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一劍穿身,鮮血濺射,銀劍染血。


    龍青竹孱弱嬌軀悍不畏死擋在楚嚴謹身前,胸口插著的銀劍嗡鳴輕顫,傳出那刻薄女聲的尖厲喝聲。


    “逆徒!!”


    噌——


    劍再入一寸,穿胸劍尖處血液滑落,低落在後方楚嚴謹的胸膛,令他隻覺這血珠滾燙。


    但此時,他意識都已因接連遭受元神衝擊而有些模糊遲鈍。


    哪怕努力保持清醒不曾昏睡過去,已是此時能做到的極限,縱是身前女子倩影都顯得格外模糊。


    “師父......”


    龍青竹垂首握住劍柄,恍若梨花帶雨,早已淚痕批麵,淒然道,“師父,快冷靜下來吧......您若殺了他,或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皇室一定不會放過您的......”


    幾滴淚珠自龍青竹嬌嫩的臉蛋滑下,宛如斷線晶珠,砸落在劍柄之上。


    那冰涼溫度,仿佛昔日大雪天裏,幾片晶瑩的雪花,沁入心扉。


    恍惚間,記憶仿佛回到昔日在弈劍聽雨閣雪山上的景象。


    師父龍雪蓮親切伸手摟著她的肩膀,憐愛地道,“青竹,我的小青竹,你已長大了,但哪怕去闖蕩江湖了,也要常回來看看為師啊......”


    龍青竹不舍地將頭靠在龍雪蓮肩頸上,依戀道:“師父,徒兒不想去江湖,徒兒想在劍閣陪伴您一輩子,您不是說過: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這是我們弈劍聽雨閣弟子應保持的心態......”


    “傻孩子,江湖啊,得你看過之後,在其中體驗洗練一番後,才能看得透徹,看得淡啊......”


    龍雪蓮語調感慨,鬆了摟著龍青竹香肩的手,含笑間輕足點地,飄身而起。


    以一美至無懈可擊的飄渺仙姿,飄飛向身後的雪景中,隨風飄飛的一襲白衣,也好似一片雪花,溶入了茫茫雪景中。


    “師父......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


    一溜鮮血從龍青竹口角淌落在嗡鳴震顫的劍柄上,將銀色劍柄染上妖異的紅。


    不知是這血的溫度,還是這句被弈劍聽雨閣弟子奉為圭臬的話語感染,銀劍倏爾安靜下來。


    其內驀地傳出一個女人恍如大夢初醒般的驚恐懊惱聲。


    “青竹......青竹......”


    “師父——”


    察覺劍身安定,其內那極端偏執的精神也似安穩下來,龍青竹喜極而泣。


    “青竹......你受苦了,為師,對不住你......”


    劍身之內,那偏執的元神分神,精神波動逐漸微弱下去。


    龍青竹一驚,立即抓緊劍身,以劍心通靈的心境感受。


    片晌後,她鬆了口氣,旋即一陣陣腦顱似要炸裂般的痛苦令她近乎暈厥過去。


    她悶哼一聲,強打起精神。


    回身看向身後的楚嚴謹,卻隻見對方宛如眼皮在打架,強撐著精神似隻為等她轉身。


    “多謝......”


    楚嚴謹勉強開口道了一聲,此時確定安全,緊繃而受創的精神再難堅持,當即眼皮閉合,昏迷了過去。


    “楚公子......”


    龍青竹輕喚一聲,立即探手過去查探鼻息,方鬆一口氣,旋即又一顆心兒繃緊。


    隻因此時已可見楚嚴謹右胸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


    傷口近乎隻距離心髒不到一指之距,汩汩鮮血仍自傷口處不斷湧出。


    這般下去,縱是此時不死,隻怕要不了多久也將失血而亡。


    心憂之下,龍青竹意識不免又是一陣模糊。


    近乎要昏睡過去。


    她強咬舌尖保持清醒,渾身已被汗水與血液濕透,顯露出美好而的成熟線條。


    這深秋天氣,加之山內霧氣飄蕩,令她隻覺愈發寒冷,強忍著才不致牙齒打顫。


    此等情形,簡直已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知曉她一定不能睡去,否則這荒郊野嶺,血腥氣重,不提是否還有敵人會趕來,便是四周山野中此起彼伏的狼嚎,也足可將她二人啖至屍骨無存。


    她目光落在楚嚴謹那染血的強壯男兒身軀上。


    一個大膽又萬分無奈嬌羞的念頭,從心頭浮起。


    這念頭一發,便不可止住,隻覺鼻子旁縈繞的盡是鮮血混合強烈的男兒氣息,不由小腹發熱,麵布紅霞。


    一雙纖手縮了又伸,伸出又縮回,終究還是纏上這男兒的脖頸。


    觸手仿佛滾燙,直燙進心裏,令她心尖兒打顫,流下不知是喜是悲還是憂的淚,不知是該感慨自身命運,還是感慨將要在此情此景下交出自身。


    有過猶豫。


    但想到如今窘迫處境,想到師父這幾年來對她的要求與脅迫,龍青竹緩緩閉目,睫毛輕顫,清冷麵龐已滿是令人心疼的堅定。


    “師父......也許您性情大變,也有部分是徒兒的不好,徒兒不該對您百依百順,這也隻會促使您的執念愈發加深。”


    “便借此機會,徒兒交出自己劍心,交出苦修多年的功力......徒兒無法再成為您的法體了,希望能讓您消除執念。”


    “徒兒曾問您,活著有那麽重要嗎?活著是很重要,但若是活著隻為活著,活著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噌——


    一道血箭隨著銀劍拔出而噴湧。


    跌落在地,好似割斷過去。


    這一刻,白衣染血,縱衣物還在,也簡直完全好似沒有任何遮蔽的作用。


    龍青竹眉若春山,眼似秋水,眸光落在楚嚴謹那天庭廣闊、鼻梁挺拔的俊偉容顏上。


    回想起此人方才昂然無懼、豪氣迫人與師父對峙的情態,神色逐漸已是意亂,麵頰湧起羞紅。


    “楚公子......此次將你牽連進來,我師父的債,我這做徒兒的來還,今夜過後,你我,兩不相欠.......”


    柔軟的纖手,倏爾遊動。


    月色下,女子秀色可餐,明豔不可方物。


    山野中,狼嚎此起彼伏,狂野不止今霄。


    拂曉風起,殘月將落。


    這世界,仿佛從來都是在動與靜中並存的。


    生命的起伏波動,豈非也是如此?


    星星透過薄紗似籠罩山野的霧氣偷瞧。


    銀盤似的月亮從雲縫裏顯露笑臉。


    夢幻般的月輝緩緩移動著,在山野間起伏著。


    淺淺淡淡,輕輕柔柔地彌漫了整個山林間所有的溝溝畔畔,旮旯犄角。


    這夜色,愈發美好了。


    廝殺停止了,狼嚎消停了。


    唯有宛如潮汐般起落的風聲,傳蕩呼嘯在山野間,天地寧靜和諧了。


    所謂“渾身酥軟,美快無窮”!


    即是真氣活潑,便將產生欲念。


    丹田就會誕生酥酥麻麻的萌動,欲稱這種萌動為產藥,是爐鼎采煉之始。


    有道是:“丹田火熾,兩腎湯煎,身湧鼻搐,六根震動,金光火蛇”。


    其中過程,不可贅述,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當月輝下的龍青竹再度清醒時,非但她全身的傷勢好了,便是楚嚴謹身上的傷勢也已全好了。


    她閉起雙目,長長的睫毛在月色下閃爍發亮,雙手雖仍緊纏楚嚴謹,心內卻已再無半分綺念。


    她清清冷冷的來,也將無欲無求的去。


    女子幽幽一歎,提劍披上衣物,飄然離去,身影消沒在靜謐美麗的月光中。


    風中化成唏噓句,他朝兩忘煙水裏。


    一片被衣袂帶起的樹葉,也打著旋兒落在一層層腐葉之間,好似哀歎葉落無根,隨風而動。


    這江湖中的人豈非也是如此,看似瀟灑,實則身不由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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