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多多感覺到李小環的反應有些異常,然則他此時正站在李小環的身後警戒,看不到她具體的麵部表情,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心中的疑惑暫且放下,專心麵對將要走近的敵人。


    他側過頭提醒道:“世玉,你還是速速離去比較好,若是對方換回了李小環,可能會趁機對你不利。”


    方世玉想也不想就否定道:“當然不行,小小也是我的朋友,況且多多你現在也需要我的幫助,對方人多勢眾,可不是好對付的呢——”


    淩多多還想再勸,就看到方世玉扭頭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笑道:“我方世玉絕對、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被人群毆的!”


    他的眼睛一片澄澈,這句話說得真摯無比,淩多多微微動容,看了他好半天,抬起手道:“你這個朋友我真是沒有白交。”


    方世玉也抬起手來,重重跟他的握在一起,一聳肩膀道:“雖然我們兩個留下來,還是隻有被人群毆的命。”


    “……”淩多多都懶得指責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這種話是相當、相當破壞氣氛的,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打起精神來,正色道,“他們來了。”


    “看到了。”遠處的森林中影影綽綽顯出大批人影來,方世玉也無心玩笑了,神情變得很凝重,“不隻是小小被抓了,花姐和詠春竟然也都被抓了……”


    一個人質就已經夠麻煩的了,幸好他們還有李小環,可以做交換,然則對方手裏捏了三個人,再加上他們人數眾多,情況對己方來說相當不利。


    淩多多神色不變,他低聲說了一句“冷靜沉著應對”,提醒方世玉不要自亂陣腳。


    走過來的這群人人數不下三十,穿著的都是尋常百姓的衣服,然則腰上無一例外戴了佩劍,淩小小被其中唯一一個穿著武當道袍的人捏著胳膊走在最前麵,而苗翠花和嚴詠春都被綁著墜在隊伍末尾。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條路上碰到人,那個穿武當道袍的男子眼睛一亮,喊道:“小環,真的是你嗎?”


    “馮道德師叔,我在這裏,快來救我!”李小環喊了一句,目光落在被劫持的淩小小身上,又飛快地移向馮道德。


    淩多多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這種情況下喊一聲“馮師叔”才是正常人的反應,李小環卻偏偏連名帶姓回話,似乎是在有意提醒他來人的身份。


    什麽意思,難道這個李小環是五梅師太cos的?淩多多想不通其中的關節,隻能把一切歸咎到是自己多想了上麵。


    單從麵相上來看,馮道德長得賊眉鼠目,一眼看過去流露出一股猥瑣氣息來——他是淩多多見過的劇情人物中,長得最上不了台麵的一個。


    按照淩多多行走江湖三輩子的經驗看,編劇給這種人的定位除了炮灰就是反派,而且不可能是最終反派,在現在這個顏控統治世界的時代,大反派的演員最起碼也要有足夠的氣場才行。


    淩多多右手緩緩凝聚內力,先是對著激動看著自己的淩小小安撫地點了點頭,又看向馮道德,主動開口道:“敢問可是武當派馮道長?”


    “哦,你就是那個三禮?”馮道德瞪了他一眼,見這個小和尚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眼珠一轉,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能在這種場景下還巋然不動的年輕人並不多了。


    “正是晚輩。”淩多多笑道,“馮道長不在武當山的紫霄神殿待著,為何突然駕臨少林?可是這幾個晚輩多有得罪道長?這些弱質女流懂些什麽,若是有衝撞之處,晚輩在此替他們向道長賠個不是。”


    他點出了苗翠花等人的身份俱是馮道德的晚輩,況且又都是女性,幾十個大老爺們挾持她們也不嫌丟人?


    然則馮道德確實不是等閑之輩,被他逼問到臉上了,仍然一派坦然道:“我也不同你廢話,你放了小環,這件事情我就不同你計較。”


    誰不同誰計較還不一定呢,淩多多掃了他一眼,既然對方直接把話說了出來,他也就不玩彎彎繞繞了:“不瞞道長,你的弟子手中還有三位小僧的朋友,若我們放了李師姐,您難道不應該有所表示?”


    馮道德哈哈笑道:“我當然會有所表示——隻要你放了小環,我就放了她們三個中的一個——我馮道德從來不跟小輩計較。”


    這三個人一個是淩多多的親妹妹,一個是方世玉的親娘,還一個是洪熙官的姘頭,隻換一個怎麽行?方世玉動了動身子,出聲道:“既然你說不跟小輩計較,那不如三個人都放了?”


    “你們想拿一個人換這邊三個人,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馮道德得意道,他感覺到主動權被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淩多多一扯方世玉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把李小環輕輕往前推了一步:“李師姐一個人,應當抵得上她們三個人了才是。”


    “小環抵上一個,等你們把李師兄送過來後,我再放了另外兩個!”馮道德不耐煩地一揮手,“若不是看在李師兄還在你們手上,我現在就能把你們弄死在這兒。”


    這人真是好大的口氣,淩多多波瀾不驚地看著前方:“放李師姐一個已經是我們擅作主張了,方丈師伯不可能允許我們把李師伯再放出來,您要換就換,不換我們就打。”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把淩小小三個人的命看得太重,因為馮道德壓根不在乎這三個人的死活,要想讓談判進行下去,他隻能硬下心腸。


    馮道德不屑地笑道:“就憑你,還想跟我們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他們交談的重心已經從人質數量不對等變成了打跟不打上,這個問題淩多多知道自己方麵占了絕對的優勢,這就表示談判方麵他們的弱勢地位也跟著改變了。


    ——這個馮道德談判的能力相當糟糕,還好意思狂妄成這樣。淩多多看著他十分溫和地笑了一下:“馮道長恐怕不知道當時是誰生擒了李師伯吧?”


    馮道德的大笑有點進行不下去了,他當然知道,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和尚輕輕鬆鬆打敗了李巴山——李巴山的武功尤勝他一籌,自己若是跟這個小和尚對上,肯定也毫無勝算。


    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答話,頗為惱怒,目光落在淩多多身上,又看向淩小小,露出點些許不懷好意來。


    淩多多早看出來自己妹妹慌亂成這樣不僅僅是因為被挾持了,臉上還帶著淚痕,一路上八成受了不少欺辱。


    他心中惱怒,目視前方不為所動道:“道長您可要想好了,您手上的那個是小僧的妹妹,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小僧就守在武當山下,見一個武當弟子就殺一個,見兩個武當弟子就殺一雙,看是你們武當收徒弟快,還是我殺人快。”


    淩多多說話間帶著森然的冷意,目光極有質感地落在馮道德臉上,一字一頓道:“馮道長覺得,以小僧的武功,能殺你武當多少人?”


    馮道德就已經是武當武功第三號人物了,往上再推,二號人物李巴山已經被打敗了,唯一能指望的也就隻有白眉道人。


    對麵小和尚的目光中帶著一股仿若實質的殺氣,這絕對不是一個沒有動過刀子沾過血的小和尚鬥狠能夠裝出來的,馮道德一時間竟然感覺手腳發軟,心中一陣冷似一陣。


    對方要是真動了殺心,不管不顧自己這邊捏著的三條人命衝上來,周遭這幾十個弟子如何姑且不論,估摸著最先死的就得是自己。


    馮道德心中膽怯不敢接話,場麵一時間冷了下來,正在雙方僵持不下的當口,李小環啞聲道:“師叔,我們手上有三個人,不妨先放了一個,證明一下我們的誠意?”


    這是一個現成的台階,馮道德看了看她,躊躇道:“這樣我們的人質可就少了一個……”


    “別說沒了一個我們也還有兩個人質,就算我們手中隻有一個了,難道還怕他們不乖乖拿我爹來換人?”李小環說道。


    馮道德被她一點醒,頗有恍然大悟之感,點頭道:“你說得有理——那小和尚,我們這邊先放一個人,而後你把小環也放了!”


    淩多多問道:“你們要放哪一個?”


    “這個小姑娘不僅僅是你妹妹,還是五梅的徒弟,我自然要把她扣在手中了。”馮道德一邊說著,目光一邊落在後麵的兩個人身上。


    李小環抿了抿唇角,道:“師叔有所不知,後麵那兩個人,一個是苗顯唯一的女兒,另一個是杭州首富嚴湛唯一的女兒——徒弟能收無數個,可是女兒就隻有這麽一個——我的建議是,留下苗翠花和嚴詠春,把淩小小放過來。”


    馮道德先前並不知道苗翠花和嚴詠春的真實身份,聽了後大喜:“怪不得這兩個人抓起來都格外費力,原來還都是有來頭的!”


    他在學武時同苗顯的關係極為惡劣,對其的恨意猶在對五梅之上,想到自己竟然抓到了死對頭的女兒,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就把淩小小放過去,等你們把李師兄帶過來,我們再換苗翠花——至於這個嚴詠春,待我們離開莆田村之後,自會跟她老子計較!”


    這話意思是說讓嚴湛用錢換回嚴詠春,這人不僅頭腦蠢笨,而且還貪戀錢財,淩多多捏了一下李小環的肩膀,側頭看了看方世玉,見他雖然額角青筋暴起卻不發一聲,知道他也接受了這個交換方法,遂道:“好,你們先放了小小,而後我們自會放了李師姐。”


    馮道德把淩小小極為粗暴地往前一推,注視著她一步步走向淩多多的方向,也是生怕他們會賴賬,催促道:“快把小環放了!”


    淩多多道:“你手上還有兩個人,我們如何能夠賴賬?先讓我檢查一下我妹妹有沒有被你動手腳。”


    馮道德嗤笑了一聲,不屑道:“那你快點,我還不至於手段下作成這樣,一個武功三流的女娃,也配讓我動手?”


    淩多多一把摟住淩小小,裝作拉著她檢查的模樣,另一隻手繼續在方世玉手心寫著字。


    一句話寫完,方世玉偷眼看了看隊伍最末尾的那幾名武當弟子,發現他們腰間的佩劍確實沒有出鞘,對著淩多多點頭表示自己可以一試。


    淩多多在淩小小手背上寫了一個“跑”字,一抬眼見自己妹妹幅度極小地點點頭,知道她已經明白了意思,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來,手撫上李小環的肩膀:“道長果然是信人,小僧這就把李師姐放回去。”


    “磨磨蹭蹭這麽多廢話,你還不快點?”馮道德喝了一聲,他此時也極為緊張,不確定淩多多會不會在放李小環的時候暗動手腳。


    淩多多鬆開了自己摁著李小環的手,看著她一步步走向馮道德和眾武當弟子的方向,兩隻手背在身後,開始比劃從九倒數的手勢。


    李小環走到接近兩方中央的地方,淩多多伸出“一”的食指蜷縮起來,同一時間,淩小小扭頭就朝著山洞方向跑去,方世玉則一躍而起,跳向武當弟子隊伍的大後方。


    “好啊,你們竟然敢耍詐?!”馮道德怒吼一聲,感覺到自己的智商被人唾棄鄙夷了,正想把方世玉阻攔下來,卻見側麵一掌已經劈了過來,急忙彎腰閃躲,掌風刮得他麵頰生疼。


    淩多多喝道:“你的對手是我!”不管方世玉那邊如何,自己集中精神跟馮道德纏鬥起來。


    馮道德發現他一掌接一掌施展出來的全都是少林的大力金剛掌,分明就是有意報複他用大力金剛掌殺死少林弟子的仇,心中又氣又怒,卻也無計可施,隻能硬著頭皮接著。


    那邊方世玉趁著武當弟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步步靠近的李小環身上時,驟然暴起發難,幾個縱身來到隊伍末尾處,將幾名武當弟子都打開,用淩多多剛剛塞給他的小刀割斷了捆綁嚴詠春和苗翠花的繩子,又摸索幾下解開了她們的穴道。


    “世玉,幹得好!”苗翠花很興奮地對著他比了一個大拇指,旋即同周遭的武當弟子打了起來。


    嚴詠春也道:“是啊,謝謝了世玉!”


    馮道德跟淩多多交手已經很明顯地落了下風,又見自己的弟子們也招架不住了,一扯剛剛掙脫開繩索的李小環,喊了一聲“跑”,自己率先逃走了。


    方世玉有意追擊,卻看到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自己親娘“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急忙止住身形蹲下來檢查:“怎麽了,花姐?”


    淩多多先是把跑離了戰場的淩小小領了過來,見小姑娘驚魂未定,把她摟在懷裏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淩小小在他胸前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淚,恐怕他擔心,強作鎮定地抬起頭來,扯著嘴角勉強笑道:“我沒事兒,哥哥。”


    淩多多拍了拍她的後背,關切問道:“受傷了沒有?”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回走,淩小小還沒有回答,正好看到苗翠花摔倒在地,連忙小跑了過去:“師姐,你的腿受了傷,先別亂動了!”


    方世玉撩起苗翠花的褲腿來,見半截小腿血淋淋的,傷口繞著腿肚子一圈,翻卷著皮肉看起來極為嚇人,心疼又焦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嚴詠春也過來查看,自責道:“都怪我,姐姐和小小是陪著我在山裏閑逛想要散散心,誰知道跌到了陷阱裏,腿被捕獸夾子夾住了,而後又被武當的人正好發現了……”


    淩小小道:“九蓮山上禁止殺生,獵戶也從來不在山上捕獵,我看更像是武當的人故意弄的才是!”


    “怪不得你們三人竟然被抓了起來,連一個都沒能趁機逃跑。”淩多多歎了一口氣,示意方世玉把苗翠花扶起來,“幸好不過跑了一個李小環,李巴山還在,我們先回梅花勝地,幫苗師姐處理好傷口,再做計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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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費了一番功夫才來到梅花勝地,淩多多把事情跟五梅師太稟報了一番,主動認下了讓李小環逃脫的罪責。


    五梅對其驚險遭遇頗覺心驚肉跳,心中不斷念佛,歎息道:“你們幾個人能夠順利逃脫,已經是得天之幸,至於李小環的去留,也無關緊要了。”


    “隻是李小環本來就深恨少林,她此時同馮道德在一塊,恐怕也要對少林不利。”淩多多感覺李小環今天一係列的行為都很詭異,卻不好跟五梅師太直說,在禪房中坐了不久就主動提出告辭。


    淩小小已經給苗翠花上藥完畢了,用紗布細細包紮後,叮囑她在傷口愈合前不要碰水。


    方世玉從房間裏出來,見淩多多坐在梅樹下麵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走上前道:“放輕鬆一點,我們已經盡力了,難道師太責備你了嗎?”


    淩多多搖了一下頭,問道:“苗師姐怎麽樣了?”


    “包了傷口在喊疼呢,小小給她煎藥去了,喝了就能睡覺了。”方世玉說完後皺了一下眉頭,“師太既然沒有責備你,就別再哭喪著臉了,你現在的臉色比我花姐還難看呢。”


    淩多多苦笑了一聲,起身道:“既然苗師姐沒事兒,那我先回少林了,還得去跟方丈師伯請罪呢。”


    “我跟你一塊去,責任也有我的一份。”方世玉跟著跳了起來,把手中的小刀還給他,“你怎麽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啊?”


    他剛剛接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柄小刀銳利無比,頭重腳輕,又個頭小巧,握在手上用起來極為順手,看起來像是經過改良的暗器。


    “有備而無患,我隨身帶著,倒是不曾用過,今天正好派上用場罷了。”淩多多接了過來,重新塞在腰帶裏麵,“走吧。”


    方世玉跟著他走出一段距離去,方才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李小環好像是在幫我們一樣?”


    這個猜想實在是太驚悚了,然則方世玉回到梅花勝地後怎麽想怎麽覺得確有其事,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也有這種感覺,看來確實不是自己胡想八想,淩多多糾正道:“她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幫小小。”


    他說到這裏,一摸下巴道:“我想,李小環應當是確實打算著,先把小小放過來,然後我們放了她,再用李巴山換回嚴姑娘或者苗師姐,這件事情就算完了。”


    人在馮道德手上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這個時代可沒有優待俘虜的國際公約,所以李小環先躥攆著馮道德放了淩小小。


    她的一係列舉動已經做得很明顯了,甚至不惜幫著淩多多來偷換概念,省下了跟馮道德扯皮的大量時間。


    隻幫淩小小確實比要幫助他們所有人要說得通,方世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訝得眼睛都瞪圓了:“難道是小小平時悉心照料她,所以打動了這個女魔頭?”這也太扯了一點吧,他怎麽就沒看出來李小環是一個這麽容易被打動的人?


    “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我又不是李小環肚子裏的蛔蟲。”淩多多一聳肩膀,也覺得這個猜測有點不靠譜,然則李小環的行動卻又偏偏傳達出這麽一個訊息來,弄得兩個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兩個一路聊著,很快就來到了少林寺,淩多多去方丈禪房把事情說了,至善非但沒有責備他讓李小環逃脫,反倒很慶幸幸虧他們正好在半道上碰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馮道德若比淩多多早一步找到李小環,那李小環也是要得以逃脫的,馮道德手中還多了三個籌碼;而若是他在淩多多把李小環帶到少林寺之後再去山洞,發現裏麵沒有人,惱羞成怒之下不定會對三個女子做出什麽來呢。


    至善很看得開,是馮道德抓了三人以之為要挾,相比較之下,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三種可能性中最為理想的了,他是真沒有什麽可生氣的。


    淩多多從方丈禪房中出來,又被智能叫去了戒律院。


    智能分給他一把小竹筒一樣的玩意:“這個是為師讓你三戒師兄從山下買來的響哨,一吹就能發出尖銳的聲音,你拿下去分發給少林諸位弟子,若是遭受了襲擊,就讓他們吹響這個示警。”


    智能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凝重,絲毫沒有想出來了一個法子的喜悅感,歎息道:“馮道德若是對上三代弟子,則好歹還有一戰之力,若是他再對明字輩弟子下手,恐怕他們連吹這個的時間都沒有就要被一擊斃命了。”


    他們對此都沒有過於樂觀,馮道德殺了一個少林弟子,絕對不會就此罷手,肯定會有第二、第三次偷襲的。


    淩多多愧疚道:“都怪弟子今日沒能留下馮道德,否則可為少林除一大害。”


    “今日發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能全員生還已經很不錯了,不要過於苛責自己。”智能道,“這幾天你就多辛苦一點,跟本座帶領各院精英弟子輪流守夜,一旦聽到了哨聲,就立刻趕去救援!”


    “是,師傅,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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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林寺接下來幾天都風平浪靜,馮道德並沒有再次出手。然則眾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等待著己方鬆懈時再一舉奪命,因此精神都格外緊張。


    方世玉跟著淩多多巡視了一圈少林寺,看著路邊十幾人成群走過的弟子們,一臉愁苦道:“這種人心惶惶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淩多多心情也不好,側頭看著他問道:“你還是回佛心小築練功吧,我一個人碰上了馮道德也能應付的。”


    “現在大家都自發地組織起巡邏隊到處搜查呢,我就算是回了佛心小築,自己一個人練功,也不知道有什麽意思。”方世玉撿了根青草塞在嘴巴裏,嚼了兩下,“這段時間唯一的好事兒,恐怕就是詠春和熙官的關係總算是緩和了。”


    淩多多對這件事情壓根就沒有關注,然則既然提了起來,倒不如多打聽幾句,聽聽八卦是緩解壓力的好方法,因此問道:“他們兩個和好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熙官聽說了詠春被馮道德抓住的消息,嚇得臉都黃了,一溜煙跑去梅花勝地看她,雖然兩人好像最後又吵了幾句,也總好過就這麽冷戰下去。”方世玉說完,坐起了身子,問道,“我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麽熙官一直想避著詠春嗎?”


    淩多多側臉看著他腦袋上掛著的雜草,稍稍一想,道:“你大概有六次左右想要跟我說,不過出家人要守戒,我幾次都拿話岔開了。”


    方世玉禁不住笑了一下:“那是世玉擾亂了大師向佛之心,真是罪過,罪過。”


    淩多多含笑白了他一眼,都懶得再告訴自己要戒嗔戒躁了,道:“是不是像我先前猜的那樣,是嚴湛嚴老爺橫加阻撓、棒打鴛鴦?”


    “是啊!”方世玉錘了一下旁邊的木柱子,“他嫌棄熙官家裏窮,不肯讓詠春跟著一個窮小子過苦日子,警告熙官離詠春遠一點呐!”


    為人父母的誰不希望子女過好日子?尤其嚴家又是杭州第一富戶,嚴詠春金嬌玉貴當寶貝一樣養大的,嚴湛心疼女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方世玉主要不是氣嚴湛,而是氣洪熙官,憤憤繼續說道:“熙官那個傻子啊,也覺得不能讓詠春跟著他挨餓受凍,有意疏遠詠春。”


    “……”淩多多沉默了很久,他發現自己確實不適合聽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因此再一次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最近好像一直都沒有看到熙官啊?”


    方世玉一愣,思維立刻跟著他一塊跑偏了:“哦,對了,你不說我還忘了問你呢——寺裏的那位至大長老,究竟是什麽來頭啊?”


    淩多多眼睛閃爍了一下:“至大長老?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方世玉一直都緊盯著他,見狀立刻指著他道:“呐,你這個反應就說明至大真的有問題啊?”一邊說一邊仿若生怕淩多多不肯說一般,順勢蹲下來抱住他的大腿,“大濕,告訴我吧?”


    “至大師伯是傳道院掌事,同菩提院掌事至寬師伯、羅漢堂掌事至宏師伯和般若堂掌事至量師伯以及我師傅共為少林寺五大長老。”淩多多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不過,他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長老——他的身上不具備武功。”


    “……什麽?”方世玉震驚了一瞬間,微微張大嘴巴問道,“少林寺還能有不會武功的長老在?”


    “少林講究的是以德服人、佛先武行,尤其傳道院隻是給弟子弘揚佛法的地方,至大師伯就算是不會武功,也可以勝任。”淩多多說到這裏就停住了,問道,“你先回答我,怎麽會突然提起至大師伯?”


    方世玉托著下巴道:“熙官他最近老是往至大師伯的禪房跑,我和惠乾問他去幹什麽,他也不肯說呐。”


    他這樣一說,淩多多大體已經猜出了原因,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大濕,能告訴我嗎?”方世玉一直想不明白洪熙官跟至大之間能有什麽秘密,尤其剛剛又知道了至大不會武功,就不是自己先前猜測的那般是至大在私底下指點他武功了。


    淩多多好整以暇地低下頭看著他,搖頭道:“君子不論人是非,我隻能告訴你,至大師伯當年的遭遇跟此時的洪熙官頗為相近,他肯好心勸誡洪熙官,可能是不希望看到悲劇重演。”


    方世玉露出點若有所思的神情來,隱約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明淨被殺的那天,我們都被召集到大堂去,至大師伯提到‘三十年前’的時候就頭痛欲裂,是不是也跟當年的悲劇有關係?”


    淩多多並未回答,起身道:“走了,一柱香時間又過去了,我們得再巡邏一圈了。”


    方世玉從他的反應中已經明白過來自己猜測得不差,從地上利落地爬了起來,拍拍屁股呼喚道:“大濕,等等我!”


    淩多多停住腳步,等著他追上來,屈指一彈他的額頭眉心處,笑眯眯道:“我看你不要再叫‘方世玉’了,改叫‘跟屁蟲’正合適。”


    “我是怕你碰上馮道德被偷襲暗算啊!”方世玉叫屈了一句,一時間心緒蕩漾,抓著他的手不肯撒開,“走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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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道德沉寂了半個多月,在半個月後的雨天,淩多多剛剛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正往身上拉被子呢,驟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哨響。


    他飛快從床上下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跑去,頂著暴雨和閃電隱約看到一道黑影從佛堂中躥了出來。


    此處臨近傳道院,洪熙官本來正在跟至大交談,聽見了哨聲也趕忙跑了出來,正看到淩多多跟一個黑衣人纏鬥在一塊。


    洪熙官見此情景如何還能不明白,喊了一句“三禮我來助你”,便也加入戰團。


    兩個人合圍馮道德,交手不過四十招,馮道德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嘴巴裏呼哧呼哧喘著氣,應對起來格外狼狽。


    洪熙官則還罷了,這小子雖然拳術至剛至猛,然則馮道德武功在其之上,浸淫多年的武當功夫也恰好能克製住他。


    而淩多多別的招式壓根不用施展,一招接著一招打出的全都是大力金剛掌,明顯是在報他用大力金剛掌打死少林弟子的仇。


    同樣是至剛至硬的招式,馮道德卻不敢像對待洪熙官時那樣跟淩多多硬碰硬,他的柔力克不住淩多多的剛力,一旦對上掌,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則對不對掌又不是他說了算的,淩多多出招一掌比一掌狠辣,跟洪熙官合力把他逼至牆角,不斷壓縮戰圈。


    馮道德避無可避,額頭不斷冒汗,左右一看卻又感覺惶惶無助,在接下了洪熙官的一拳頭之後,眼角瞄到淩多多又一掌拍到,躲閃不及,隻能硬著頭皮提起內力迎了上去。


    兩掌相對,馮道德立時感覺到對方內力如同江河奔騰順著手掌源源不斷湧了過來,前臂骨頭如同碎裂一般劇痛難忍,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淩多多惱恨他再三下手傷害少林低階弟子,這一掌全力施為沒有半點的放水,在聽到馮道德手臂斷裂的脆響後,改掌為爪,順著他的胳膊一路向上,扣住肩膀處,一發狠,竟直接把肩胛骨生生捏碎了。


    “啊——”馮道德痛叫一聲,疼得兩眼發黑,倒被逼出來一股狠勁兒來,沒有受傷的左手掏入懷中,拉起一根紅線。


    淩多多隻感覺眼前亮光一閃,右手一撥把射過來的東西打到一邊,感覺到手心一痛,仿若被蜜蜂蟄了一般。


    馮道德見一擊不中,調轉身子對準洪熙官,又一拉紅線,幾道銀針從他胸口的機關射了出來。


    洪熙官來不及躲避,隻是偏轉身子避開了要害之處,胸口一麻,動作遲緩了一分。馮道德趁機縱身一躍,跳出矮牆,提起功力幾個騰移跑走了。


    洪熙官正想去追,被淩多多拉住了:“別追了,針上有毒,先運功把毒逼出來!”他看清楚了射向洪熙官的銀針,見上麵閃著綠光,知道馮道德不僅在針上淬了毒,還淬了劇毒。


    淩多多因為凝聚內力在手上打出大力金剛掌,右手的銀針不過沾上了皮膚,並沒有刺入血肉,並不礙事兒,逼出毒針後調息一會兒就能好。


    然則洪熙官被刺的地方卻出了血,被毒針刺中後才不過過了幾息時間,他卻已經感覺到身體發麻了。


    淩多多封了他身上幾個穴道阻止毒液蔓延,運功逼毒間恰逢幾個就近的俗家弟子追著哨聲闖了進來,他手不能動,用言語指示他們順著牆根的血跡去追人。


    又過了幾息時間,方世玉和胡惠乾結伴跑了進來,淩多多道:“已經有少林弟子去追馮道德了,惠乾,麻煩你進裏麵去看看被偷襲的弟子還活著沒有——世玉,去藥王舍請掌事師伯過來給熙官醫治。”


    幾個人一一照做,很快就有藥王舍的掌事帶著幾名弟子過來給洪熙官處理傷口了,又把五梅師太給叫了過來一塊幫忙。


    去查看被襲擊弟子的胡惠乾也帶來了好消息,裏麵的弟子受了重傷,然則並沒有生命危險,好生調養後還能夠照常練武。


    智能帶著弟子在整個九蓮山,漫山搜尋馮道德的蹤跡。對方受了重傷,惶惶如喪家之犬,理應已經跑不了多遠了。


    淩多多因為手掌也沾了毒,被智能勒令留在寺內好生休息,他也沒有再堅持,包紮了傷口後就躺到床上了。


    淩多多對於找到馮道德其實不抱太大的希望,按照一般劇情發展的流程看,理當是馮道德逃回武當,而後在白眉耳邊挑撥一番,白眉大怒之後率領弟子圍攻少林才對。


    隻有等到打敗了白眉這個最終boss,一切才能最終塵埃落定,淩多多縮在溫暖的被窩裏麵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聲念了一句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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