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術的開發,恐怕能算得上超凡世界中裏程碑式的發明了。


    施展常規超凡術式往往需要經曆調動超凡能量,編撰術式,最終形成超凡效果的麻煩過程,而瞳術就簡潔得多,它像近現代人類發明的槍械一樣,隻需要提前將名為超凡術式的子彈準備好,儲存在眼瞳中等待擊發,然後在實戰中隻需要通過目視作為觸發就能完成快速施法的手段。


    而諸多瞳術中,又以精神類術式發揮最穩定。


    無論是用眼瞳放出黑色火焰,還是射出激光,又或者是拉出閃電,若非近身戰出其不意,攻擊性瞳術都可能因為視野焦點、敵人閃避或距離過遠的關係落空;而輔助類瞳術的使用效果往往兩極分化,上下限差距極大,強者能用一個弱點視覺把敵人切成十七份,弱者哪怕用上石化之瞳都可能被人用鏡子彈回來石化自己。


    隻有精神/心靈類術式是穩定發揮的。


    對於精神類術式來說,‘看,這一行為本身就意味著信息的傳遞和交互,隻要存在傳遞和交互的通道,術式就能生效。所以甚至隻要滿足目光所及+視線交錯這兩個條件,哪怕對方隻是無意識掃了一眼,根本沒看到施術者都會中招,施術隱秘不說還不存在落空的可能。


    當然,瞳術的發明也讓那幫專修精神類術式的心靈法師減輕了負擔——他們終於不用再穿上一身板甲,拎著鋼鐵權杖正麵敲暈敵人後,再捏著對方的頭蓋骨進行施法了,也不用再因為沒控製好力道敲死目標,結果生意白白被死靈法師給搶走而生氣了。


    趙姒妲義眼中流轉的數據組合成超凡符文,一套超凡術式組成的組合拳在吉奧瓦尼驚疑不定的注視下快速成型。


    瞳術,發動。


    心靈衝擊。


    磅礴的意識流化為洪水一瞬間衝垮了吉奧瓦尼的心智防線,緊接著精神力化為無數絲線穿過心智防線,刺入對方生物腦,在對方的心智因為衝擊而重啟之前,新的超凡術式已經順著精神力絲線入侵對方腦海。


    攝魂。


    生物腦高級功能區的活躍性被快速鎮壓,吉奧瓦尼即將從眩暈中醒來的主觀意識也便被壓抑到最低程度,心防瓦解。


    奪魄。


    徹底擊穿心防後,最後的術式才展露出其獠牙,超凡力量穿過已然崩潰的心智防線深入對方毫不設防的意識深處,直接讀取思緒與記憶。


    「騎士長率領騎士團精銳討伐神孽失敗……」


    「騎士團精銳幾乎全滅……」


    「神孽至今下落不明……」


    失去主觀意識的遮掩後讀取記憶再無任何困難,趙姒妲遨遊在深邃悠遠的黑暗中,無數大大小小的七彩泡泡從黑暗中飄舞出來,吉奧瓦尼的記憶如走馬燈般在泡泡表麵上連翻浮現,供她閱覽。


    整個超凡施法過程隻持續了短短數秒鍾,但趙姒妲已經在吉奧瓦尼的腦海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你們也沒有抓住伊麗莎白嗎……」


    人偶少女站起身來鬆開固定吉奧瓦尼的操偶絲,抬眼看向台下,審判騎士已經越過不可視之網結成密集陣勢步步緊逼走上看台,更遠處還有源源不斷前來的支援部隊正從街道小巷中湧出。


    「嘖……」趙姒妲咂咂嘴,現在地利優勢已經完全喪失,想逃出這裏就意味著要殺穿這些審判騎士——雖然她能依靠殲滅模式殺穿這種密集陣列,但保護不了那些被救出來的信徒。


    更多敵人已經結成陣勢一步步逼上台來,最前麵兩層的審判騎士手持大盾,將自己和同伴保護在大盾之後緩緩推進。


    趙姒妲輕哼一聲,甩手彈出一卷操偶絲,抽向其中一個大盾騎士。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鐫刻著樹


    紋章的盾牌上***偶絲生生切出數道深刻的劃痕,但卻並未穿透大盾。


    強大的力量也通過大盾傳導到後麵的騎士身上,但他隻是稍微晃了一下身子便在後方隊友的支撐下便穩住了身形,很快就重整態勢,繼續前進圍成一個半圓將趙姒妲包圍起來。


    騎士架著大盾緩步前進,抵擋著無形奪命的絲線,一根根尖銳明亮的槍頭從盾與盾的縫隙中刺出,配合大盾包圍圈進一步壓縮趙姒妲的閃避空間,而從大後方射來的箭矢更是如噩夢般對她窮追不舍。


    趙姒妲遊走在盾槍陣中,靈巧地避開兩根刺向胸腹的長槍,擰身側頭閃過箭矢的同時,還能一拳打在迎麵砸來的大盾上,利用特殊的‘勁,將盾牌轟得粉碎,接著馬上就有兩個大盾騎士衝上前來補位,盾牌揮擊之間再次將她的攻勢逼退。


    但這無濟於事。


    別說擊碎一個騎士大盾了,哪怕能擊碎十個、二十個的騎士大盾,對方也能快速補足空缺,沒過多久趙姒妲就被逼得險象環生,很快就在逐漸收緊的包圍圈中被數名大盾騎士用盾死死壓製住。


    「看吧……我早說過的……」聲音從騎士群中傳出,接著騎士們主動讓開一條道,吉奧瓦尼在兩名騎士的攙扶下緩緩走來,他已經恢複意識,但搜魂術式強行入侵生物腦所造成的的損害逐漸凸顯。


    他雙眼通紅,口鼻都流出鮮血,劇烈的腦出血不僅剝奪了他絕大多數正常感官,讓他隻能依靠別人攙扶才能行走,就連從嘴裏吐出的字句也尤為含糊:「你的到來,主早有預料。」


    「主早就預料了你將殞命於此。」


    吉奧瓦尼居高臨下望著被大盾牢牢壓製的趙姒妲,無數長槍蓄勢待發,隻要一聲令下,這些騎士就會毫不留情地刺下長槍,將人偶少女殘忍解體。


    「那可未必……」趙姒妲揚起眉毛,瞥了一眼天空,「說不定有些神對這個判決有不同看法。」


    吉奧瓦尼眯了眯眼,此時台下流民們爆發出的一陣嘈雜驚呼,他心中沒來由得生出一絲不妙,接著他突然瞪圓了眼睛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猛然抬頭。


    扭曲錯亂的虛影不知何時在天空逐漸成形由虛化實,如小麥般、扭曲粘膩的觸以違背物理準則的方式相互攀附、肢糾纏在一起化為更大的觸須,細小的橢圓狀褐色顆粒,不可名狀的裙狀物質與乳白色的不規則碎塊拱衛在發光球體周邊,終日不休在這個難以名狀存在的身邊發出聒噪而瘋狂的噪音。


    兩團軟質的深色球狀物體從觸須中緩緩鑽出,它有著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麵,深邃到仿佛能將光線吸入其中的表皮,這雙由生物血肉、尚未發育的胚胎與植物碎末混合在一起的可怖事物,化為了不可名狀存在用於觀測世界的眼睛,與吉奧瓦尼以及無數審判騎士對上了視線。


    在對上視線的瞬間,吉奧瓦尼突然明白了一個事實。


    這個身影如此的褻瀆神明,或許祂就是神明本身。


    「目睹神靈的存在,sahk。」


    聲音從那團扭曲身影中傳出,接著,瘋狂淹沒了他的意識。


    …………


    不久之前。


    正當趙姒妲衝上看台孤身行刺吉奧瓦尼,成為審判騎士們圍攻的目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看台背麵,有個笨手笨腳的身影悄悄爬了上來。


    隨後,在全視之眼升空後,人偶少女操偶絲肢解看台揚起蔽日煙塵。


    嗦螺門手腳並用緊緊抱著一根支撐橫梁,身子就像航行在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般隨著看台搖晃而甩動,他雖然很想放聲尖叫,但想到自己在隱秘行動,最終還是將驚叫生生咽在喉嚨裏緊抿嘴唇發出一連串低沉的悶哼,「啊……嗚嗚嗚嗚——」


    不過幸運的是,看台解體


    、崩塌時的巨大轟鳴蓋過了他憋在喉嚨裏的驚叫,而看台劇烈搖晃與震顫釋放的應力也沒有摧毀他抱住的那根支撐衡量——至少現在他不用擔心橫梁在劇烈搖晃中斷開,把他給甩出去了。


    「我真是信了煮的邪!淦了,當時我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答應煮的啟示來劫法場?而且就我們兩個?我特麽瘋了嗎?我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要以先吃的身份告誡所有同胞,千萬別信煮的鬼話……」


    年輕的神選者絮絮叨叨瘋狂埋怨著自己,但行動上卻一點都不放鬆,咬牙抱著這根一人合抱的橫梁,像隻毛毛蟲般在橫梁上蠕動,很快就爬上了看台。


    「總算上來了……」嗦螺門擦了一把汗,抬眼看向眼前的景色。


    看台已經被一分為二,他正站在看台豎立火刑柱的後半部分,隻是剛剛還矗立在台上的火刑柱皆已倒塌,隻剩下一朵朵熾白聖焰如雪蓮在幾近坍塌的看台上綻放,絢麗而又聖潔。


    隻不過很快這一美景就被斷斷續續從火焰中傳出的哀嚎給破壞了。


    嗦螺門從短暫的沉醉中猛然驚醒。


    這是刑場,而這些火焰是教會用來處決異端的殘酷刑罰。


    以靈魂與肉體為燃料,隻要沾上一點就會如附骨之疽纏上來,而且在受刑者的靈魂與肉體燃燒殆盡之前,異端絕不會死亡的殘酷刑罰。


    無論看上去多麽聖潔,都無法粉飾暴行的實質。


    如果說前麵是趙姒妲與吉奧瓦尼表演的舞台,那麽看台後半部分就是他的戰場。


    而他的任務就是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救出所有被抓走的同胞。


    聖焰熾白耀眼,跳躍的火光中隱約能看見裏麵的人形,隻能聽到有氣無力的哀嚎從火焰中傳出。


    「再堅持一會!我馬上救你們出來!」嗦螺門沒有絲毫猶豫,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團聖焰前,伸手探入熊熊燃燒的熾白聖焰。


    他的指尖剛一觸及聖焰,潔白的火焰就嘭得一下將整個人都點燃成人形火炬,可預想中灼熱和劇痛並未傳來,來自飛麵大神的加護起了效果,覆蓋體表的異端能量奮起反擊灌入聖焰,接著火焰之花如陽春融雪崩潰、瓦解最終消弭於無形。


    「是先吃吧?我們可算等到救援了……」火焰逐漸消散,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幽幽傳來,仿佛終於因為火焰消散而放下重擔鬆了口氣。


    「沒事吧?我馬上……」不等火焰完全消散,嗦螺門就抽出小刀衝上前割開綁住他們的繩子,但當他看清幾個綁在火刑柱上幾個信徒同胞的模樣時,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你們沒事?」


    幾個信徒雖然雙手反綁在火刑柱上,但一眼望去這幾人精神飽滿,身上也沒有什麽明顯燒傷的痕跡。


    「啊?你說這個啊?」大煮教掙開繩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最後一次***時,煮給我們每個人都上了個叫……額,好像是叫爸服的玩意兒?」


    「是buff。」另一邊還在火中的信徒插嘴道。


    「哦對!是叫buff的東西。」大煮教一拍腦袋,「煮說這個東西可以保佑我們不受傷害,作為最終保險給每個人都上了個buff;而且煮還說飛天意麵神教最不需要的就是殉教者,如果被教會迫害,大家可以趕緊叛教脫罪,永遠都要以生存為最優先項目……」


    大煮教憨厚地笑著:「最後煮要我們玩得開心點,然後我們知道自己要被送上烤邢架後,就私底下一合計……」


    「所以你們就決定慘叫,假裝自己很疼?」


    「對。」另一名解除束縛的信徒活動了一下身子,一邊給其他信徒解綁,一邊回答道:「被架在火刑架上演他們還挺好玩的,就是裝起來有點累……叫到後來都快叫不出聲


    了,要是你再來晚一點可能就要露餡了。」


    嗦螺門:「……」


    他差點腳下一崴從台上摔下去。


    哪怕想破腦袋,他也難以理解這些同胞的腦回路。


    「算了,這也是好事。」嗦螺門搖搖頭決定不再深究這件事,他有預感如果在這方麵糾結下去遲早會把自己糾結死,趕緊將剩下幾根火刑柱上的同伴也解救了,「趕快行動吧,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交給我吧,這個我熟。」大煮教應道。


    他在煙霧中站定,信徒們將他與先吃嗦螺門圍在圓圈的中心,閉眼凝神,在心中觀想著入獄前吃的最後一碗麵,向飛麵大神虔誠地獻上祈禱。


    「讚美麵條為天聖父;」


    「讚美肉醬為救世主;」


    「讚美肉丸封為神靈;」


    「讚美三位合一麵神!」


    信徒們的頌詞空靈回蕩著,仿佛穿過時空層層阻隔到達了神靈的國度中,不過大煮教並沒有打斷他們,而是在他們頌詞的伴奏下,開始與先吃異口同聲地詠唱起來。


    「以聖麵條、聖麵湯、聖肉丸之名,願麵神的附肢常撫摸吾等,願麵神的幽默感常環繞吾等,願八戒指引吾等,願吾等的碗裏多幾顆鹵蛋,多幾塊牛肉和多幾個爆漿牛丸,願煮之附肢永遠眷顧吾等……」


    「飛天意麵大神、全知全能還愛酗酒的灶物煮,願您的意誌行在地上,如同行在您的麵館中……」


    「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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