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曲聲響起,水中有一團團黑影出現,似水藻,仔細一看,卻是扭曲的人形,於水中死去之人有亦有怨氣,便化為了水鬼。


    那伶人的怨無意間喚來了他們。


    坐於法舟之上的狐狸臉原本是不想管的。隻是那水中之影越來越多,其中大部分將注意力落在了法舟之上,其中是滿滿的惡意。


    畢竟,在水鬼的意識裏,水中船上的人要比岸上之人好殺得多,陳青山看到水下升起了很密的紅芒。


    “麻煩!”狐狸臉似有些怒了,自法舟上一按。一圈火焰便以法舟為中心擴散開去。


    接觸到火焰,那水中之影瞬間被點燃,隨後再無生息。


    如同見到禁忌,更多的水中之影遠離了法舟,開始向岸邊聚集,隨後上了岸,向鎮內走去。


    這些家夥大多是慘死之狀,走在岸上便拖出一道有一道水的痕跡。


    那伶人的歌聲引來了附近的水鬼,水鬼很多,水痕便變成了小溪,可以看到,一條又一條的小溪縱橫交錯,淌著水,接近了小漁鎮。


    歌聲未歇,而鎮內已有水鬼殺人,小溪流淌著,延伸到各家各戶門前,隨後,水鬼敲門,驚呼之聲開始在鎮內響了起來。


    陳青山終究不忍,一歎,便躍下了法舟。


    “你這是要去救人?這天下之人那麽多,你救得過來嗎?”狐狸臉在法舟之上朝著陳青山問道。


    “天下人,我管不到,但遇到了,終究是要救的,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陳青山留給狐狸臉一個背影,取出了他的劍,天地寬。


    天淨沙躍下了法舟,隨後是梅花引與銅雀。


    狐狸臉歎息:“這麽多水鬼,一時間你們又怎麽殺得完?等殺完了,這鎮裏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不是不救,是救了,也沒多少人能活下來,與不救並沒有什麽區別。”


    說到底,還是陳青山幾人修為低了些,得一個一個殺,而歌聲引來的水鬼,又有些多。


    此時,那伶人亦發現了鎮中的異常,停止了哼唱,隻是有些晚了,殺戮已經在鎮內展開,而隨著村民們的死亡,那雲夢澤內更大的東西似乎聞到了血腥味一般,朝著小漁鎮趕來。


    無波的水麵開始湧動,一次又一次地拍擊著船身,力道越發猛烈,狐狸臉看向雲夢澤裏麵,變了顏色,作為妖族,她能感覺到一個大家夥正往小漁鎮這邊趕來。


    狐狸臉有些後悔了,沒有在宴上斬殺那個伶人,狐狸臉知道那伶人不會傷人,卻不知她的怨能夠引來這麽多東西。等那大家夥到了,事情便不好辦了,就是他們幾人,都有殞命的危險。


    狐狸臉抽了口煙壓了壓驚,掏出了個羅盤,羅盤上漆著幾個顏色,羅盤指針瘋狂轉動著,最後指向了代表著極度危險的赤紅色。


    “他媽的,這還是雲夢澤外圍啊,赤色,就是玉牌刺客來了也未必頂得住吧。”狐狸臉直接罵了起來。


    升起法舟就要去接陳青山他們,準備跑路。


    陳青山幾人殺到了鎮內,為了盡可能多地救些人,幾人分頭行動,陳青山暗中放出了陳靈官。


    陳靈官亦是陳青山的底氣所在,有了陳靈官的幫助,陳青山有信心救下絕大多數村民。


    而陳靈官作為陳青山的底牌之一,陳青山不想這麽快就將其暴露,所以便叮囑其於暗中出手便可。


    此時陳靈官隱於小漁鎮最高處,一道道細若牛毛的法力射出,不斷收割著湧入鎮中水鬼。


    此時,楊員外亦循著歌聲尋到了那個唱戲的伶人。


    “芸娘,是你嗎?”楊員外小心翼翼地問道。


    台上之上軀體一震,緩緩轉身,伶人的臉楊員外沒見過,但她的眸子,楊員外覺得有些熟悉。


    “芸娘?”楊員外又輕喚了一聲,想要接近台上之人,卻腳下一軟,摔到了地上。


    待其起身,台上的女子已經變了模樣,其樣子,正是楊員外朝思暮想的芸娘,隻是芸娘的麵孔慘白,眸子少了一隻,半麵骷髏,半麵絕色。


    就如狐狸臉所說,今天台上唱戲的伶人是隻怨鬼,亦是隻慘死之鬼。


    楊員外哪見過這副模樣,麵色大變,向後退了幾步。


    芸娘有些失望,道:“怎麽?我現在這副模樣嚇到你了?當年你可是說我好看來著。”


    芸娘說著,從台上走了下來,身披紅衣,裙擺拖出一地的水痕來。


    “你好好看看我啊,看看鼻子,看看嘴巴,再看看眼睛。”芸娘以手一一在麵上指著,楊員外隻是哭著。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不是說好非我不娶的嗎?”芸娘的哀怨之聲響起。


    “自然記得,自然記得!”楊員外大呼道。


    “八月十五,南橋相會,從此白首相依,永不分離。”芸娘望著遠方,眼神空洞,喃喃著。


    那時楊員外還是個窮小子,喜歡上了村裏的女孩,隻是其父母不同意,於是二人便約定私奔。


    那日雨大,芸娘在南橋上等了一日,亦未等到楊員外,直到河水漫過石橋,將其衝毀,芸娘落入河中,隨河水來到雲夢澤,亦成為了雲夢澤內的一縷怨魂。


    “我也讀過些書,記得有個故事,叫尾生的書生為等喜歡的姑娘,不惜在水漲時抱橋柱而死。那日我在想,若是你來了,我就是學那尾生又如何,隻是你最後都沒有來。”


    “我不怕死,但怕你變心。”芸娘的話如針亦般,狠狠紮入了楊員外的心頭。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此時的楊員外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變成這副模樣,心疼極了,趕緊解釋道。


    “那日你家哥哥尋我,說你已經有了良媒,是村中的富戶,他說若是真心為你好的話,我便放手,離了村子。”


    “再三思量,我才離了村,才從未回去過,我以為,你活得很好,我便不打擾了。”楊員外深深一歎,仿佛蒼老了許多。


    芸娘聞言一愣,怨氣消散了許多,原來不是他負了自己。


    “哥哥嗎?”芸娘歎,隻覺得造化弄人。


    “我不怨你了,但我想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你,從未改變。”


    芸娘的身形變得有些虛幻,怨氣消了,芸娘也要魂飛魄散了。


    陳青山等人亦殺到了此處,看到了那芸娘的身影。


    芸娘看了陳青山等人一眼,隨後便不再在意,捧起楊員外的臉,輕聲道:“再抱抱我吧,就像以前那樣。”


    楊員外含淚,將芸娘緊緊抱住,害怕下一刻便會失去她,芸娘的身體很冷,甚至在消耗著楊員外的生機,但他不在意。


    “好暖和啊,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在水底,有些冷。”芸娘喃喃著,如同夢囈。


    楊員外緊緊抱著芸娘,隻是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沒關係的,我已經滿足了。”芸娘道。


    芸娘看著楊員外:“我還懷了你的孩子,我死之日,我見到有一縷亮金色之氣從雲夢澤而來,入了我死去身軀的腹中,將其化為了一尾紅魚,我希望你能尋到他,他隻是化為了魚而已,他未死。”


    交代完遺言後,芸娘了了最後一絲牽掛,身軀開始消散。


    “亮金色之氣,魚?”銅雀瞬間意識到了什麽,莫非煙雨樓所尋之魚便是楊員外與芸娘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銅雀取出卷軸,將畫鋪開,對著芸娘一拜:“夫人,您說的紅魚,可是這副模樣。”


    芸娘化為青煙,隻是大家看到,芸娘在看了此畫後,點了一下頭。


    “芸娘!”楊員外的哭聲響起。


    陳青山現在明白了些許,兩個人即使是互相喜歡,也會因為一些原因走不到一起,甚至互生怨氣,當怨氣解開之日,一切便都來不及了。


    狐狸臉的聲音自天上響了起來:“還看呢?快跑啊,大家夥來了!”


    隨著狐狸臉的聲音落下,兩道身影出現在了鎮外,一者接近百丈,是隻猿猴,隻是此猴掉光了毛,眸中亦無生機,是澤內的大妖,其死後軀體所化,修為大概在五境到六境之間。


    另外是一隻以四肢在地上爬行的巨人,背上生有長長的水草,如同長在其皮肉上一般,水草將有無數的麵孔捆綁在一起,似是無數水鬼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凶物,修為不亞於那死去的猿猴大妖。


    二者似聞到了鎮中血食的味道,各自發出吼聲,隨後一東一西朝著小漁鎮衝了過來,他們踏在地上,頓時地動山搖。


    “還發什麽愣,快上法舟,跑啊!”狐狸臉將法舟落了下來,對著陳青山等人喊道。


    就在此時,雲夢澤之水開始湧向岸邊,若將雲夢澤比作一個非常大的水池的話,那麽現在這個水池裏,即將有人上岸。


    一道巨大無比的陰影遮蓋了整座小漁鎮,整個小漁鎮在其麵前,若一張小小的餐桌,而那百丈猿猴與水鬼聚集而成的凶物,在其麵前,無異於小貓小狗,隨手即可掐死。


    那一東一西而來的猿猴與水鬼凶物見此影,發出一聲哀嚎,匍匐在地上,絲毫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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