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撐傘行於雨中,一言不發,此時他的心情就跟著天氣一般,陰沉得可怕。


    強取各部落的信仰,以葉文的實力與背景,原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葉文卻把它給搞砸了。


    而搞砸的原因,一切都出在那安達部的新神使之上。


    鬱氣於葉文胸中久久不散,一掌折了一棵碗口粗細的樹木。


    雷霆忽起,劈在折斷的樹冠之上,燃起了熊熊的火,亦映出了葉文於雨夜之中陰沉的臉龐。


    “我不應該仁慈的,直接強搶了不就是了。”葉文惱怒,他想明白了其中因果。


    “我覺得此事不怪公子,是那安達的新神使太過狡猾了。”聞竹在一旁安慰道。


    “還有,公子,這安達神使心機太深,年輕人的相貌,老狐狸的心思,我們離他遠點比較好。”


    “畢竟,這古神灘的信仰,我吠犬部已經占了大半,安達,雷鷹,怒角三部的信仰,就是不取,也不大影響公子給素英古神準備的禮物。”


    聞竹掰著手指,數著補充道,聞竹實在不想再與這個安達部的神使來打些交道,與其說話是一件比死還要難受的事情。


    不過聞竹說得沒錯,這座山的部落上百個,少了三家,並不會影響葉文準備禮物。


    而並不是每個部落都有個陳江南,就是有,在其他部落內,葉文也不會給他再開口的機會。


    聞竹所言,葉文自然是明白:“聞竹,你講的東西,我都知道。”


    隻是葉文有些驕傲,他不想就此低頭。


    樹冠上的火被大雨澆滅,旁邊的豺狗似乎是雷與火激起了凶性,仰天嚎叫起來。


    “嗚——”


    “嗚——”


    此聲若幽靈一般,於空曠的雨夜中繚繞,然後盤旋。


    葉文持傘走到豺狗身邊,伸出手來,撫摸其腦袋,豺狗收了聲,低下腦袋,發出輕鳴。


    毛發若鋼針,有些刺手。


    “若一開始就殺了他們,又會如何呢?”


    葉文自言自語,又似在思考。


    雨夜中起了些殺意,殺意一起,便收不住了。


    “再聰明的狐狸,正麵打起來,也不是豺狗的對手。”


    “公子,您是說殺了他們?”聞竹小聲問道,亂神教內,殺害同門的罪有些重。


    即使葉文是吠犬神子的胞弟,能承擔這個風險,但付出與收獲終究不成正比。


    葉文點點頭,恢複了風輕雲淡的模樣,心中已然有了計劃:“當然,不是現在,更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他們。”


    “他們死了,那信仰不就到我手中了嗎?或許那點信仰對我來說,已經無用了。”


    “我現在要的,僅僅是他們死而已。”葉文跟聞竹說著。


    葉文撫摸著豺狗的腦袋,低聲說道:“去安達部外守著,隻要那安達神使出了部落,便來尋我。”


    豺狗不會說話,但聽得懂葉文的意思,無非等待獵物落單而已。


    而豺狗,又是此道高手。


    一聲嚎叫,折過頭去。


    ......


    ......


    宴會一直到了深夜,由於葉文的到來,讓安達,雷鷹,怒角三部團結了不少,宴會的氣氛亦更加的融洽起來。


    不知道是雨夜的緣故,還是與陳青山相談甚歡的緣故。梁河與郭軒並未選擇離開,而是直接在安達部內居住了下來。


    陳青山作為地主,自然沒有趕人的道理,便吩咐安達族公去安排好他們。


    “江南兄,明日清早,我們便去尋那山寶。”高興之下,梁河,郭軒二人亦飲了些酒,麵色微醺。


    飲的不是部落的酒,而是二人從錦官城帶的青城釀,算得上真正的好酒,就是在整個大唐,也有些名氣。


    說來說去,這兩個家夥還是看不上部落裏的酒罷了。


    “好說,梁兄,郭兄。”陳青山向二人抱拳。


    梁河與郭軒才勾肩搭背,在部落之人的護送之下進入了雨夜當中。


    “走了。”陳青山拍了拍一旁的雲虎肩膀。


    此時雲虎借著醉意,正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旁邊的姑娘。


    隻是這姑娘,有些魁梧,甚至比雲虎還壯上一些。


    被陳青山一拍,雲虎不樂意了,在酒水與姑娘的雙重加持之下,雲虎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神使大人,您要走,您便走唄,要我跟您一起做甚?莫非您缺個暖床的人?要我去給你暖床?”


    雲虎說話有些大舌頭,但周圍的人聽得清楚,紛紛哄笑起來。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要不要我把你在這宴會上看姑娘的事情,跟你媳婦兒好好說道說道。”陳青山走了過去,直接拎起了雲虎的脖子,陳青山的修為,拎兩百餘斤的雲虎,並不是什麽難事。


    先前與雲虎的聊天中,陳青山是知道雲虎是有媳婦兒的,而且陳青山還知道,這雲虎,怕老婆。


    “不可,不可啊!”雲虎被陳青山拎著,一時間掙紮不出來,手舞足蹈著,酒也醒了,看來是真心怕老婆。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跟你走便是,千萬別告訴我媳婦兒。”雲虎央求著。


    陳青山含笑,鬆了手,丟給雲虎一把傘。


    “帶路。”


    “好,好嘞!”雲虎接過傘,化身最忠誠的狗腿,撐開傘,將陳青山迎入了雨中。


    “恭送神使大人。”棚內剩下之人一拜,真心實意。


    雨夜內,安達部的燈火漸息,雲虎與陳青山一起走著,好在二人都是修士,借著微亮的燈火,也看得清楚路來,不至於摔個黃泥滿身。


    今天的雨有些大,弄得這部落內的路有些泥濘了。


    雨水劈裏啪啦地落到傘麵之上,然後又滴入路上大大小小的水窪之內,二人走了一路,這水便滴了一路。


    傘是加寬了的,所以即使雨很大,亦未將陳青山二人打濕。


    雲虎隻是撐著傘,卻又發現陳青山又走錯了方向,隻當是陳青山初到,沒有記得。


    便好心提醒道:“神使大人,您走錯路了。”


    陳青山眉頭微皺:“沒啊,應該沒走錯。”


    “部落內給您安排的住所在那邊。”雲虎指了個相反的方向。


    “我也沒說我要回住所啊。”陳青山說著。


    這下雲虎懵了,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神使大人不回去睡覺,又想做些什麽。


    周圍最後的燈火已經熄滅,黑壓壓的一片。


    一根根寒毛在雲虎身上立了起來,雲虎忽然意識到,神使大人實力比自己強的多,要是他對自己做些什麽,自己可反抗不了。


    “那個,神使大人,我不喜歡男的。”


    “即使是您,也不大好吧?”


    雲虎小心翼翼道。


    陳青山懵了,看著雲虎,目瞪口呆。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


    “不是嗎?”雲虎聞言一愣,不知為何,心中多了些空虛。


    “是你大爺!”陳青山毫不猶豫,直接出手,將其踹了出去。


    陳青山出手極快,雲虎人出去了,傘卻懸在原地,陳青山伸手接過了傘。


    “我要去找安達巫公,今日一夜未見他,覺得有些奇怪,至於為何叫你,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雲虎在地上滾了一圈,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了神使大人的話,神使大人所說的,自然說白天自己盯著他的事情。


    此事可大可小,關鍵在於神使大人如何去看。


    雲虎顧不得淋雨,連聲說道:“是巫公,是巫公讓我去盯著您的,想確認您的身份。”


    雲虎和盤托出。


    陳青山走到其旁邊,赤龍圖騰發亮,陳青山手中舉起一團火來,麵色平和,看不出情緒來,若雨夜中的修羅鬼魅。


    火光落在了雲虎的身上。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錯了?!”雲虎見此火,隻覺自己白天的舉動引起了神使大人的不喜,他要打殺自己。


    “啊?!”一聲呼喊聲響起。


    火焰落下,籠罩雲虎全身,蒸去其身上水汽,卻不傷雲虎肉身,衣物分毫。


    成功凝聚出神魂之後,陳青山對修為的把握更為精妙了。


    灼燒之感並未出現,雲虎反而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反而有些舒服,就是因飲酒變得有些昏沉的頭腦,也在這一刻變得清醒起來。


    陳青山替其撐傘,沒好氣道:“衣服濕了,不舒服的。”


    “還有,我真地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陳青山對於雲虎,有些無奈,袖中清風,掃去雲虎衣物上地泥痕。


    風震碎了泥塊,將其化為泥屑,然後簌簌而下。


    “神使大人不怪我?”雲虎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不怪,隻要是個人,就不喜歡一直被人盯著,我一直盯著你,你會樂意嗎?”陳青山問道,拍拍雲虎地肩膀,示意其繼續動身。


    聞言,雲虎麵色微恐,怕神使大人記恨自己,畢竟這神使大人的實力和手段,自己今天可都見識到了。


    “雖然不喜,但也沒你想得那麽深。放心,既然我說出來了,便意味著這件事就結束了。”陳青山敏銳地感知到了雲虎的變化,出言安慰道。


    聞之,雲虎吐出一口氣來,步伐輕盈了些。


    “那神使大人打算如何對待巫公?”雲虎問道。


    “還能殺了不成?自然是問些事情。”陳青山回答道。


    “如此便好,老巫公雖然奇怪,但也是一心為了部落。”雲虎說著。


    走了一段路,陳青山停了下來,伸出手,接住一掌的雨水來:“隻是這安達巫公,似乎還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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