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來,盯著那座宅子上的匾額,微微眯起眼來,一字一頓地念道:“定安將軍府。”


    另一個侍衛有些緊張地道:“他們進了將軍府裏了?”


    領頭的侍衛表情有些凝重,半晌沒說話,一個人道:“怎麽辦?頭,我們……要去叫門嗎?”


    領頭侍衛瞥了他一眼,道:“你敢跟定安將軍要人?”


    那個侍衛頓時噤聲了,領頭侍衛想了想,沉聲道:“罷了,先回去將這事如實稟報上去。”


    “是!”


    一行人轉身往回走,不多時便碰見了帶著人從太子府過來的寧晉,他見領頭侍衛臉色難看,道:“頭,出什麽事情了?”


    “他們進了定安將軍府了,”領頭侍衛表情冷肅地道:“先回去請罪吧。”


    “是!”


    七八名侍衛回了太子府,一路上無人敢說話,靜默無聲,等進了府裏,領頭侍衛道:“都在這等著,我去稟報殿下。”


    他說著,便往後堂的方向走,沒多時便碰上了幾個捧著茶果的宮人,問道:“殿下在何處?”


    “殿下現在在怡然居。”


    侍衛頭領一路順利到了怡然居,裏麵傳來絲竹之聲,間或夾雜著歌姬輕揚悅耳的歌聲:“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


    通報之後,侍衛頭領深吸了一口氣,上了堂,隻見太子正半倚著桌椅,微微合著雙目,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上敲擊著,應和著那歌姬優美動聽的歌聲,旁邊還坐著一名中年人,正在慢慢地喝著酒。


    琵琶聲響,如珠落入玉盤之中,嘈嘈切切,美妙悅耳,侍衛頭領不敢說話,垂手斂目,靜立在堂下,耳聽著一曲唱罷,太子才睜開雙目來,微微揚了揚手,道:“都下去吧。”


    歌姬樂師們都立即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太子望過來,道:“怎麽了?”


    侍衛頭領答道:“啟稟殿下,那竇茹瀾逃走了。”


    太子霍然睜眼,一掃方才的愜意和漫不經心,直起身來,一雙眼睛如刀子一般,緊緊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說什麽?給孤再說一遍。”


    侍衛頭領立即跪下來,咽了一口唾沫,聲音幹澀地道:“那竇茹瀾逃進了定安將軍府,屬下辦事不利,請殿下責罰。”


    他的額頭死死貼著冰冷的地磚,不敢抬頭,上方沉默良久,忽然,一道風聲呼嘯而來,侍衛頭領並不敢躲,整個人戳在那裏,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硬生生受了那一下,啪的一聲,上好的琉璃盞碎裂開來,酒液四濺,醇香的酒香氣在堂中氤氳開來。


    緊接著,太子的怒吼聲隨之而來:“廢物!孤養著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麽用?!”


    太子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獸一般,猛地站了起來,抄起麵前桌案上的酒壺和杯盞,一股腦砸向那侍衛頭領,口中怒罵道:“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抓不住,孤的府中不養無用之人!滾!”


    侍衛頭領自然不敢滾,這若是一滾,太子盛怒之下,恐怕自己的項上人頭也要跟著滾了。


    他隻一味垂著頭,以額觸地,不敢有絲毫動作,唯恐又觸怒了太子,太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才跌坐在圈椅中,臉色陰沉得仿佛烏雲密布一般,道:“孤遲早要被你們這些廢物給害死!”


    “屬下有罪,甘願受罰。”


    “嗬,”太子冷笑起來,斜眼看他:“罰你?罰了你,你就能去定安將軍府幫我把那個叫竇茹瀾的賤人抓出來?”


    侍衛頭領不敢作聲了,倒是一旁坐著的文官慢慢地開口了,道:“殿下息怒,莫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太子聲音帶著怒意,但是好歹平靜了不少,道:“太傅有所不知,這件事情,孤當時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辦穩妥些,絕不能出岔子,可是萬萬沒想到,如今卻弄成了這番局麵,孤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府上好吃好喝養著的這些人,統統都是飯桶!關鍵時候,什麽力都使不出來。”


    “殿下息怒。”


    太傅安撫了太子一句,又轉頭問道:“現在人已去了定安將軍府中了嗎?”


    侍衛頭領答道:“是。”


    太子臉色依舊陰沉,語氣忿然:“為何定安將軍會摻和進來?這跟他有什麽相幹?”


    太傅卻問那頭領道:“你是親眼看見她進了將軍府裏?”


    “這……”侍衛頭領猶豫了一下,道:“這卻沒有。”


    太傅言辭犀利地追問道:“那你如何能夠斷定是定安將軍府的人插手了此事?”


    侍衛頭領答道:“那竇茹瀾的同夥受了傷,屬下看著血跡是在將軍府前止住了,顯然是入了府內。”


    “莽夫!”太傅不客氣地道:“你會循著血跡追查,他們就不會掩蓋行跡?”


    侍衛頭領啞口無言:“可……”


    “行了!”太子一擺手,不耐煩地道:“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侍衛頭領立即磕了一個頭,不敢再出言,太子表情陰鷙,喜怒不辨,倒是太子太傅道:“殿下可是憂心此事?”


    太子道:“孤本想著將那竇茹瀾抓來,逼她反咬一口雍王,即便不成,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來個死無對證,可偏偏這些飯桶……”


    他說著就來了脾氣,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果盤,精致的茶果糕點滾落一地,太子氣道:“籌劃了半天,最後全被攪和了!”


    太子太傅慢慢地道:“事已至此,殿下再想已是無益,不如想想,要如何把這事情給圓回來。”


    太子氣憤難平,道:“怎麽圓?我那好弟弟就等著抓孤的辮子,刑部尚書是他的人,這事情已經捅了出去,父皇今日批了折子,讓刑部立即著手審案子,那刑部簡直是水潑不進的鐵桶一座,若是叫他們翻出了池州的事情……”


    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森然道:“不行,孤不能讓他們那麽做,那竇閔徽的女兒知道多少事情……”


    太子太傅卻道:“殿下切莫自亂陣腳,以臣之見,此事還遠不到那般田地。”


    太子立即轉過頭來,望著他,道:“太傅可有何良策?”


    太子太傅道:“既然皇上已下了命令,讓刑部去審,刑部能不能不審?”


    太子臉色難看地道:“他們現在肯定巴不得連夜提審,怎麽可能不審?他們恨不得把舊賬全部翻出來,一把將孤拉下去……孤不能……”


    太子太傅又道:“殿下,刑部審了,皇上就會信嗎?”


    太子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不,還有大理寺,刑部審了之後要將案子遞交大理寺複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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