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還沒亮,老百姓就到驛館門口來排隊,準備領藥了。


    他們昨天就看到火焰軍運了大批量地金蓮過來,今天肯定能領到藥。


    從時疫爆發以來,他們的頭頂就好像籠著一塊烏雲,今天終於可以將之撥除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然而,等他們到了順義街卻發現,兩邊的街口都被拒馬和城防兵堵上了。


    上麵拉著橫幅,寫著:“藥王穀神醫紀如厚,’閻王手下搶人’”等字。


    橫幅下麵擺著一溜的六七隻爐子,在街上呈一字擺開,幾名穿青布襴衫的人正在爐子前搖扇吹火,爐子咕嚕嚕冒著熱汽,藥香味四溢。


    百姓們目瞪口呆,俱皆不解,“他們在搞什麽?”


    “就是啊。”老百姓很不耐煩,“我們要到安神醫處領藥,他們攔在這裏幹什麽!”


    “快讓開!快讓開!讓我們去領藥。”


    這時候,出來一個胖胖的男人說,“不要去送死了,這都是為你們好。安氏的藥隻用一味地金蓮,而地金蓮是有毒的,巨毒,誤吃會導致腹部絞痛,肚爛而死!所以,安氏的藥是有毒的!”


    百姓聽了很疑惑,地金蓮有毒他們知道。


    但安馥珮的藥已經發給六千多人吃過了,並沒有一個人中毒。


    “安神醫的藥沒有毒,快讓我們過去!”


    大部分人在遲疑了一陣之後仍然要去找安馥珮。


    那胖男人道:“我們都是藥王穀神醫’閻王手下搶人’紀如厚座下弟子,我們師父研究地金蓮十幾年了,才找到了中和地金蓮的藥材。”


    他指著牆上貼的一張紅紙,上麵黑字寫的十幾味藥材以及劑量,正是藥王穀抗時疫的藥方。


    “你們看到了嗎,白術是補氣健脾、燥濕利水,用於痰飲證,茯苓利水消腫,蠍子可中和地金蓮毒性,人參補脾益肺、大補元氣……”


    胖男人將這十幾味藥物,以及每個藥物在藥方中的作用一項項介紹過去,聽起來真的特別高大上,特別高深莫測。


    老百姓將信將疑,“可安神醫的藥已經那麽多人都吃了。”


    “沒錯,我們還是相信安神醫。快讓安神醫出來說。”


    “對啊,什麽話都讓你說了,我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安神醫說的話我們就相信。”


    被胖男人一遊說,百姓反而更急切想見到安馥珮了,紛紛去衝撞拒馬。


    胖男人一聽到安神醫就頭大,“什麽安神醫,她就一江湖騙子,這世上隻有一個神醫,那就是我師父紀如厚!”


    他手指著懸於街道上方的條幅,大罵百姓,“你們這些蠢貨!”


    ……


    順義街的動靜,火焰軍早已經聽到了。


    嬴景昱出來看了看,發現藥王穀的人是在熬製抗時疫藥。


    按理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可為什麽要堵住百姓不讓他們在路上通行?也太霸道了吧!


    嬴景昱性內向,從未處理過類似事情,心中有所不滿,卻又想不出主意,想到這些人是衝安馥珮來的,便去找安馥珮。


    澤王攔住他道:“安神醫把地金蓮提純地金素,忙了一夜,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澤王知道安馥珮最是貪睡。


    大約是為了彌補喪屍紀缺的覺,安馥珮每天都要睡上五個時辰,且睡得很安穩。


    澤王心疼她,不願意在這種時候打擾她,“這種事,我們代為處理就行了。”


    嬴景昱掂了掂手中刀,“那我帶火焰軍把他們趕出去。”


    順義街兩邊布置了一些城防兵,但戰鬥力是沒辦法跟火焰軍比的。


    火焰軍把他們抓起來很簡單。


    但澤王搖手道:“五哥,藥王穀紀老先生也算一代名醫,用這種方法對付他是不行的。”


    紀如厚醫術高超成名已久,是藥王穀的師父,弟子眾多,世人哪怕位高權重,哪個人都會生病,要是得罪了紀如厚,生病時請不到一個好大夫。


    所以世間位高權重的,哪怕是越皇也對其禮遇,不會輕易得罪他的。


    至於他四處找人挑戰,立下不公平之賭約,大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紀如厚之名也就被越疊越高,藥王穀在醫學界的地位更不可動搖。


    嬴景昱麵泛難色,“那怎麽辦?”


    叫他帶兵打戰,他沒問題,也不怕苦,不懼死。


    但要叫他跟這種難弄的人糾纏,他束手無策,十分煩惱。


    澤王笑道:“且看本王的吧!”


    嬉笑怒罵,用兵不血刃的方式叫人自難而退,正是他的本色。


    否則何以他的綽號是富貴閑王爺,而非富貴冷麵鐵王爺。


    於是,澤王正了正衣襟,手持折扇,洋洋灑灑出了驛館,來到順義街街口,麵帶笑容,像是巡查一般,滿意的神情看了看藥王穀弟子熬藥的火爐,說道:“藥王穀弟子昨夜剛剛才到潯陽,還沒有休息,就連夜來到此處為百姓熬藥,難得,真是難得。”


    因是澤王親至,紀如厚從一邊的太師椅上站起來,拄著拐杖在弟子的攙扶下來到澤王麵前。


    紀如厚身為一代名醫,姿態甚為高傲,哪怕在澤王麵前,連腰都沒彎一下,不過虛虛拱了拱手而已。


    紀如厚垂著眼皮,說道:“救治病患,乃老夫醫者本份,藥王穀所有人皆不懼辛苦。”


    澤王道,“佩服佩服。”他折扇指了指牆上的藥方,“這就是紀老先生耗費了十幾年時間精心研製的抗時疫藥方?”


    其實這個藥方,澤王早就在鄭朝宗手中看到過了。


    紀如厚捋著花白胡子,甚為自得道:“不錯!”


    澤王也客套地恭維了一句,“厲害!”然後蹲身,揭開正在煎製的藥罐蓋子,往裏麵看了看,哇了一聲道:“這裏麵還有五百年人參呢!了不得,很貴吧!這樣一副藥需要多少銀子?”


    紀如厚麵無表情道:“一副藥,若用五百年人參,耗銀三百兩,若隻用普通人參,耗銀九十五兩。”


    “哦。”澤王直起身子,這時倒是認認真真在請教,“那麽,一個時疫患者需要吃幾副藥,可以痊愈呢?”


    紀如厚道:“若用五百年人參,一般患者隻要吃一旬此藥既能痊愈。若是重症患者,或又年老多病之人,則要視情況而定,看病情延展隨時調整藥方。”


    說到後來,紀如厚有點不耐煩,“若是重症患者,各人病情不同,豈能一概而論。澤王你曾贈老夫醫書,也算略懂醫理,這種道理,你豈能不知?”


    澤王卻毫不生氣,手支著下頜似在思索,“如此說來,若用藥王穀的藥方治好時疫,普通疫民需用時十日,花費三千兩銀子。年邁重症則花費更多。”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三千兩銀子啊,開玩笑,按潯陽的收入來看,普通人一人一年能賺二十兩銀子已是高薪了,刨去日常吃穿住行開銷,一年存下三五兩銀子,已經很了不得了。


    三千兩銀子,那是天價呀!


    澤王也知尋常百姓拿不出這麽多銀子,話鋒一轉,“請問,紀老先生,你給潯陽百姓派藥,是免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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