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刑台上的驚變就如同在平靜池塘中投下一塊石頭,短暫混亂後就在看台邊布防的審判騎士們抽出武器紛紛衝上台去,藏身在暗處的人也行動起來,圍觀群眾一見這些騎士老爺個個都行動起來,頓時陷入恐慌拔腿就跑,慌不擇路。


    什麽?你問他們為什麽要跑?


    開玩笑,不跑留在這裏等死嗎?畢竟被召集到這裏來看處刑的圍觀群眾心裏都很清楚,這些騎士老爺打起來可不會在乎賤民的賤命,要擋了路,騎士老爺的解決方式多半就是把他們給順手砍了。


    人群一下就炸開了鍋,亂了起來,他們本能朝著離騎士老爺比較遠,且比較安全的小巷中湧去,慌忙逃竄的人群就像是在奔流在江河支脈中的水一樣,迅速遠離看台在廣場上攤開、湧向周邊的小巷胡同。


    「不準離去!處刑尚未結束,擅自逃跑者格殺勿論。」


    吉奧瓦尼威嚴冰冷的聲音如洪鍾大呂炸響在每個人的耳畔,而真正令他們停下腳步的卻是一麵牆,一麵堵住巷口胡同散著金光的半透明牆壁。


    紛飛的聖典書頁如小廣告般貼滿大街小巷,升華顯現的結界將整個廣場包裹起來,變為一個無法進出的密封場所,全視之眼紛紛升空,另一邊審判騎士們也已衝上看台,結成陣勢向趙姒妲圍去。


    麵對合圍而來的敵人,趙姒妲不慌不忙微屈,纏繞在指尖的操偶絲驟然收緊,鬆鬆垮垮遍布在各處的透明絲線受力繃緊,纏繞在平台、支架、火刑柱、地板上的絲線閃過一道道弧光,幹脆利落地將其切成兩段,緊接著整個看台突然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隆隆巨響。


    「這個是……」


    而此刻,高懸天際的全視之眼此刻自然也看清了看台上隱藏的重重殺機,負責鏈接觀察戰場的觀察員幾乎是咆哮著發出警示。


    「止步!前麵有危險!待在原地不要前進!不要前進!」


    腳下平台隨著耳畔響起的警示突然動蕩起來,審判騎士也不愧是精銳,在這種突***況下仍然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冷靜和判斷能力,絕大多數騎士不僅生生刹住腳步,同時還激活了騎士披風上鐫刻的緩降術式。


    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操偶絲從他們腳邊地板險險劃過,隻差一點就能把他們也給切成兩段,腳下平台也轟然崩塌,此時提前激活的緩降術式起到了效果,他們沒有被重力拖曳著摔在地上變成一灘肉餅,反而像羽毛一般乘著風緩緩從天空飄落。


    隻是還沒等他們鬆口氣慶祝自己活了下來,趙姒妲已經完全握緊右拳,半空的不可視之網再次收緊,趁他們在半空中無法閃避借力的機會把他們切成了數段,一時間哀嚎痛呼不絕於耳,殘肢斷臂隨著血雨灑落地麵。


    大難不死,必有補刀。


    刹那間,火刑台分割得七零八落,大塊大塊血肉碎塊、木塊混著血雨從天而降在廣場上,部分支撐結構被破壞更是導致看台部分轟然垮塌,又引發了新一輪的恐慌,所幸圍觀群眾本來離得就比較遠,看台一塌也沒有多少平民因此受傷,反倒是衝天而起的煙塵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


    「看來你對今天也是早有預謀……」


    煙塵之中,吉奧瓦尼已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隨時警惕可能從各個角度襲來的攻擊。


    然而等了半天對方都沒有趁此機會發起偷襲。


    「不說話也算時間的,你還有一分三十秒,伊麗莎白被你們弄哪裏去了。」


    煙塵中傳來的隻有趙姒妲平靜淡然的詢問。


    吉奧瓦尼啞然隨即放聲狂笑,笑到眼淚都快出來的時候才上氣不接下氣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不,不愧是她心心念念的無魂傀儡,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隻不過啊……」


    他話


    鋒一轉,仿佛變臉戲法般突然收起笑意:「每個衝擊聖城的神孽都自稱伊麗莎白,不知道你想聽哪個神孽的末路?」


    煙幕之後的趙姒妲瞬間讀懂對方隱含的意思,她隨手甩掉手上沾的鮮血,表情平淡:「不止一個伊麗莎白來過這裏?」


    「哦?難道她沒跟你說過?」


    「說什麽?」


    吉奧瓦尼挑了挑眉:「也是,這種事她不會跟你說……對吧,人偶?或者說……代號94d1213l1s?」


    「!」趙姒妲眼中數據流停滯了一瞬,旋即馬上恢複正常,「你說什麽?」


    然而回答她的是攻擊,劍鋒未至,攪動起的強風已經迎麵吹來,吹散了周邊籠罩的煙幕,吉奧瓦尼超凡戰甲上的符文逐一閃爍,戰術麵甲完全覆蓋麵部已然進入戰鬥態勢,他如同一頭蠻牛般衝散煙霧,雙手緊握長劍以迅雷之勢向趙姒妲劈來。


    趙姒妲拉操偶絲攔住劍鋒去勢,迸發出清脆聲響,強壓吹拂的狂風將兩人周身的煙幕吹散,雙方一觸即退,但這還沒完,吉奧瓦尼順著反震之力後退緩衝,緊接著手中長劍一翻變劈為斬再次攻來!


    人偶姑娘也拉出更多操偶絲正麵迎擊。


    劍光、弧光在兩人周身纏繞、撞擊、最後相互抵消。


    火花四射,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難分高下。


    「本該死去的亡靈,就該好好滾回墳墓裏呆著,你也是,神孽也是。」吉奧瓦尼揮劍連斬,因為麵甲的關係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古樹複蘇,永晝永夜,骨人叛亂,神孽之災哪個不是因你們而起的?!」


    「就是因為你們不肯去死,事情才會變得愈來愈糟!我們本可以與蟲草病共存,像蟲族那樣摸索出與真菌共同進化的未來,可你們做了什麽?你們複蘇了古樹來禁錮菌主,結果弄巧成拙引發了大災變!」


    「共存?你想過沒有,在共存之前有多少人會因蟲草病而死?」趙姒妲絲毫不為所動,偏頭側身,邁著輕巧的步伐閃轉騰挪,以毫厘隻差避開對方的攻擊,然後反手一掃,操偶絲如鞭子般發出破空之聲將其逼退,「必須隔斷孢子的傳播途徑,一旦讓它在人類世界爆發,就會有更多人因此而死!」


    長劍被連翻彈開,攻勢處處受阻,吉奧瓦尼越打越憋屈,越打越窩火,他一劍劈開操偶絲,變式為刺:「死亡率連百分不到!致死率甚至比舊世界的流感還要低!」


    「就算隻有百分」此刻趙姒妲已經完成了對策算法,閉著眼都能吊打對方,看都懶得看劍刺來的軌跡一下,微微偏頭,劍鋒擦著少女臉頰上的仿生蒙皮劃過,隻留下一道輕微的傷口,而她趁著一劍刺空的機會,順勢欺身突進一拳砸在對方胸口:「放大到六十億那就是三億人會為你們的決定丟掉性命!」


    嘭!


    哪怕有超凡符文強化,胸甲愣是被一拳打得凹陷下去,吉奧瓦尼更是被打得倒飛而出。


    「更何況蟲草病的致死率不止是百分」趙姒妲緩緩收拳。


    「還不是因為你們的背叛,才讓菌主的蟲草病失去了控製……」審判官咳出一口鮮血,他感覺自己體六腑都好像在劇烈震蕩一樣,動一下都艱難無比,隻能癱在地上看著人偶姑娘緩緩靠近:「嗬,結果現在世界變成了什麽鬼樣子,你看看,三億人的性命和六十億人的性命相比,誰更重要?」


    「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願意犧牲,才讓世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吉奧瓦尼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咆哮著大吼道。


    「就是你和神孽造成了大災變!」


    趙姒妲不自覺停下腳步。


    無法反駁。


    在嚐試救所有人這件事情上,她確實搞砸了。


    雖然是這個世界的人偶姑娘做的,但作為共享過記憶數據的趙姒妲卻無法否認、推卸這一事實。


    異常電信號在心智模型中遊走,核心動力爐也隨之悸動,往昔記憶的片段不受控製地在眼前閃現。


    「曾經生存在神代時期的菌主——維布爾,在這個時代複活了。」


    「為什麽不組織人手前來支援!你們應該很清楚蟲草菌在人類社會擴散流行會是什麽後果!」


    「根據我們的研究來看,染上新時代蟲草菌的死亡率遠低於百分甚至比現在人類社會的流感致死率都要低,而且有些凡人病患康複後甚至因為真菌共生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超凡資質,所以我們判斷沒有對其進行管理的必要。」


    「絕對不能讓蟲草菌在這個世界蔓延……」


    「抱歉,我們和菌主做了個交易。」


    「這一切犧牲都是為了讓超凡社會再次偉大!」


    趙姒妲仿佛沉入了回憶的海洋,向著這些記憶資料的最深處下沉。


    雖然趙姒妲早就共享過異界自己的記憶數據,但存儲轉錄和閱讀消化是兩碼事,至今為止趙姒妲也隻是粗略閱覽過一遍這些記憶數據,其中仍然有許多細節部分沒能深入了解,卻沒想到今天因為幾句話觸景生情引起了相關記憶的聯想。


    而在吉奧瓦尼看來,此刻走神的趙姒妲無疑是暴露出了巨大的破綻。


    他強忍六腑的劇痛,抬起了獵魔手弩。


    支離破碎、光怪陸離的回憶碎片在趙姒妲眼前閃過,她還沉浸在回憶之海中。


    吉奧瓦尼緩緩移動手弩,瞄準了對方。


    同時記憶畫麵定格,她看到了埋藏在異界自己心智最深處的記憶。


    伊麗莎白下半身完全融入參天巨樹中,發絲也化為隨風飄舞的枝條,但那張因植物化逐漸妖媚的美麗麵龐上,依舊掛著往昔親切溫暖的笑容。


    「我也來幫忙吧,不過作為交換你要答應我,等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得陪我去一趟通古斯湮滅坑和百年石棺吧!」


    扣動扳機。


    爆裂弩箭激射而出!


    回憶畫麵轟然破碎,破空之聲已至。


    這時就體現出戰鬥演算模型的用處了。


    哪怕是在走神時突遭襲擊,趙姒妲依舊根據演算模型快速確定了雙方的位置和可能到來的攻擊,並且及時作出應對,右手化掌順著破空聲傳來的方向一抓,不偏不倚虛握住高速飛行的弩箭,同時翦除能力發動否定半途爆炸的可能性,她上半身微微偏轉,一偏一帶便讓弩箭軌跡在自己麵前劃了個弧線,隨後悄然鬆手任由弩箭朝著她左後方飛去。


    轟!


    剛一脫手沒多久,弩箭就轟然爆炸。.


    趙姒妲被爆炸帶起的氣浪掀飛,些許扭曲變形的零件從她左肩的傷口中掉出,摔倒在地連滾了好幾圈。


    同時炸開的還有吉奧瓦尼胸口凹陷下去的胸甲,而審判官更是突然感六腑傳來像是被撕裂一樣劇烈絞痛,哇的一聲咳出幾口混著血肉碎塊的鮮血。


    怎麽回事?!


    「建議:你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趙姒妲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表情依舊淡然。


    「我參考骨人的賽博武功,將高頻振蕩的‘勁“打進了你的盔甲裏,剛剛那是短時間高強度共振後最終導致金屬斷裂,當然這個過程中不免也有部分‘勁“通過盔甲傳入你的你體內。」


    趙姒妲看著咳出混血碎塊的吉奧瓦尼。


    「要是繼續亂動的話,你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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