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部落之人獸皮加身不同,雷鷹部與怒角部的兩位神使,二人穿著的皆是上好的綢子,其上花紋是蜀繡的針法,精湛且細膩。


    梁河,郭軒的年紀大概比陳青山大上兩三歲的樣子,二境修為,在亂神教當中他們便是最普通的弟子,但在古神灘,二人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使。


    部落內的人是生是死,皆在他們一念之間。


    “梁河兄,你覺得那安達新來的弟子是怕了我們,不敢出現。亦或者是擺著架子。”郭軒與梁河有意無意與部落之人離了些距離,沒有其他原因,大概是嫌棄罷了。


    梁河指了指人群中那個樂嗬嗬的老頭,安達族公:“你看安達族公的模樣,是騙人的樣子?”


    郭軒憋了安達族公一眼,那老頭得意的模樣,幾乎要上天了:“好吧,確實不像騙人的模樣。”


    “大概就是雷鷹與怒角兩部,殺了安達部不少人,讓這安達部羊圈裏的羊變少了,那位新來的同僚不高興了唄。”梁河說道。


    郭軒摸了摸下巴,道:“是這個道理,安達部的人少了,收集到的信仰也就少了,等到了年末,可不好交差。”


    “兩位神使大人,這是族公送來的猴兒酒,是部落內最美的姑娘們親自采摘百果釀造的。”


    有安達部落的人走來,托盤上兩盞竹筒,其中琥珀色澤的酒液搖晃,馥鬱芬芳。


    二人含笑接過,隻是端在手中,卻一口未飲。


    梁河與郭軒繞到眾人的視線之外,手腕下翻,盞中的猴兒酒傾下,成為琥珀色水柱,向低窪處流去,隨後被泥土貪婪地吸收。


    安達部以盛情相待,但這盛情,這二位來自亂神教的神使大人,卻不屑於要。


    這與是否是安達部送出的酒無關,雷鷹部與怒角部與安達有仇有怨,但無論是梁河還是郭軒,都不會仇視安達部,無論哪個部落,皆是羊圈裏的羊而已,又有什麽不同呢。


    僅僅是看不起罷了。


    “最美的姑娘,真是笑話,這部落的女子五大三粗的,能有好看的嗎?還有這酒,一堆爛果子罷了,能比得上蜀地錦官城的酒?”郭軒嘲諷道,將竹筒往地上一扔,竹筒翻滾,染上了泥土,灑出盞底的幾滴酒來,若青綠之腰的婦人在垂淚。


    “他們一生都困於此山,自然沒見過什麽美人,美酒。”梁河笑了,眼中是滿滿的不屑。


    “一群井底之蛙罷了。”


    郭軒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與此同時,那邊正聊得正起勁的安達足夠,亦吐了口唾沫,二人吐唾沫的模樣並無什麽不同。


    老族公目中含電,睥睨全場,目光從雷鷹族公與怒角族公的臉上挑過,運足了氣力:“他娘的,你們不知道老夫等這神使大人等得有多辛苦!”


    “好在天佑我安達部,神使大人他在今天降臨了,救我安達部於水火當中。”


    “於我安達部而言,神使大人帶來了希望,生的光輝,我們安達部的神使大人攜燦爛盛大的光明而來!”


    老族公滔滔不絕,唾沫星子橫飛。


    雷鷹族公與怒角族公對視一眼,各見對方眸子中的無奈,第一次知道這安達部的老族公話這麽多。


    許久過去,老族公話語不絕,真若口中銜著一條懸河,有大淹八方的氣勢在裏麵,端的是一個老當益壯。


    性子有些直的雷鷹族公忍不住了,讓這老家夥說下去還得了,估計到天亮都見不到那安達的神使。


    “安達族公,我等在此待了快半個時辰了,你安達部落的神使大人為何還不露麵。”


    安達族公聽出了雷鷹族公語氣中的不耐,但依舊沒有絲毫要去催促陳青山的意思。


    老頭笑眯眯地露出一口黃牙:“另外兩位神使都沒催呢,你急些什麽?就不允許我家神使大人有些事情,耽擱一下?”


    “什麽事情要這麽久?你這安達部從南到北,也就兩裏多的樣子,神使大人需要走這麽久嗎?”雷鷹族公直接問道。


    安達族公樂了,攤開手:“要不,你去問問?你敢嗎?”


    雷鷹族公自然是不敢,憋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剛想找自家神使評評理,結果發現自家神使也沒有了蹤影。


    這安達部落的神使未來,梁河與郭軒倒也不著急,正好談些事情,這屋後無人,倒也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那山寶之事如何了,那守護山寶的老龜又如何處理?”梁河問道。


    “山寶已然成熟,作為一座大山的精華,我們若吞食了它,我們二人應該可以再破一境。”郭軒回答。


    “是啊,你我二人的修為皆由臨摹古神模樣,進而在身上烙印古神圖騰而來。在古神圖騰烙印成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修為也就確定了。若無機緣,這輩子也就到頭了,我們的唯一出路就隻有獲得古神靈垂青,成為神子。”梁河回答道。


    “教內不是傳出消息,那素英古神要再次開啟神降了嗎?”梁河再次補充說道。


    “神降嗎?還是古神素英的神降。”郭軒呢喃著,重複了一遍梁河的話,似乎可以從這句話中咀嚼出些什麽味道來。


    不過這味道,大概是苦澀的,身為小人物的苦澀。


    郭軒垂下了頭,他心中是明白的,無論他與梁河二人在部落內是多麽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在教內,他們二人皆籍籍無名,就如亂神教聖山之上那一把又一把的枯草,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亦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生與死。


    想了想,郭軒說道:“神子,不得不說,這機會對於我們而言有些渺茫。”


    梁河知道郭軒在敘述一個事實,但依舊一歎:“就是再渺茫,終是要爭上一爭的。”


    梁河拍了拍郭軒的肩膀:“就是沒有得到神降的名額,我們得到那山寶,再上一境,增加一點壽元也是極好的。”


    郭軒心中的鬱氣消了些,梁河說得對,先抓自己可抓之物,至於那一步登天的機會,全看運氣罷了,先不必在意。


    作為小人物,也得有些小人物的智慧,誰都有仰望星空的權利,但腳踏實地卻更讓人安心些。


    “走吧,去見見那安達部落的那位新神使,若還過得去的話,我們便拉他入夥,畢竟那老龜可不好對付。”


    終於,時間近一個時辰,在梁河與郭軒自屋後走出之時,陳青山到了,酒足飯飽,慢悠悠地走著,其身後是與其模樣差不多的雲虎。


    二人皆吃了些酒食,有微微醉意,陳青山未吃過這部落的食物,如今第一次吃,嚐起來真心不錯。


    “來了!”最先感知到陳青山到來的是梁河與郭軒,二人身上臨摹的圖騰微微發熱,如同見到了同類一般。


    陳青山對上了二人的目光,眼中笑意,赤龍的氣息是陳青山有意放出的,意在試探。


    “看來我做對了。”


    在見到對麵二人的表情之後,陳青山便已經明白,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已經確定了大半。


    陳青山心喜,麵不改色,走到了眾人麵前。


    “啊!神使大人您來了!”


    安達族公記得陳青山的話,朝著旁邊的陳青山真誠一拜,隨後退了半步,站在陳青山後麵,給了陳青山足夠的尊敬。


    “這小老頭,有些意思。”在陳青山的神識之下,安達族公的一舉一動都到了眼中。


    “對了,安達族公,我部的巫公人呢?”陳青山未見巫公,便問道,這樣的場合,安達巫公也得出來才對,莫非是如同自己一般擺著架子?


    “巫公說他身體有些不舒服,等會過來。”安達族公回答道。


    陳青山點點頭,不再理會,專心端詳起對麵的人來。


    兩個漢子,一個臉上有疤,一個無疤,應該是雷鷹部與怒角部的兩位族公了,比起這兩位族公正值壯年,安達部落的族公確實是有些老了。


    陳青山微微一歎。


    安達族公怕陳青山不認識人,便主動介紹:“神使大人,這左邊的是雷鷹部的族公,右邊的是怒角部的族公。”


    “好的,明白了。”陳青山回答道。


    未等陳青山繼續說話。


    “安達部的神使大人,您終於到了。”雷鷹族公卻先開口了,皮笑肉不笑,就是三歲小孩,也可以聽出其言語間的不滿。


    “有些事情耽擱了,至於是什麽事情,我並不想告訴你。”陳青山不想給這雷鷹族公什麽麵子。


    這場上之人,沒有一個值得陳青山去重視,就是那另外兩部的神使,也僅僅是因為對陳青山有些價值,陳青山才不得不去接觸一下而已。


    陳青山將目光落在了自己亂神教的那兩位同僚身上,欲直接從雷鷹族公過。


    哪知雷鷹族公不開眼,直接將手伸了出來,攔住了陳青山的去路。


    “神使大人,我是個粗人,先跟您賠不是,但您讓我們等這麽久,總得給個說法吧。”


    陳青山笑著,對上了雷鷹族公的目光。


    “一個人一輩子可以做錯許多事情,但有些事情,錯了便不可挽回了,比如:攔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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