我媽讓他開車帶著女兒去兒科醫院看病,c市的兒科醫院位於鬧市區,隻有在距離醫院一公裏處才有地方停車。而到了那,他卻讓我們自己下車,他坐車上等我們。


    四十度的高溫裏,我和我媽背著大包尿不濕奶瓶抱著女兒爬著上坡去醫院,走到半途我想起什麽,便給董承業打電話,他那邊卻一直占線。遠遠望去,駕駛室裏的他微微偏著頭,很溫柔地拿著電話在說著什麽。


    當時的我沒有上前,隻是本能地抱著女兒轉身往醫院走去。


    後來回想起來,其實那時的我潛意識裏已經明白了些什麽,卻不敢去證實。


    當天晚上,我媽在客廳詢問臥室裏的董承業明天會否在家中吃飯,如果要,她就去買點好吃的。而本來便是坐立不安的董承業聽見這話忽然煩躁起來,低聲埋怨說:“為什麽每次都問,難道我不回家你們就不吃飯?”


    隨後他站起身來連招呼也沒跟我父母打便提起包很生氣地走了。


    我當時怔住了,那種茫然感就如同正喜滋滋走在路上回味著昨晚與吳彥祖的春&夢結果忽然有人竄出拿著根木棍對直你腦袋打了一棒。


    之後,我始終在琢磨我媽的那句話到底是哪裏踩碎了董承業的玻璃小心肝,琢磨得死了好幾攤腦細胞後終於頓悟――自己真他媽傻逼,哪裏是惹到了,人家就是想找個借口裝作生氣溜走唄。


    待我回過神來時,董承業已經衝下了樓,那速度快得,跟後麵有人追著爆他菊似地。


    我也不顧一切地衝下了樓,想去拉住他,可他卻開著車揚長而去。我追了很長一段路,他從後視鏡中應該能看見我,但他卻像是躲避瘟疫般逃走了。


    當時是夏天夜晚,我因為還在月子中,所以裹著頭巾穿著長袖長褲睡衣。其實我平時是個很作的人,下樓打瓶醬油都不肯穿拖鞋。而那一天晚上,我就穿著這樣怪異的服裝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裏追著我丈夫的車,而我的丈夫卻連一眼也不願看我。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所有的自尊,都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我拚命地撥打董承業的電話,他終於接起。


    我情商低,說不了幾句就暴躁了:“你還想不想過日子!”


    他性子也不好,說不了幾句便咆哮了:“我就是工作忙,你能不能理解!你他媽像個潑婦一樣追車做什麽!”


    我忽然悲從中來,哭道:“我剛生完孩子,我整天辛辛苦苦帶孩子,我……”


    他沒有待我說完,很冷淡地拋出一句話:“每個女人都會生孩子,每個女人都會過這一關。”


    那瞬間,我感覺到了冰冷,無休無止,無邊無際。


    我對著電話那頭說了五個字:“我們離婚吧。”


    那邊傳來漫長的沉默,在沉默中,我的呼吸被拉扯成了細長的線條,抵在我們過往美好回憶的咽喉處。


    “好。”他說。


    然後,美好回憶被割斷脖子,鮮血淋漓。


    掛上電話後,我獨自坐在樓梯口,哭得快要斷氣。我覺得這段時間經曆的事像是噩夢,而我像是站在一個木樁上,下麵遍地尖刀,稍不留神便會被穿腸破肚,不安感充溢全身。


    生產完後,麵對自己臃腫的身材,麵對自己小&腹上醜陋的疤,麵對自己素麵朝天的臉,我的自信心低到了穀底,撈都撈不起來。


    我向來是比較清高驕傲的一個人,但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心裏卻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董承業不要我了,那麽還有誰會要這樣的我?


    我像是一隻棄犬,彷徨迷茫。


    可惜我沒有多餘的傷感時間,我媽打來電話,不是叫我回家吃飯,而是讓我回家喂奶。


    我聽見了電話那頭小猴子餓得直哭的聲音,說也奇怪,平時我是那樣多愁善感沒事便悲春傷秋的一個人,可這時卻狠狠地止住了眼淚。


    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我得對小猴子負責。


    這件事鬧得ting大,很快來了位調解員――楊蓉。


    楊蓉的丈夫白洪文是董承業的同學,因為我們四個人年齡差不多,所以在我懷孕前關係都很好,時常結伴出去遊玩。


    楊蓉弱質纖纖,然而卻很精幹,做得一手好菜,將家裏打理得有條有理,她算是我心中賢妻良母的楷模。


    楊蓉趕來c市看我,聽完我的訴苦後,斟酌地道:“洪文也打電話去罵了董承業,但那小子不知怎麽的,自從去了d市後,越來越不聽洪文的話,我們都覺得他整個人都變了。”


    我抱著小猴子,隻覺得無力。


    楊蓉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方為夫,你月子也坐完了,幹脆就回f市吧,他不是說嫌這裏不方便嗎?那回你們自己的家總方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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