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灝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卻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又拿起第二本書來,繼續翻查,眼見著燭火顫顫,外麵天色如幕,他卻毫無所覺。


    直到門被敲響了,崔雲灝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頭來,隻見一個同僚站在那裏,伸頭向他道:“崔修撰,我方才看到大門口處有一個家仆,似乎是說有急事要尋你,看他那樣子還挺著急的,莫不是你家中出了事情,我這才來告知你一聲,要不要出去看看?”


    崔雲灝聽罷,站起身來,頷首道:“多謝你了,我這就去看看。”


    那人笑笑,道:“客氣了,大家都是同僚,小事而已,何必言謝,你快去吧。”


    崔雲灝的宅子裏是沒有仆人的,想必那是蔡府的,但是蔡驚鴻知道他近來忙,輕易不會派人過來,既然這麽著急,極有可能是因為杭州城,或者瀅瀅那邊有消息了。


    崔雲灝眸光微微一深,他不再多耽擱,直接把桌案上的宣紙和史書等重要物件都收了起來,確信鎖好之後,立即熄了燈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他心中急切無比,因為時候不早了,翰林院幾乎沒有人,長長的走廊中寂靜無比,崔雲灝卻無端端覺得這長廊比往日要更加長了許多,他走了許久才走了一半。


    崔雲灝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拎起長袍的下擺,在空無一人的廊下奔跑起來,一路穿過了翰林院的三重門,來到了大門口處,一盞小小的燈籠已等在那裏了,燈籠上寫著一個熟悉的蔡字。


    崔雲灝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放下袍角,理了衣裳,這才走上前去,那人是六斤,見了他來,連忙鬆了一口氣,道:“崔公子,可算盼著您出來了,小人方才還請了一名翰林院的老爺幫忙去知會您一聲呢。”


    崔雲灝嗯了一句,又淡淡地問道:“是師兄找我?”


    “正是呢,”六斤道:“我家少爺請您趕緊回去一趟,說是有大事情。”


    崔雲灝的心立即提了起來,但仍舊不動聲色地詢問:“什麽大事?”


    六斤笑道:“說是杭州城來了故人,崔公子見了一定會歡喜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崔雲灝的一顆心就像是被什麽攥緊了似的,是那種終於落到了實處的踏實感。


    他竟然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斂了,問六斤道:“是什麽時候來的?”


    六斤一邊引著他往前走,一邊答道:“聽說是上午時候就來了,跟門房說了一聲,又走了,說傍晚時候還會過來,咱們少爺從翰林院下了學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事,趕緊叫小的來尋您回去了。”


    崔雲灝猶豫了一下,又問:“你……見過她了麽?”


    六斤笑道:“這卻是沒有,小人今兒一早就隨著夫人去昭明寺上香了,恰巧就錯過了。”


    崔雲灝點點頭,六斤一抬頭:“馬車到了,崔公子,先上車吧。”


    崔雲灝答應一聲,便上了馬車,六斤趕著車就往皇城門口的方向而去。


    明明平日裏不覺得蔡府多遠,如今坐在馬車中,崔雲灝卻忍不住幾番揭開車簾子往外看,馬車一路穿過端門,東城,宣仁門……


    崔雲灝問道:“還有多久到蔡府?”


    六斤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風吹得有些飄忽不定:“還有一刻鍾左右,崔公子莫急。”


    崔雲灝忍下了,他這才驚覺自己握著車簾子的手指,一直在輕輕顫動著,他盯著那手指,然後猛然捏緊了。


    瀅瀅……


    蔡府,書齋中,隔著門簾,曾敬賢正在與舒敏赫小聲說話,目光飄向那門裏麵,兩個人正坐在那裏交談。


    曾敬賢低聲道:“這就是雲灝的那個小媳婦?”


    舒敏赫也小聲答道:“恐怕是,門房不是說,從杭州那邊來的麽?又姓楚,大約就是了。”


    曾敬賢自言自語道:“雲灝捂了這麽多年了,我還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倒是要仔細看看了。”


    舒敏赫有點遲疑:“這……這恐怕不好吧?”


    曾敬賢卻道:“這有什麽不好的,我們與雲灝又不是旁人,我進去瞧瞧。”


    他說著,起身就要往裏麵走,舒敏赫連忙喚了一聲,曾敬賢隻作沒聽見,一頭紮進了書齋裏去了。


    楚瀅瀅正與蔡驚鴻說話,忽然見門口進來兩個人,打頭那位個子略高,身形有些瘦,濃眉俊目,看起來十分精神,進來就喚了蔡驚鴻一聲:“師兄。”


    楚瀅瀅又見他身旁站著一位青年男子,麵目普通,看起來十分的書生氣,也跟著叫了一聲。


    楚瀅瀅打量他們兩眼,幾息之間,心中便略微有了底,這兩人想必就是崔雲灝的兩位師兄,曾敬賢和舒敏赫了。


    正想著,曾敬賢便轉頭來看她,明知故問道:“師兄,這位是……”


    楚瀅瀅笑了笑,落落大方地站起來,自報名姓道:“我叫楚瀅瀅,是崔雲灝的姐姐,兩位想必就是他的師兄了。”


    曾敬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們幾個常聽雲灝念叨你呢。”


    那表情假得,旁邊的舒敏赫都替他尷尬,隻好衝楚瀅瀅笑了笑,道:“雲灝大概快到了,在下姓舒名敏赫,是他的三師兄。”


    楚瀅瀅點點頭,曾敬賢也自報了家門,又好奇問道:“你是一個人來金都的麽?”


    楚瀅瀅答道:“我之前在池州替人治病,後來才從池州隨著商隊一同出發,來到金都的。”


    聞言,曾敬賢驚異道:“池州?是前陣子發了大水決了河堤的那個池州麽?”


    楚瀅瀅點點頭:“正是,白鬆江決堤之時,我恰在池州城內。”


    幾人俱是驚訝不已,蔡驚鴻問:“現如今池州城情況如何?”


    楚瀅瀅答道:“我走時,災民俱已安頓妥當了,不過良田都被淹了十之七八,恐怕今年難有收成了。”


    曾敬賢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聽了這話,便問道:“我聽說白鬆江決堤一事,是因為去年撥款修河道的銀子都被貪了,這事可是真的?”


    楚瀅瀅頓了一下,蔡驚鴻不讚同地道:“慎言。”


    曾敬賢悻悻然,楚瀅瀅想了想,卻答道:“這事我不太清楚,但是據說決堤之前,官府沒有派人去巡查,河堤是突然裂了口子,此事還是池州城的百姓發現的,因為疏散不及時,不少百姓事先一無所覺,導致不少人家都被洪水衝走了。”


    她說著,又道:“池州城至少有三成百姓無家可歸了。”


    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又是如何景象,氣氛一瞬間默然了。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起先有些急促,等到了書齋院子裏,卻又猛地停住了。


    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崔公子,怎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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