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夜,


    思念傾盆。


    穿梭在四溢的燈光汙染之中,雨點在他麵龐上留戀地輕吻,北堂秀忽然想到了曾經寫下的幼稚話語。


    或是在某個夏日的午後,或許是大雨簌簌而下的夜晚,耐不住心中的悸動,心間悄悄升起自己說不定才氣過人的想法,握著筆在燈下寫出一行行決定永久珍藏的煽情段落……


    然後在某天全部銷毀。


    直到此刻,那個命中注定的句子竄上心頭,才忽然慨歎起時間的冷酷和無情,還有過去的天真與可愛。


    “到了。”


    北堂秀頓下腳步,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國際機場,人來人往,各種高級轎車將路麵封鎖大半,雨路難行,車如流水。


    各國人在這座巨大的國際機場交匯,卻少有人露出笑顏,他們多半是在咒罵這可惡的天氣。


    “oh!theweatherisf**kingsh*t!”


    “怎麽回事,我馬上就要開學了,我還要飛去……”


    “……”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引發機場大麵積航班延誤,數以萬計的出行旅客被困於機場,不能正點飛往目的地,鮮紅的霓虹燈管在高處橫匾上招搖,映出一條鮮紅的道路。


    聲音十分好聽的女播音員不斷重複著毫無意義的安撫與保證,在大廳交響的音調愈發空洞起來。


    北堂秀站於人群中央,像是一尊不動明王,川流的人海下意識避過他,於高空俯瞰,他即是廣場中的缺口。


    “那邊是……”


    還沒來得及和季淳煬聯係,他就看到鮮紅燈組在雨中揮瀉之處,空間有些微微的扭曲,四溢著黑穢色的細微火焰……


    人來人往,卻無一人在意,仿佛世界一如既往地平穩運行著。


    不,世界確實一如既往的平靜。


    “是我的世界變了才是。”


    迎接他的人還沒有出現,北堂秀大步走向那細碎的缺口,紅光妖冶地扭曲著,宛若通往異世界的大門。


    摩肩接踵的人群低著頭,傘下的手機亮木映出一張張忙碌麻痹的臉,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在人流中漸漸模糊了身形,直至消失不見……


    ……


    一步踏入,萬籟俱寂。


    而後……


    雨沙沙地下。


    “咳咳……”


    硝煙伴隨著難言的腐臭撲鼻而來,哪怕是鋪天蓋地的暴雨也無法將之徹底掩埋。


    盡管渾身早已濕透,北堂秀還是撐起了傘,看著先前人聲鼎沸的國際機場此刻化作一片頹圮的廢墟,不時還有蓮狀烈焰在遠處炸出騰騰熱浪,建築高處的玻璃應聲而碎,大片大片的白汽在高空纏蜷著。


    飛機跑道上半跪著一個巨大的漆黑人形,遮蔽了雷火的光芒。


    於祂麵前,折翼的客運航機宛若縮小版的模型。


    哪怕隻是遠遠地窺探,一股發自心底的濃濃窒息感都無法遏製地衝上頭頂,令人髓骨發寒。


    而此刻,在暴雨的傾瀉之中,百米高的巨大漆黑人形身上纏著無法熄滅的熾紅色火焰,在震耳欲聾的生生爆炸中寸寸消亡。


    北堂秀立在入口處,像是看電影般欣賞著眼前的壯觀景象,許久之後,才從那巨形上移開眼,看到不遠處,螞蟻一般的幾點人類。


    很顯然,那些神裔們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嘿,快啊阿秀!”


    一個寬大的手掌冷不防拍在肩膀上,北堂秀一陣輕顫,下意識轉身探手,宛若矯夭的靈蛇般纏上那人的胳膊。


    他翻手正欲拆筋卸骨,就看到來人探著頭,把一張瘦長的麥色帥臉伸進傘中,求饒道:


    “不要啊~給我留點麵子吧,那邊的可都是我的後輩啊,阿秀~~”


    這個季淳煬一旦扭捏起來,就會無比惡心,惹得北堂秀嫌惡般遠離幾步,收回那隻威懾力十足的兵刃般的手。


    這麽一鬧,很快就有幾人小跑著圍上來,男女參半,麵容稍顯稚嫩,有些崇拜地看著和季淳煬站在一邊的北堂秀。


    “部長!這位是——!”


    一個高馬尾的女孩蹦蹦跳跳著小跑來,灰撲撲的俏臉上寫滿了興奮,眨著星星眼肆無忌憚地端詳著北堂秀。


    “哈哈,果然還是我們阿秀帥啊,她往常可是高傲得像個小冰山……”


    “哎呀部長!”那被稱為冰山的女孩扭捏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季淳煬在北堂秀殺傷力十足的眼神中轉移了話題,“北堂秀,你們叫秀爺就完事了,體術無敵!不用能力的話,吊打十個我!”


    他這下倒是謙虛極了,誇起北堂秀來毫不嘴軟,惹得眾人驚詫起來,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北堂秀見他們這樣,倒也不多疑惑,畢竟萬裏挑一的古神裔們也是人,很多甚至是被動地扛起責任,這點上,自己不如他們。


    “淳煬,他們是……”


    “寧澤、許翼、白曦、洛子馨……”他一一點過,“都是我可愛的後輩們啊,再遠處的是提供數據與科研的替補人員,算是沒覺醒的普通人,畢竟神裔稀少嘛。”


    說罷,季淳煬遙遙對他們擺擺手,那些人很快便對他躬身,齊齊喊道:“很榮幸為您效勞,會長。”


    “喂!”季淳煬忽然如臨大敵地瞪了他們一眼,“說了多少遍,元學會那麽多個分會長,叫我季哥就行啦……”


    “是是是,季哥季哥”,他們點著頭離開,嘴裏念念有詞,“果然還是火部最平易近人啊~”


    看著眾人走遠,北堂秀上前瞧了季淳煬一眼,眼神有些不可思議:


    “我怎麽不記得你是個這麽低調的人了?”


    季淳煬聞言老臉一紅,訕笑道:“畢竟那麽多分會長裏,想當下任會長的可不少,尤其是水部的薑學姐,那女人……”


    季淳煬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起來,因為北堂秀的眼神陰沉得有些可怖了,他忙轉頭道:


    “嗐,不說了,沒意思,咱還是趕緊去錄東西吧,暴雨天的,多有意境啊~”


    說著,在北堂秀掰他手腕之前就趕緊走開,讓攜帶著高精度戰鬥畫麵捕捉攝像機的師傅們調整拍攝角度……


    然後他就招呼著北堂秀去侯客大廳,避避雨,商量商量這場極其硬核,恐怕是前無古人的畫麵拍攝。


    北堂秀點頭示意讚許,畢竟渾身濕漉漉的確實難受,主動走到避雨處。


    很快,大廳裏走過來個幾個空姐裝扮的高挑少女,手中拿著幾件有些廉價的街攤衣物。


    領頭的那位似乎尤其勇敢,短發利落,妝容嫵豔。


    就見她扭著纖細的腰肢,款款走上前來,二話不說便揉亂了北堂秀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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