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姑娘有孕了,那麽現在問題來了,這個孩子是誰的?


    不管是原本的馬公子的,還是那位李秀才的,這個孩子對於榮姑娘來說都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先不說李秀才傷她至深,就是馬公子,那也不是什麽好人!


    雖然榮姑娘從來沒和孫忠明說過馬公子的事情,但是光看榮姑娘在聽到馬公子的名字後的神情,和那下意識瑟縮的表現,都足以證明,那馬公子對她,必然是沒有半點愛護之心的!


    這段時間,孫忠明對榮姑娘多方開導,希望她能從之前的苦難當中走出來。


    雖然之前榮姑娘所經曆的事兒對於她來說打擊很大,日後她也尋不來什麽極好的親事了。


    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更何況找不到那極好的親事,找個本分老實之人過日子還是使得的。


    這年頭寡婦再嫁並不是什麽難事,那些娶不上媳婦的男人大有人在。


    這些人中,有些是本身有惡習,好人家的閨女根本不願意嫁的。


    但是更多的還是日子過的困苦,因此沒錢娶媳婦。


    這些人中也有好人,日後榮姑娘若是嫁給了這些人,雖然日子過的困苦了些,但是未必不能安安穩穩到老。


    孫忠明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上和榮姑娘講這其中的得失利弊,盡可能的挽救她的性命。


    這些話聽在榮姑娘的耳中,雖然很多都讓她覺得這位孫秀才想的簡單了,卻也被他的關懷所打動。


    她出嫁前在家便是個不受家中長輩重視的,後來定了一門親事,她明知那是火坑想要自救,千方百計尋到了李秀才,希望他能拉自己出苦海。


    卻不想家裏人是個狠心的,直接把她拉去了馬家做小,家裏人是一門心思的想要討好馬家,得到馬家的拉拔。


    她一個名聲壞了的女子留在馬家後院,那位馬公子待她如何可想而知。


    後來她以苦主的身份脫離了馬家那個大坑,娘家又不容她,找到李秀才,以為他是個良人,卻不想那也是個虎豹財狼。


    就在她絕望之際,這位素不相識的孫秀才到是拉了她一把,並且苦口婆心的勸誡她,希望她不要做傻事,並且一門心思的給她謀出路。


    她活到現在,至親之人嫌棄她,與她有了夫妻之實的兩個男人都厭惡她,但是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卻告訴她,她之後的日子還很長,不需要如此悲觀絕望。


    榮姑娘能看得出,孫忠明對她並無男女之情,卻也是真的想要挽救她。


    他的眼中沒有鄙薄也沒有算計,有的隻是關懷和對她身上發生的事情的無奈與憐惜。


    榮姑娘不止一次的背著孫忠明哭,哭的肝腸寸斷卻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


    她哭自己的命運為何如此坎坷,又哭自己為何沒有早些遇見孫忠明。


    若是自己的運氣在好些,當時遇見的不是李秀才而是孫忠明,就算他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自己是不是也能把馬家的事情告訴他,以此來避免自己接下來的遭遇?他是不是也能在那個時候拉自己一把?


    好在榮姑娘雖然苦難的事情經曆的多了,但是還算堅強,自己哭了幾回後,到是把心中的絕望的情緒發泄了出去,自己也再次燃起了活著的希望。


    雖然,她現在是個沒有婆家的寡婦,之後的日子也是肉眼可見的苦。


    但是孫忠明這麽個陌生人都沒有放棄她,想要挽救她的生命,那麽她為什麽非要去尋死?


    榮姑娘一咬牙,自己緩了過來,決定忘卻曾經,從今兒開始重新開始。


    但是誰能想到,一個孩子,一個不被期待出現的孩子,硬生生的打破了她重新建立起來的心牆,再次讓她陷入到了絕望當中!


    孫忠明送走了有些狐疑之色的大夫,他一直把大夫送出了客棧門口,一邊送大夫走,一邊詢問了一下大夫孕婦的注意事項,等把大夫送出了大門口,他又吩咐店小二,給他們屋送一碗雞湯來。


    像是這種規模的客棧都會熬煮一些雞湯備用當調味,孫忠明要,店小二當然麻利的應了。


    一碗雞湯五文錢,孫忠明付了錢,便端著雞湯回屋了。


    屋裏,榮姑娘還躺在床上一動未動,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整個人呆呆愣愣的。


    這個樣子的她,孫忠明看著也是一驚。


    剛才他送大夫出去的時候,她瞧著也就臉色蒼白神情絕望了些,現在臉色卻變得如此不好,孫忠明難免更擔心。


    幾步走到床前,他把手中的湯碗放到了一邊,隨後站在邊上,開始勸慰榮姑娘。


    “別擔心,隻是一個孩子而已,孩子生下來,轉眼間就長大了,到時候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對你來說都是一個依靠。”


    不管是榮姑娘還是孫忠明都沒想過要打掉這個孩子。


    打掉孩子無疑便是殺子。


    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是一位失去了所有的母親。


    榮姑娘這個時代的傳統女性,對於子嗣十分的看中,又不是那狠心之人,幹不出殺死親子的事兒來。而且打胎也有血崩死人的風險,孫忠明當然也不可能勸榮姑娘做這種事情。


    所以二人想的都是這個孩子若是生下來後要怎麽辦。


    榮姑娘想到的皆是絕望,到是孫忠明,看她這般模樣,反倒是心中一動,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不過這個主意他沒說,他心中還有些不確定,因此想著的是再等等,若是榮姑娘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話,他再說其他。


    卻不想當天晚上,孫忠明給榮姑娘取第二碗雞湯上來的時候,剛到門外就聽到了椅子翻倒的聲音。


    他先是一愣,隨後也顧不得禮數了,把湯碗放到一邊,然後開始撞門!


    孫忠明雖然是個書生,但是家裏窮困,他也不可能一心讀書不問世事。


    平時家裏播種和收獲的時候,他也會幫忙,因此身體要比別的書生強健不少。


    房門被落了門栓,卻也在他幾次的撞擊後壞掉了。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不少人,小二連忙過來查看情況,卻不想剛到門口一抬頭,看見的便是一個吊在房梁上的女人!


    店小二驚叫一聲,隨後也顧不上那被撞壞的門了,連忙過來幫著孫忠明把上吊的榮姑娘放了下來。


    等人被放下來了,店小二才忍不住說。


    “這位客官,我們客棧是小本生意,您夫人這樣,可讓我們客棧如何是好啊!”


    若是他們客棧真的吊死了人,到時候傳出去,誰還敢來他們客棧住?


    一想到這個,店小二就忍不住有些生氣,隨後又多想了兩分。


    之前孫忠明送大夫離開的時候店小二可是聽到了,大夫和他囑咐了不少孕期女子的注意事項,後來孫忠明又從他們店裏專門要了雞湯,想來這位上吊的夫人應該是有了身孕了。


    但是一個有了身孕的夫人,轉眼就要上吊自殺,這不管怎麽看都有蹊蹺啊!


    雖然孫忠明看著不像是壞人,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店小二難免猜疑且舉棋不定。


    孫忠明把榮姑娘放下,看了一眼店小二,又看了看外麵聽見聲音聚集過來看熱鬧的其他人,當下心知不妙,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決定先把這事兒搪塞過去。


    因此他先放下昏迷過去了的榮姑娘,隨後站起身來,對著來看熱鬧的人群和店小二作揖,麵色為難的解釋道。


    “實不相瞞,她並不是我的夫人,而是我遠嫁的姐姐。我的姐姐命不好,她的相公是個短命的,婚後沒多長時間就去了,我這次來,便是來接姐姐回去的。但是我姐姐和他的相公伉儷情深,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一心想要跟著他去。”


    說完後他看店小二依舊還將信將疑的樣子,便又補充道。


    “之前我看的嚴,所以我姐並沒有找到機會做傻事,但是今兒找了大夫來,確認姐姐有孕,雖然這個孩子來的不巧,日後必然會拖累我的姐姐,但是有了孩子,我以為她也能想開些,誰知……”


    原來如此。


    店小二和店中客人都恍然大悟,也不在用狐疑的目光看孫忠明了,對待尋死的榮姑娘,他們也多了兩分惋惜之情。


    畢竟這個時代,對於夫死殉情的女子,人們還是有幾分寬待的。


    人們覺得這樣的女子貞烈,是品德高尚的,是應該被歌頌的,對這樣的女子也會多幾分憐惜。


    因此那後聽見動靜趕上來看情況的店主聽了這話,臉上的神情雖然不怎麽好看,卻也沒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


    隻是在臨走前多囑咐了孫忠明一句。


    “既然你的姐姐情緒不佳,那麽還請客官看緊些,莫要讓你的姐姐再尋了短見!”


    孫忠明對著這個胖老板點點頭,鄭重其事的承諾他會的。


    至於店小二,被他拜托再請個大夫來看看榮姑娘的情況。


    雖然榮姑娘沒死,但是卻陷入了昏迷,她還懷著孩子,最好還是讓大夫來看看為好。


    而孫忠明守著榮姑娘,看她這幅氣若遊絲,脆弱異常的樣子,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勒出的紅痕上,心中掙紮一瞬後,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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