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中的部落雖說衣食無憂,但也算是貧窮得很,尤其是對陳青山他們這樣的修士來說,這山中的部落幾乎沒有什麽對他們有價值之物。


    唯有一樣除外,就是這山中部落收集起來的信仰,是這山中的部落存在的意義。


    陳青山知道這信仰很珍貴,但從梁河與郭軒二人的表現來看,這信仰或許比他想象得還要珍貴上許多。


    在聽聞葉文要取走他們的一半信仰之後,梁河與郭軒更是直呼不可能,如同葉文所取的,是他們的第二條性命一般。


    “你若取走一半信仰,我們又如何向教內交待,那教內的懲罰我們可擔待不起。”郭軒直言。


    “無妨,你們實話實說,說被我取走了便是。”葉文含笑說道。


    “說得輕巧,葉文你有吠犬神子庇護,自然不怕問責,而我們若上交的信仰不夠的話,那懲罰很可能是死亡吧。”梁河一語便道出了其中的因果,亂神教對普通弟子的性命,一向以漠視的態度待之。


    麵對梁河與郭軒的強烈反對,葉文如同未聞,而是將頭轉過來,靜靜地看著陳青山,等待他說些什麽。


    “陳兄,你如何看?”葉文聲音輕柔,悠悠說道。


    這雨依舊在下,且越來越大,小小的油紙傘根本擋不住這樣的雨,可無論是葉文還是婢女聞竹,二人的衣裳依舊幹爽,沒有半分被打濕的跡象。


    雨更急了,讓人心底莫名有了煩躁之意,似乎這雨,也在催促陳青山盡快做出決定。


    “或許陳兄不用太著急做出決定。”葉文取出一骨笛來,含於口中,一聲悠遠嘹亮的笛鳴穿過雨夜,飄向未知的方向。


    一雙眸子自雨夜中亮起,有豺狗模樣的凶獸踱步而來,雨水將其澆透,更加猙獰了。


    豺狗有房子高,眸中唯有戾氣。


    陳青山微微皺眉,在這隻豺狗之上,陳青山感受到了濃鬱的古神靈的氣息,看樣子不大好對付。


    “吠犬古神的神侍?!”郭軒一聲驚呼,旋即冷汗直冒,自己會是這豺狗的對手嗎?就是加上梁河與陳江南,也不夠其一口的吧。


    有的古神靈喜歡獨處,亦有的古神靈,會有自己的從屬。為了讓自己弟弟辦事輕鬆些,那吠犬神子不會拒絕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而這豺狗,便是吠犬神子的幫助。


    陳青山望著這豺狗,接近四境的修為,不是部落之人可以對付的,光靠這豺狗,葉文就可以在這山中橫著走了。


    在豺狗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遍體生寒,雲虎更是原地跳了起來,麵露凝重,他常年混跡於山林,與各種野獸交手,直覺告訴他,這頭不大好看的豺狗,是比山中的野獸還要可怕上千百倍的東西。


    見如此情況,場內眾人,鬱悶的聞竹更是感覺胸中之氣頓時便吐出來了,有了一種暢快之感。


    嘴再硬又如何,還不是實力說了算,以自家公子的性格,其喚出吠犬古神的神侍,說明他已經有些生氣了,若是這安達部落的新神使敢說一個“不”字,豺狗恐怕會立馬撲上去,將其撕成碎片。


    “怎麽樣?安達神使大人,要不您像剛剛一般硬氣,拒絕我家公子?”聞竹直接出言譏諷道,剛剛被陳青山壓得說不出話來,現在終於翻身了。


    在聞竹看來,安達神使要是低了頭,就在言語上輸給了自己,他若是不低頭,那他就會被撕碎。


    聞竹甚至有些期待,這安達部的神使拒絕交出信仰,然後命喪於此。無論如何,聞竹認為,在這條吠犬古神的神侍出現的時候,自己依舊立於不敗之地了。


    甚至不等葉文開口,聞竹便主動說道:“安達神使,您的答案是什麽?”


    麵色是嘲諷。


    陳青山見此女,隻覺得是好一個“人仗狗勢”,事實上,以陳青山的能力,殺這條狗並不是什麽問題,隻是殺了此狗後,陳青山大抵是如不了那亂神聖山了,這才是問題。


    明明打得過,卻又不能打,陳青山麵上有了幾分愁苦。


    這在外人看來,陳青山無疑是怕了,聞竹見之,更加意氣風發,勢必要找回自己的場子,好好出一口惡氣:“好一個安達神使,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一向硬氣的人呢,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多了,外強中幹,也就欺負一下女子罷了,是個比軟蛋更軟的東西。”


    不得不說,在罵人這方麵,聞竹還是有些天賦的。比如阿喃,就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若是阿喃的話,要麽提槍轟破那人的腦袋,要麽就直接置之不理。


    陳青山見過許多女子,她們各有不同,但如同聞竹一般牙尖嘴利,讓人生起厭惡之心的卻不多見,不得不說,能得罪人也是一件本事。


    見陳青山久久不開口,葉文也等不了了:“怎麽樣?陳兄,你是選擇與我做朋友,還是敵人?”


    “敵人”二字葉文咬得重了些,如何對待敵人,這天下人都知道,殺之而後快。


    “不可以,陳兄別答應他,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三人拚......拚死一戰。”一邊的郭軒急了,大聲說道,他明白等解決了陳青山後,便是自己與梁河,隻是說到最後時,他自己也沒有了底氣。


    葉文胸有成竹,婢女聞竹得意洋洋。


    陳青山看了看葉文,隨後看了看婢女聞竹,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豺狗身上,最後攤開手,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還能如何,這信仰,你要,給你便是。”


    葉文笑了起來,語氣化為三月春風,有多親切便有多親切:“陳兄是個識大體的人物。”


    聞竹心道了聲“果然”,這安達部的神使還是怕死的,若是他一直硬氣到底,自己還有些佩服,現在看來,果真軟蛋。


    梁河聞言一歎。


    “陳兄,你......”


    郭軒更是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如一灘爛泥,任怒角族公如何去攙扶,他都起不來,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心氣,他想罵陳青山,卻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把他放在陳青山的位置上,他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就如陳青山所言,還能如何,葉文要,就隻能給他了,拚死一戰的結果也就是他們都死了而已,並不會改變葉文收取三部信仰的結果。


    “等等,我想葉公子你是誤會了。”陳青山又言。


    “哦?難不成你想反悔?”葉文麵色微冷,豺狗齜牙咧嘴。


    “自然不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陳青山言。


    葉文麵色稍霽:“隻要不反悔便好,陳兄要說什麽,且說出來便是。”


    陳青山擺擺手,笑得人畜無害:“也沒什麽,就是想跟葉公子換些東西,隻要葉公子答應,這安達部落的所有信仰都給葉公子都可以。”


    梁河和郭軒懵了,這陳江南在幹嘛,讓人家拿去一半信仰還不夠,還要全部都給人家。


    聞竹聞言,毫不避諱:“呆子一個。”


    倒是葉文有些冷靜:“難道你說換我的項上人頭,我也得割下來給你,雙手奉上?”


    陳青山看著葉文,笑著:“葉公子的人頭,就是你敢給,我也不敢要啊,放心,葉公子,我所求之物不會傷你分毫。”


    葉文隻當陳青山的話是怕了自己,怕了自己背後的吠犬神子,語氣微冷:“諒你也不敢,所求何物,速速說來。”


    “是啊,是啊,速速說來,你這模樣,磨磨唧唧,不像個男人,像個軟蛋,還像個娘們。”聞竹在一旁起哄,“咯咯”地笑著。


    “聞竹姑娘應該明白,當一個姑娘說一個男人是軟蛋,是娘們的時候,應該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了,這不亞於殺其親族。”


    陳青山並未立即回答,隻是說著一些道理。


    聞竹冷哼:“罵便罵了,你又能如何,還能殺了我不成?”


    陳青山笑了:“是啊,殺了你。”


    陳青山對著葉文說道:“你家婢女好生聒噪,隻要葉公子將其打殺,我將安達部的信仰雙手奉上。”


    陳青山依舊笑著,如同一個商人,在談一筆交易。


    一旁的聞竹頓時愣了,隨後是巨大的驚恐,如墜冰窟,這安達神使要用信仰換自己的性命。


    是自己得罪他,得罪得太狠了嗎?


    隨後是懊惱,為什麽自己沒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去招惹這樣的人?!


    愣的不止有聞竹,就是葉文,還有郭軒,梁河三人也都愣了,在場沒有人會想到陳青山會提出這樣的交易。


    你不是要一半信仰嗎?我全都給你,而代價是你一個不輕不重的婢女。


    陳青山有些自在,他不著急,捏著自己的籌碼,靜靜等待著葉文的決定。


    郭軒與梁河內心經曆大起大落,看著怡然自得的陳青山,內心逐漸從平等相待,變為了仰望。


    ......


    ......


    阿喃之事或多或少改變了陳青山的性格。


    他自集水鎮走來,一路懵懵懂懂,被大勢所裹挾著,就是成為太平侯,成為空明坊觀察使,也隻是那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間罷了。


    亦如棋子。


    陳青山明白,唯有將自己的性命握在自己的手裏,才能護好所愛之人。所以陳青山要去做那棋手。


    若做不了棋手,便一劍豁開那棋盤,將那些欲左右自己命運的人都給砍了。


    無論是無涯兵天地寬,還是燭照,皆為外物,外物可為陳青山所用,但陳青山不能為外物所控。


    “能讓男孩一夜之間長大的,就隻有他喜歡的姑娘啊。”劍宮之內,天地寬嘖嘖稱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氣長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分明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分明月並收藏劍氣長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