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重走舊地


    歲暮大雪天,壓枝苑玉皚皚。江畔父子一路上行進緩慢,畢竟風雪不小,路上都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湖麵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路上行人更是少之又少,此時走在路上的隻有他們父子兩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銀裝素裹。


    戴著一頂風帽的江畔,從馬車上探出了頭來。“風冒”也叫暖冒,抵禦寒風,裏外雙層,中間納入綿絮,因為廉價,所以很多老百姓冬天都愛穿戴。


    “爹,咱們今晚還能到江城嗎?”伸頭出去一會整個鼻子就凍得通紅,江畔腦袋縮回來問道。“今晚估計是不行了,馬累了,再說雪這麽大,地麵濕滑不易行車。”江大錘坐在趕車得位置,一手抓著馬繩,一手那這個酒葫蘆,還是不是喝兩口。


    “那爹,我們停下來休息休息唄,我餓了。”江畔小聲說著。


    “行,剛好我可以喂馬。”接著江大錘停下了馬車。江大錘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在馬背馱著的兩個包裹中的其中一個掏出了幹草。然後把馬借了下來。


    馬拱了拱鼻子,打了幾個噴嚏,好像短暫的自由讓它開心不已。忽然看見江大錘手裏那的東西,媽就目不轉睛的盯著,輕輕的把馬嘴靠了過來,確定江大錘沒有趕它走就開始大肆的吃了起來。


    喂好了馬,江大錘側頭看去,那是一片結成冰的湖麵。瞬間就開心客氣了起來。


    “兒子兒子,快來,這有個湖,爹帶你抓魚去。”江大錘喊著。江畔一聽抓魚立馬從馬車上跑了出來,“哪裏哪裏。”然後說著江大錘指著的方向,果真有一個湖麵。


    跳下馬車的江畔,朝著湖麵奔去。原本的路麵被雪覆蓋了,所以跑步的不快。腳印一深一淺、踉踉蹌蹌的跑著,時不時還用手扶著頭頂的帽子。“你慢點。”江大錘在馬車旁邊喊到。


    隨後江大錘從馬車上拿出了包裹,從包裹裏麵翻翻撿撿。“找到了。”江大錘咧著嘴拿起了魚鉤。在江大錘的觀念裏,生活用具必須準備齊全,唯一的就是沒有魚竿。


    江大錘拿好魚鉤和繩子,再拿著一把柴刀。從路邊隨手拿了個石頭,就朝著江畔跑去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就看見了江畔此時趴在湖麵上,跟蚯蚓般挪動,江大錘看樂了。


    “你還不起來,小心著涼。”江大錘小心翼翼的爬下湖麵。江畔抬頭,笑嘻嘻的說“可好玩,爹。”“行行行,趕緊起來,我要展示怎麽釣魚了。”江大錘牛哄哄的說著。


    隻見江大錘用石頭在結冰的湖麵砸了個窟窿。江大錘用竹葉捆在魚鉤上丟了下去,不一會釣上來一條大草魚。


    “今晚有魚吃了,兒子。”江畔看到了江大錘釣上了大草魚,趕忙爬了起來,跑過去抱起了魚。


    晚上江大錘父子就在路邊的兩棵大樹底下紮營。用石頭堆起來的灶台上,一鐵鍋正在冒著熱氣,裏麵的白白的魚湯香氣撲鼻。江畔吸溜吸溜了鼻子,手裏捧著碗,已經快要等不及了。江大錘給江畔盛了一碗,江畔歡快的吃了起來。


    江畔父子從武陵郡出來後就開始有人盯著了,還是兩撥人。一路上也不停的跟著。江畔父子休息的不遠處,有兩個黑衣人,裹著棉袍,正望著剛剛休息的江畔父子。


    “給玄神使傳信,說江家父子即將回到江城。”“是。”另外一個黑衣人往江城方向跑去。


    可是在兩個黑衣人不遠的地方,又有三個躬身,披著大氅的人在看著江畔父子。大氅裏麵隱隱約約可見的銀白色飛魚服,腰上一把繡春刀。他們剛想上前一點,突然另外一個人出聲製止。


    “慢著,你們看那邊。”另外兩人說著所指方向,模糊的看到一個在跑的黑衣人。“阿豹你摸上去看看怎麽回事。”名叫阿豹的人消失在黑夜裏麵。


    不一會阿豹回來了“正哥,不知道是誰,但是他們是兩個人,還有一個趴在那,據我觀察,他們好像也在盯著江家父子。”“你確定他們也在盯著江家父子嗎?”“是,我確定。”


    名叫正哥的人沉默一會,道“你馬上回驛站,給京城去消息,就說江家父子不日便到達江城,有一股不明勢力也盯上了江家父子,詢問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幫忙處理。”“是,我這就去辦。”另外個人問到“正哥,那我們怎麽辦?繼續盯著?”


    “我們到那邊的山洞去。”“好。”兩人悄悄的來到江畔父子後麵的山洞之中。


    天大亮,風吹的馬車上的窗簾一晃一晃的,陽光也從這一晃一晃的縫隙中一晃一晃的照進了馬車。


    江畔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從被窩裏麵伸出了手,揉了揉眼睛,發現江大錘還在睡。刺眼的陽光一晃一晃的照射在江畔的臉上。“起來了,爹。”


    “嗯?天亮了嗎?”江大錘發出了迷迷糊糊的聲音,然後坐了起來。不一會父子兩人收拾好被褥。下了馬車,昨晚外麵那堆篝火還有煙再冒著。


    兩人就重新生火,把帶著的幹糧烤熱,邊吃邊趕路。“兒子啊,我跟你說,雪天你就得沿著別人壓過的車輪印前行,這樣才不會掉坑裏,記住了吧。”“記住了,爹。”


    兩人大中午才啟程,傍晚在關閉城門的最後一刻,趕了回來。滿身風霜的兩人,一路上不斷的走走停停,這裏看看那裏看看。


    格局跟以前沒什麽變化,就是有許多新建的房屋。兩人來到青牛巷,再次站到熟悉的門口。“咯吱”一聲,對麵打開了門,出來一男子,端著一盆水,直接倒在巷子中。


    男人驚訝的抬頭,看著江大錘父子喊到“哎呀,大錘,什麽時候回來了。”“劉哥,你們怎麽也在?”“嗐,我們壓根就沒逃出去,辛虧咱們朝廷派兵了,不然我們都得起了,行了你們剛回來肯定要收拾,我不打攪你們了。”,江大錘笑著說道“好嘞,劉哥你忙去,改日咱們喝兩盅。”


    父子兩人推開落滿灰塵的木門。看著這熟悉的的院子,還是和原來一樣,江大錘的心心終於放了下來,他生怕自己的家沒了。江大錘走進客廳,細細的看著每個角落,目光看向中間的時候,忽然呆滯住了。


    殺豬一般的聲音響徹天地“哪個天殺的把老子的桌子搬走了,不得好死。”。原來,家裏唯一的一張桌子沒了。江畔跑了進來,喊到“怎麽了爹?”看著江大錘在哪大喊大叫,江畔不明就裏的撓了撓頭。


    父子兩個晚上正準備將就的吃幹糧的時候,突然有敲門聲傳來。江大錘一開門,便看見了鄰居劉一手和他的而已胖虎。


    “劉老哥怎麽來了,快進來,外麵天冷。”


    劉一手笑著說“不進了,不進了,還得回去刷碗,這不看見你們剛回來,估計沒有什麽吃的,你嫂子讓我給你們父子兩送點麵條。”說要舉起手中的瓢。江大錘一看,裏麵滿滿的刀削麵。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劉哥,也替我謝謝嫂子。”江大錘感激到。


    “哎呀,小事情,那我先回去了,有事隨時來找你劉哥。”“好的,謝謝劉哥,劉哥慢走。”


    關上門,回頭喊到,“兔崽子,來吃麵條,你的好朋友胖虎送來的。”。江畔從房間裏麵跑了出來。夜晚,江大錘父子,吃著麵條配幹糧,飯桌是從江畔的床上拆下來的。江畔吃的那叫一個有滋有味。江畔把江大錘的習慣學了個十足,吃一口麵,咬一口大蒜。江大錘看了直搖頭。


    夜裏,靜悄悄的。貓頭鷹的叫聲在城外郊區傳了過來,不止一隻,叫聲此起彼伏。在江城老一輩的言語中,貓頭鷹啼叫那是不祥之兆,意味著周圍可能有不好的事發生。江大錘夜晚出來蹲茅廁,聽到這聲響,暗罵一聲:“晦氣。”


    一手攢著樹葉和竹條,一手提著褲子的江大錘衝向茅房,蹲下來的瞬間,一瀉千裏,舒服得隻想呻吟。不一會,江大錘上半身子挺直,豎起耳朵靜靜得聽著外麵是否有動靜。


    感覺沒有動靜,江大錘才慢慢的,在茅房角落的磚塊上摸索。把磚小心翼翼的取了下來,不弄出一點聲響。江大錘伸手往牆角伸去,摸到裏麵的書還在,長長的鬆了口氣。


    從裏麵取出了一本書,江大錘在上麵摸了摸。雖然沒有亮光看不清,但是江大錘憑手感就判斷得出,這就是原來的那本書。江大錘自言自語小聲地說說著:“為了你啊....”欲言又止,想說又不說玩。江大錘把書又塞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大雪紛飛,江大錘就帶著兒子出了江城南門,在一座沒有墓碑的墳墓麵前,佇立許久。“孩他娘,我帶孩子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咱們兒子讀書了,先生說是個讀書種子,還肯下苦功,看來是繼承了你的聰明才智,還好不像我,就一個呆瓜。”


    “娘,爹他總是打我,你有空管管他。”江畔委屈的說著。“你小子。”江大錘一聽又氣又好笑。父子兩個在墳前吵吵鬧鬧,又順便把墳墓周圍的雜草清理了一遍。然後江大錘把江畔舉上肩膀,兩人一起走回家。今天下午難得雪停了,夕陽把江大錘父子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兩人有說有笑,笑聲漸漸走遠。唯有風把他們的笑聲傳遞在四麵八方。幹幹淨淨的墳墓,就在父子兩個的後方注視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江城,一座院子。“玄神使,江家父子已經回到了江城,是否再繼續監視?”


    “江家父子又沒什麽奇怪的地方或者舉動?”“回神使,並沒有,據屬下們觀察,他們出了日常生活就再也沒有別的了。”“沒有別的舉動嗎?”玄神使聲音很小,旁邊人根本就聽不清。


    三天後,京城收到江城那邊驛站的飛鴿傳書,一侍衛立馬帶著傳書求見了華貴錦服的中年人。“大人,江城來信。”


    本來還在案牘上寫東西的中年人哦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毛筆,站了起來說到。“念。”然後捧起茶杯,品起了茶。“江家父子已達江城,後有監視者,黑衣行為詭異,不知何許人,是否拿下,請大人明示。”


    “哦?又黑衣人也在監視著江家父子?”中年人上前把傳信接了過來,然後繼續說道:“傳我命令,繼續潛伏觀望,不能打草驚蛇,聽我指揮。”“是,屬下這就去傳信。”下屬轉身離去。


    中年人坐在案牘旁默默的喝著茶,說到:“看來事情不簡單啊,我的直覺還沒出錯,也許他們真的發現了什麽。”角落一個黑衣人飄了出來:“要不要屬下替大人走一趟。”“不用,殺雞焉用牛刀。”中年人自信滿滿的說著。


    又過了一個月,江畔已經把江大錘給的書背了通透了,就是裏麵很多地方不是很了解。晚上睡覺之前,江大錘都會給江畔細細的說一遍。這天早上,雪花飄落,卻沒有刮風。江大錘直接推開江畔的房門,喊著:“起來起來,太陽曬屁股,你跟我來一趟。”江畔還沒來得及漱口,就迷糊糊的被江大錘拉倒院中。


    “想不想習武?”,江畔頓時困意全無,喊道:“想想想。”,那你從今天開始就認真學,不過那要答應我三件事。”。“好的爹你說”


    江大錘說到:“第一,不能因為學了武就不分善惡、不分是非;第二,不能仗武藝欺負別人;第三,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施展功夫。能做到嗎?”江畔說到,“能。”


    接下來的時間,江畔都是跟著江大錘在習武。每次拉伸和壓腳都把江畔疼的咬牙切齒,甚至還總是想著“我為什麽要學著破武功”。


    這天晚上,江大錘拿著兩隻碗,擺在窗邊說:”你試試不碰到它能不能把它打碎?”江畔說到:“爹,你發燒了吧,這怎麽可能?”嘴上雖然覺得自己不行。但是江畔確實把碗打破了。江畔驚呆了,想著:“難道這段時間的功夫沒白練,我已經成為絕世高手了?”


    看著江畔傻兮兮的盯著自己的雙手傻笑,江大錘一板栗敲了下去。江畔吃疼的喊道:“爹你幹嘛?”“你小子以為自己是高手了?你這點水平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說完江大錘還掏了掏鼻子。


    “怎麽樣才算高手?”江畔問道。江大錘思索到,“最起碼得像那天晚上掉到我們家的那個人一樣。”“啊,高手就是摔一跤啊,那我豈不是成為好幾次高手了?”江大錘捂著額頭很無語。


    江城新調任的縣令到了,聽說是一位新上任的年輕人,才二十幾歲。街道上人山人海,城內的百姓都來迎接,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看看新上任的縣令是什麽樣的。


    安縣令那可是在全城百姓的敬仰對象。雖然安縣令平時看著不著調,但是卻事事上心,連農戶家丟了牛,他都親自去找。敵軍破城的時候,非但沒有第一個跑,自己還衝到前線。


    當時就有百姓勸說安縣令一起逃走,許多縣令府的府兵也勸說安縣令逃走。可安縣令不為所動,堅持到了最後。


    百姓們聽說安縣令慘死為了他們慘死後,剛剛紅了眼眶。據說朝廷派軍隊過來攻下江城後,安縣令的屍首還在城門上。江城還沒奪回來的時候就有百姓想偷偷的搶回安縣令的屍體,結果不僅沒拿回屍體,自己的性命還搭了上去。


    等到江城被奪回來的時候,王在山命人小心的把安縣令的屍首給取了下來。屍體腐爛,又沒完全腐爛。看著讓人惡心。可是當時的百姓看到了,卻非但沒有感覺到惡心害怕,還自告奮勇的過來要給安縣令整理衣冠。


    一個受過安縣令救命之恩的老丈,跪在旁邊哭的稀裏嘩啦,嘴裏說著”可能以後再也沒有這麽好的縣令了。”之後凡是原來江城的百姓路過城門的時候,都會自發的朝著城門默默注視。安縣令戰死的街道改名叫做承希街道,沒有人並不念安縣令的好。


    所以現在聽說新的縣令走馬上任,每個百姓都來觀望。百姓們不奢望來一個比安縣令好的官,隻希望來一個不算很差的官。


    隻見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風塵仆仆的走進城門,身後跟著兩個中年人。城門處,原來還沒死的官吏和一些鄉紳都在恭敬的朝著年輕人行禮。眾百姓看到新縣令這樸素的樣子,頓時對新縣令有點期望。


    江畔和胖虎也湊熱鬧,看著城門熱熱鬧鬧的,江畔指著那個城門的年輕人說到:“這就是咱們的江城的大官嗎?”“應該是吧,你看這麽多人跟他打招呼。”胖虎傻乎乎的說著。“要是以後我們能做大官該多好啊,那一定很威風。”江畔留著口水說著,“是啊是啊,我要騎大馬,威風淩淩。”


    “啪”江畔趁著胖虎不注意,一把雪甩在其臉上。然後撒腿的跑,胖虎氣衝衝的喊道:“江畔,你給我站住。”。江畔笑嘻嘻的跑了出去,胖虎胖乎乎的身體在後麵緊追不舍。


    兩人吵吵鬧鬧的經過普善藥堂,江畔想起了在這裏遇到的黑衣人,忍不住往裏麵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兩人又來到了破廟麵前,胖虎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破廟,打了個激靈湊到江畔耳邊說到:“江畔,咱們回去吧,我爹還等著我吃晚飯呢。”


    江畔看著這破廟,想到的不是自己那晚的遭遇,而是想到了在這裏的叫花子。大雪又飄了起來,還是雨夾雪,江畔望著門外的枯樹,心裏想著:“叫花子和她爹還活著著嗎?或者的話還能熬過這個冬天嗎?”


    胖虎不知道江畔在想什麽,隻知道江畔一直盯著破廟看,胖虎疑惑的跟著看了過去,盯了老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大概隻有寒冷的風,才知道江畔在想些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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