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了最後,聲音轉冷,這話說得太過嚴重了,崔雲灝立即道:“臣不敢。”


    太子緊追不放:“那又為何不收?”


    他說著,轉過頭來,道:“還是說,崔侍讀懼內?新婦初嫁,便已如此善妒,按照我朝律例,婦人善妒,其家亂也,當以休書去之,崔侍讀可萬萬別心慈手軟。”


    這話簡直是把崔雲灝的退路全部切斷了,他若是不順著太子的意思,楚瀅瀅則要被安上善妒的名頭,但若是順著他的意思,崔雲灝則要被迫收下這三名侍女。


    他沉默不語,一旁的曾敬賢都有些急了,他想開口說話,卻被蔡驚鴻一把拉住,隻得不甘願地閉了嘴。


    蔡驚鴻也是無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子今日來者不善,雖然不知道崔雲灝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開罪了太子,但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曾敬賢若是開口相幫,隻會火上澆油,現在這裏能開口的,隻有一個人。


    正在這時,雍王忽然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太子似乎毫不意外,道:“願聞其詳。”


    雍王笑著道:“新婚嫁娶,秦晉之好,本是喜事一樁,殿下送上賀禮,也是一番拳拳好意,不過這好意說不定也會好心辦了壞事,若引得這一對新人之間生了嫌隙,傳出去反倒會對殿下不利。”


    “哦?”太子神色倨傲,道:“若那新婦不妒,他們之間如何會生嫌隙?”


    太子說著還來了勁,又道:“說到底,關節依舊在此,我送這三名女子,也是為了幫崔侍讀試探一二啊,何來好心辦壞事之說?”


    這歪理邪說,竟然讓雍王無從反駁,事態一下又僵持住了,太子盯著崔雲灝,語氣帶上幾分不善,道:“崔侍讀,你不願意收孤的賀禮,是看不上孤,還是因為新婦善妒?”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屋子當中的崔雲灝,卻見他一撩袍子下擺,竟然跪了下來,對太子道:“望殿下恕臣無禮,這賀禮,臣不能收。”


    太子的臉色徹底黑了,低聲喝道:“崔雲灝!”


    崔雲灝卻毫不退讓地抬起頭來,道:“臣猶記得,當年嘉純皇後仙逝時,皇上足足三年不曾充納後宮,天子尚如此作為,照太子所言,難道是因為嘉純皇後善妒嗎?”


    “你”太子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罵道:“崔雲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編排嘉純先皇後!”


    崔雲灝的聲音比他更大:“不是臣編排,而是臣根據太子殿下的道理所推測出來的,臣深愛妻子,所以不願意納娶姬妾,此乃臣之本心,與臣妻何幹?何以就要因此背上善妒的惡名?同理可得,今上三年不願充納後宮,又與嘉純皇後何幹?”


    “住口!你住口!”太子氣得雙眼都發紅了,一把掃飛了桌上所有的杯盞果盤,大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完全沒有想到平日裏看似斯斯文文,溫文有禮的崔侍讀,頂撞起太子來竟然也是如此彪悍!


    嘉純先皇後乃是太子生母,他被崔雲灝這一番話氣得手指發抖,指著他道:“你……你竟敢如此放肆,好大的膽子,孤要啟奏父皇,革了你的職!”


    崔雲灝仍舊是不慌不忙,雖然跪在地上,但是挺直了腰背,抬眼望著太子,卻仿佛猶如在俯視他一般,道:“那就請殿下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奏與陛下吧。”


    太子氣急:“你”


    正在這時,雍王忽然開口了,道:“殿下息怒。”


    太子轉過頭來,瞪著他:“有你什麽事?”


    雍王笑了:“這牛不喝水,哪有強按頭的?妻妾納娶,這些本是崔侍讀的後院之事,若真因此鬧到了禦前,還讓皇上知道了,恐怕會鬧出笑話來,殿下說是不是這個理?”


    太子的表情依舊難看,雍王也不以為意,他站起身來,慢慢地道:“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崔侍讀與其妻伉儷情深,本是一樁值得稱頌的佳話,這是好事啊,雖然這些事情殿下之前不知道,在今日來送賀禮,是對崔侍讀的賞識,一番好意,崔侍讀也不該如此頂撞殿下。”


    崔雲灝立即就坡下驢道:“是臣失禮,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請殿下恕罪。”


    台階也挪出來了,太子今天沒占到什麽上風,反倒是雍王句句在理,表現了一番溫厚寬容的形象,太子冷笑一聲,道:“孤倒是忘了,雍王也是個癡情種子。”


    雍王一哂,並不答話,太子冷冷看了地上跪著的崔雲灝一眼,麵無表情地擺袖,吩咐太子府宮人道:“回府。”


    太子一行人來了又走,大廳裏的氣氛也隨之變換了,人聲漸起,大多數都是在竊竊討論方才的事情,總之,表麵上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景象。


    雍王轉向崔雲灝,道:“先起來吧。”


    崔雲灝頷首,站起身來,雍王望著他,像是在打量什麽,過了一會才道:“你今日有些莽撞了。”


    他話雖然如此說,但是表情卻沒有半點不悅的意思,崔雲灝隻是略微垂眼,答道:“是。”


    雍王沉吟片刻,又道:“不過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多的我就不說了,免得掃興,下次記得注意便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他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拿捏你,容易得很。”


    崔雲灝點頭:“王爺說的是,臣記住了。”


    雍王這才露出一點笑意來,拍著他的肩,道:“今天是好日子,這些事就先別想了,去吧。”


    “是。”


    不遠處的蔡驚鴻等人見到雍王與崔雲灝說完話了,便圍了過來,曾敬賢性子急,問道:“雲灝,你沒事吧?”


    崔雲灝搖搖頭,蔡驚鴻低聲道:“你今日確實有些莽撞了。”


    崔雲灝的唇角輕輕翹了一下,沒有辯駁,忽然雍王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道:“你就是蔡驚鴻?”


    蔡驚鴻一抬眼,便見雍王站在不遠處,他心中微微一凜,拱手恭敬道:“回殿下的話,臣是。”


    “本王似乎見過你,”雍王打量著他,道:“你父親是都察院右簽都禦史蔡蓀蓉?”


    蔡驚鴻答道:“正是家父。”


    雍王又疑惑問道:“你與崔侍讀是……”


    蔡驚鴻立即回答:“臣與崔侍讀師出同門,亦是同榜進士。”


    雍王恍然大悟,道:“那你如今也在翰林院任職?”


    “回殿下,臣如今在翰林院庶常館學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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