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說著不管那些貧民,但在阿茶的請求下吳銘還是拉了那些劫後餘生的貧民一把,用超凡力量捏出栩栩如生的幻象,耐心分析了利害關係,並且告訴他們待在這裏隻會遭到黑龍會的後續報複之後,為他們指了條生路。


    畢竟他們也是一群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憐人。


    就像和平地區的人吃過飯後能習以為常地刷著手機上著網,在互聯網上攝取著碎片信息來讓自己獲取安心感和充實感;而生活在戰亂地區的人可能連一口熱食都吃不上,隻能在恐懼和不安中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這能怪出生在戰亂地區是他們投胎投的不好嗎?還是怪他們不夠努力不知道想辦法逃離多災多難的家鄉?


    無論是廢棄曆史還是吳銘所生活的現實世界,像這樣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可憐人都會存在,並且永遠存在。


    隻是這些被救助的底層民眾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接下來要麵臨的是什麽。


    在超凡幻象的指引下,數小時後那些舉家出逃的貧民們在體量堪比中小城市的二十街中七拐八拐,直接從西北角走到了東南角一條分支街巷,這才算到達了目的地。


    和街區地方一樣,並不寬敞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些人大多都穿著破舊褪色的衣服,長期營養不良讓他們身形枯瘦,麵如菜色,眼神更是因為長期無休的高強度工作徹底死去,完全失去了靈性的光澤,一眼望去隻剩下了空洞和麻木。


    和這些居家逃離的貧民一樣,大家都是在街區求生存的底層人。


    他們也都麵無表情,拖著沉重疲憊的步伐,在大街上跟隨前人步伐亦步亦趨地行著,活像一具具早已死去,尚未入土的屍體。


    活著的屍體。


    他們生來便被規劃好了一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人生軌跡中更是被贖罪所擠滿;而在可以預見到的未來裏,他們也將繼續為聖城工作下去,一直到剩餘價值徹底榨幹或是身體迎來死亡的那一天。


    這一切隻為洗清罪孽,有朝一日能活著或是死後進入樂土,獲得安寧。


    或許他們很早就已經死了,隻是等到幾十年後才埋而已。


    我們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裏?


    那個年輕人是說在這裏可以開始新生活吧?


    看起來和之前住的地方也沒什麽差別


    接下來該怎麽辦?


    要先去最近的贖罪所報到嗎?


    這些逃亡的貧民也不是傻子,況且能在街區這種人吃人的地方摸爬滾打能活到三十來歲的,基本都不會對逃亡後的新生活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期待,更不會擅自期待今後的人生就能越變越好,他們考慮的東西更加現實一些&ash;&ash;比如自己接下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問題該怎麽解決。


    衣物他們都有帶所以不用操心;行也不算問題;食的話,得先去贖罪所登記報到,這樣最快明天有工作就能吃上飯;最後是住,其實解決起來也簡單:找到貧民窟在裏麵找塊空地兒一躺,那就能當他們的家了。


    搬家逃離,對於街區絕大多數居民來說都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無論是何種原因,離開自己的舒適區就意味著風險,而且是拿全部家當去賭的風險,稍有不慎他們就會失去當下享有的一切,跌入穀底;但對於他們這些底層來說隻是換個地方過底層生活而已,人生的大起大落中他們早就跌到穀底了,所以再低也低不到哪裏去,光腳不怕穿鞋的。


    這就是街區。強者不一定恒強,但弱者隻會變得更弱,而他們這種人無論去哪都是強者的養料。


    那邊幾個家庭的人湊一起商量著接下來該怎麽安家,這邊一家三口的年輕妻子一手牽著小女兒,一手攙


    扶著丈夫:一路上走了這麽久很累了吧?我們先休息下吧?


    被混混打斷腿的男人此時也得到了治療,說是治療其實也就是撿了兩根比較直的樹枝夾住傷腿,又用布隨便纏了幾圈而已,他擺擺手:我沒事,今天得趕快去贖罪所登記變更才行,要是沒趕上,明天你們就要餓肚子了


    可爸爸的腿受傷了小女孩看著她的父親怯生生說道,妻子投來的目光中也裝滿了擔憂。


    沒事!仿佛是為了讓妻子和女兒放心一樣,斷腿男人勉強地露出一抹微笑,單腳站立直起身子用力拍拍胸脯,看!爸爸很強壯的!這點小傷沒有關係嘶!


    他話還沒說完,就因為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不僅沒讓母女倆放下心來,反而讓她們更擔心了。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高呼遠遠傳來。


    快跑啊!那群腦子有病的人又來啦!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呼從街頭傳到巷尾,這一嗓子下來可厲害了,那些夢遊般的人們如夢初醒,麻木而空洞的雙眼逐漸恢複光澤,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接著原本如死水般的街道一下活泛了起來,有些人臉上露出了驚恐而又慌張的表情,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就想要離開這裏,而有些人臉上卻浮現期待之色,爭先恐後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擠。


    誒正好一名行人神色慌張從這一家三口身邊走過,一時間不明所以的年輕男人抓住對方的袖子問道:哥們,這是發生什麽事啊?


    哎呀你別拽我!我不想和那些家夥扯上關係啊!沒想到逃跑的路人一甩袖子便掙開對方的手,在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不過他好歹還算有些好心,邊跑邊提醒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阿克西斯教那群腦子有病的又來布道了!快跑啊!


    話音未落,街頭那邊又有了新的變化。


    年輕男人伸長了脖子,隱約看到人潮之後正有一群人在緩緩靠近。


    從存在感上就完全不同


    各位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哎&ash;&ash;阿克西斯教福利大放送,聞道送零食,皈依送米油啦!


    旁友,阿克西斯了解一下?


    瓜子花生八寶粥,泡麵飲料礦泉水免費供應咯!大家憑傳單自行取用!哎!先生把腳收一下哈!


    大家一起來信仰智慧女神伊麗莎白吧!


    那群人裏麵有人身著製服,推著塞滿零食的小推車;有人抱著一摞傳單逮著人就發一張;但更多的還是一些就連年輕男人自己都看不懂的怪人。


    為什麽媽媽那天會被吃掉?長發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順著街道一路平滑,向路人發出了靈魂之問。


    你免費了,你免費了,你也免費了!風衣飄飄的寸頭壯漢向每一個他看到的人拋著電眼。


    鐵汁鐵汁鐵汁,獨輪車獨輪車獨輪車,skk給爺爬!騎著獨輪車的小醜廣播著意義不明的信息。


    姬莉葉啊我跟你講,啊白發男人扛著一個電話亭,與公共電話相談甚歡。


    這一夥身穿奇裝異服活像不知道從哪個漫展裏跑出來的行為藝術者,以風卷殘雲之勢在街道上滾滾向前。


    一時間街上群魔亂舞,傳單與鮮血齊飛。


    這場麵直接就把這幫從街另一頭搬遷來的貧民給整傻了。


    沒見過這種陣仗啊。


    東南邊的人都玩這麽大的嗎?


    年輕男人甚至還看到有個衣著華麗的金發壯漢,一邊哈哈大笑喊著‘賽高泥嗨得鴨子噠!’這種陌生的語言,一邊將指頭捅進了太陽穴給自己開開‘腦洞&rs


    quo;。


    我們還是走吧年輕男人拉了拉妻女,看著這些人他隻感覺眼皮狂跳,在街區底層摸爬滾打積累下來的生存經驗正在提醒著他應該趕緊離開這裏


    但現在想走已經晚了。


    奇裝異服的人潮前進速度極快,街上行人擁擠,不斷有人想要擠開人群迅速離開,也不斷有人想要擠開人群加入到那人潮之中,這樣一來街道反而變得更加混亂起來,使得他們行動越發困難,很快他們便被人潮吞沒。


    阿克西斯了解一下!


    來來來,這個宣傳折頁看一下啊!


    擺爛無罪,智慧女神伊麗莎白會赦免你的!


    等到再回過神的時候身邊就隻剩下了奇裝異服的怪人,不斷有人湊上來給他們發傳單,送抽紙,傳教聲、安利聲吵著他們耳朵嗡嗡作響,暈頭轉向;好一會後一個人影才分開人群,緩緩來到他們的麵前。


    那是一個飽經風霜已經有些早衰的中年男人,看到這些茫然失措的貧民他臉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隻是想到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他就笑得有些不自然和勉強。


    諸位同胞,你我當結為好友,義結金蘭,邀為同道!來!二號位有請!到咱們阿克西斯教走一遭吧!


    怕這些人出意外,還特意繞了一圈把他們都送到這裏來克裏斯蒂娜遠遠看著潤土忙活著把那些貧民帶走,眼角含笑看向吳銘。


    傲嬌咯?在夜之城的時候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屬性啊?


    吳銘打了個哈欠:別鬧,當時阿茶都快哭著跪下求我了,我就是看他可憐,所以就大發慈悲伸出援手幫幫他唄。


    哦?克裏斯蒂娜拉長了語調,其實隻要有人求你幫忙的話,你都會幫的吧。


    大概吧。吳銘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這位穿越來的貴族小姐觀察力雖然不算敏銳,但在這個不友好的世界中輪回無數次後她早已對別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立馬意識到了他有些不對勁: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吳銘一愣,搖頭扯開話題道。


    沒事,最近阿克西斯教進展如何了?


    他不準備把那些糟心事當垃圾倒出來。


    克裏斯蒂娜秀眉微皺,她也看出來對方並沒有想說的意思,隻能對這種生硬扯開話題的行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回道:按你的要求,阿克西斯的信徒每天二十四小時分三班倒和審判庭進行高強度對線,麵對那群瘋狗我們這裏可是完美完成了你的任務哈,給那些教派爭取到了發展壯大的時間


    阿克西斯教以近乎胡鬧的傳教手段,完全絆住了審判庭的所有力量,正因如此城內其他邪教才有了猥瑣發育的機會&ash;&ash;否則天啟城內的異端宗教,不管是街區還是城區剛一冒頭就會被審判庭剿滅。


    如今審判庭被阿克西斯教完全牽製,根本分不出精力掃除內部的異端與邪教,無數異端學說也趁此機會在天啟城內迅速崛起,各種異教信仰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天啟城東區的圓環之理教會、、;中部的地球貓貓教、大母神教會;西方的齒輪正教、魔劍教團、南邊區域的飛天意麵神教以及北方內部分裂的聖光教派,更是在近乎養蠱般短暫而又激烈的信仰鬥爭中從無數異端教派脫穎而出,成為其中佼佼者。


    吳銘聽著嗯了一聲:教派的數量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


    除了你有意培養幾個教派,還有幾個本土教派也趁著這個機會發展了起來,不過你培養的教派除了飛天意麵神教都混得不咋樣貴族大小姐翻了翻白眼,又有些疑惑看向吳銘問道:不過這樣真有用嗎?這些教派加起來恐怕都不夠審判庭打的,你該不會真準備用它們扳倒天啟城吧?


    克


    裏斯蒂娜說的沒錯,這些異教和異端之所以能迅速發展壯大,都是建立在審判庭的精力被阿克西斯教完全牽絆的前提下才得以成立的,隻要審判庭能騰出手來,想要掃滅這些異端邪教其實費不了太大的功夫。


    吳銘麵沉如水:沒辦法,我們的敵人可不止是整座城市,還有教會和他們信仰的神,每一份支持都很寶貴


    克裏斯蒂娜歎了口氣說道:可那些瘋狗簡直就像機器人一樣,哪怕我們三班倒搞事情,他們居然也能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時無休地跟上來,我也不知道能再堅持多久


    盡可能堅持吧。吳銘揉了揉眉心,轉頭看向克裏斯蒂娜囑咐道:但不要過於勉強,萬一出現無法解決的局麵,一定要善用紅燈戒指的力量撤離,有紅燈的力量輸出,自保全身而退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好,我會注意的。啊,對了克裏斯蒂娜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開口問道,伊麗莎白姐姐的情況怎麽樣了?有些好轉了嗎


    傷還沒好。提到伊麗莎白的近況,吳銘表情也沉了下來,和那種隨手能捏出奇異點的怪物拚了一把還能活著已經算不錯了,就算恢複治療也沒有太大效果,看樣子不解決這個城市的問題她就沒辦法康複


    片刻後,送走了克裏斯蒂娜,吳銘獨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


    二十一街覆滅,趙姒妲至今下落不明,伊麗莎白重傷難愈,種種破事堆疊在一起,吳銘現在的心情肯定是非常暴躁的。


    而他又有一個非常好的習慣&ash;&ash;越是暴躁,越是憤怒,他就越能冷靜下來,把自己心裏憋著的那股氣,全部轉化成動力傾瀉在他需要傾瀉的方向。


    比如現在,吳銘就因為自己幹過的蠢事不斷苛責自己,然後憋著尋思怎麽給這座城市的統治者整個大活。篳趣閣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城市的統治者也是這麽想的。


    此時天啟城的教宗也在憋著準備給天啟城整個大活。


    天啟城,王冠區。


    教宗仍舊一襲端莊華麗的祭衣,手持權杖,頭戴三重冠冕,行走在一條向下的幽暗小徑中。


    一步,兩步


    向下的階梯就像永無止境般,一直延伸到黑暗身處仿佛通往無底深淵的道路。


    而響蕩在耳邊混沌瘋狂的低語,也隨著不斷深入變得越發清晰與嘈雜。


    低語像是人們在哭喊,又像是人們在大笑,像是人們做夢時的喃喃囈語,又像是有無數人在齊聲誦唱著什麽


    每前進一步,對前進者而言都會造成,精神在被步步緊逼


    當精神繃緊到極限即將崩潰時,這條小徑也到了盡頭。


    那是一處異常廣闊幾乎看不到天頂的地下空洞,不管是牆上、地上到處都鋪滿了爛泥一般的物質,而在這如同異域般的景象中,一名白發少女赤著雙足站在爛泥的中心。


    玉足被翻滾的爛泥浸沒,逸散而出的強大生命力讓爛泥中不斷開出鮮花,隨即轉瞬枯萎,不斷重複著生與死的循環。


    最關鍵的是,她和伊麗莎白長得一模一樣。


    翠綠的雙瞳中已經失去了任何可以稱之為是人的情感,隻剩下了冰冷和漠然,就像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審視著進入地下空間的教宗。


    她已經褪去人性,成為了隻剩神性的女神。


    我主,祭品已經準備好了。教宗微微低頭行禮,言行舉止虔誠萬分,卻掩蓋不住嘴角的笑意,大啖食糧之時已到,請盡情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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