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厚卻不認得安馥珮,隻見這女子氣質脫俗,並還替他說話,不由得就覺得其親切無比。


    紀如厚欣慰道:“這姑娘是懂藥的。”


    他以平輩之禮,向安馥珮一揖,說道:“老夫耗費十幾年時間,嚐試了幾百種藥材,來克製地金蓮的毒性,姑娘請來看。”


    紀如厚把拐杖伸向貼在牆上的藥方。


    安馥珮看了一眼,這藥方,她從鄭朝宗手上看過。


    這幾日,安馥珮也琢磨這個藥方,藥方裏麵的十幾味藥,有九種是相互克製,互解其毒,可以說十分巧妙。


    紀如厚確實是個人才。


    更加上紀如厚耄耋之年,仍對醫學有如此深厚的熱情,耗費十幾年去研製一道藥方,又不懼辛苦趕到潯陽救治時疫,這份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安馥珮有惜才之心,不似紀如厚這般妒賢嫉能,入鄉隨俗,也以一揖還禮。


    安馥珮道:“不錯,老先生的藥方確實奇妙無比,蠍子以解地金蓮之毒,而又用雄粉解蠍子之毒,又以防己解雄粉之毒……裏麵九種藥材相互克製毒性,最終能保留一些地金蓮的有效成分用來治療時疫。”


    紀如厚拈須微笑,十分快慰,隻覺得此仙子真是他的知音。


    安馥珮又道:“此藥方又加上白術補氣健脾、袪痰利水,茯苓利水消腫,人參補脾益肺、大補元氣……”


    她將藥方上所有藥物的作用一一道出。


    “這藥方若用五百年或五百年以上人參,可使時疫患者在一旬之內痊愈。若用普通人參,約在二旬之內,可使時疫患者痊愈。”


    聽到這裏,紀如厚不由得開懷笑出聲音,“不錯不錯,姑娘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見地,當真十分難得,天賦很高啊。不知姑娘師承何人?老夫說不定是認識你師父的啊。”


    紀如厚老眼睛骨碌碌轉著,在腦子裏翻著他認為的醫術精湛的大夫。


    花紅和胡雪丹麵麵相覷,這老家夥不是專門來對付她家小姐的?怎麽還跟她家小姐套起近乎來了。


    嬴景昱也覺得不可思議,不解地看了澤王一眼。


    澤王單手負於背後,一隻手執扇,似笑非笑地看著紀如厚,仿佛另有促狹之計。


    嬴景昱的後背微微冒汗,隻覺得人與人打交道太複雜了,像他這種社恐應付不了。


    他還是幫助安馥珮早點發完藥,早點回聽風崖為妙。


    隻見安馥珮微微一笑,“我的老師有很多,不過最大的那位老師,是電腦。”


    安馥珮在末世學習醫術,因為常受喪屍攻擊,條件所限,當時很多課程都是事先錄製好的網課。後來到了醫院實習,其實是一邊做助手,一邊學習,主刀醫生就是她的老師。


    安馥珮的醫學天賦的確很高,幾乎做過一次助手,便可獨立執行類似的手術。


    她是同梯隊醫學生中成長最快的。


    當其他醫學生在戰火中磕磕絆絆畢業時,她已經是末世紀的名醫,可以獨立帶隊執行複雜的手術了。


    她創造的帶教方法,更適合醫學生實踐快速掌握手術要點,她年紀不大,但帶出來的醫生不少,好多都成為了獨擋一麵的名醫。


    ……


    “電腦?”紀如厚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很獨特的名字,但想來不是什麽名醫,紀如厚未放在心上,拈須而笑,“姑娘不如改投老夫門下,藥王穀之名天下皆知,老夫收你為關門弟子,比你在什麽電腦門下更能讓你迅速成名,成為一代名醫。”


    初次見麵,紀如厚願意收安馥珮為弟子,可見其對安馥珮十分看重。


    須知紀如厚對收徒是十分嚴苛的。


    每一年,都有上百人來到藥王穀,想要拜師,他一個都不要。


    他收的徒弟必須聰明絕頂,必須要對醫學抱有純粹的熱情。


    這麽多年,他隻收了二十來名一級弟子。


    他現在,卻主動提出要收安馥珮為徒,可見其對安馥珮十分看重。


    隻是,他不知道,麵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正是他此次出穀準備對付的人……更不知道,安馥珮此時打著要收服他的主意。


    安馥珮正需要一個德高望重之大夫,為她代言醫術,廣收學生,好把她最先進的醫技在這個時代傳播出去。


    藥王穀成名已有四五十年,在大越擁有很高的聲譽,符合她的要求。


    而紀如厚肯花十幾年時間去研究一道藥方,這精神難能可貴。


    所以她需要他對自己徹底心服口服,以後才能聽命於他,讓他放下自大狂傲,並且破除門戶之見,用打賭的方式去排除異己。


    安馥珮微微笑了笑,並沒有理會紀如厚關於收徒的言論。


    她道:“紀老先生的藥方確實很巧妙,但也有不足之處。一是:用傳統煎藥的方法,無法萃取出地金蓮全部的地金素,有點浪費,二是:九種藥相互製衡,也影響了藥效的發揮,反而讓人體無緣無故攝入過多藥物,加重肝髒負擔,對人體是有害的。”


    “哦?”紀如厚萬萬想不到這個笑容可親的女孩子,前一分鍾還在盛讚他的藥方,下一分鍾就一數落起了他藥方的不是,還說得如此頭頭是道,簡直大有道理。


    紀如厚這時候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


    安馥珮接著道:“紀老先生深知這藥方對人體有害,所以加了人參大補之藥來維持人體機能,是不是?”


    紀如厚抓著拐杖的手發抖,覺得這女娃娃太厲害了,竟然完全說中了他藥方的各種利弊。


    他聲音顫抖地問,“你……你是誰?”


    澤王笑道:“這就是人見人愛的安神醫呀!紀老先生,安神醫比你厲害,快點認輸吧!”


    “安……神……醫……?”紀如厚傻眼了,他完全沒有想到被鄭朝宗誇得神乎其神的安神醫居然這麽年輕,還這麽美!


    當然,鄭朝宗也不關注安馥珮是美是醜,所以在給紀如厚的信中沒有提起安馥珮的年齡和外貌。


    隻不過紀如厚自己覺得竟敢在他之外自稱神醫的肯定是麵目可憎之人。


    這不,讓他鬧了個笑話,差點把眼前的女孩引為知己了。


    “呸!”紀如厚老臉酡紅,“老夫的藥方已經完全克製了地金蓮的毒性,加上人參,足以讓時疫病人康複。你這個女娃娃不可能有這麽巧妙的藥方。”


    安馥珮在此時還保持著笑容,是那種禮貌的和淡定的笑容,仿佛一切成竹在胸。


    “的確沒有藥方,不過我有辦法直接瀝出地金蓮的毒素,萃取出純粹的能治療時疫而又無副作用的地金素。所以,”她揚眉,雲淡風輕,“我不需要藥方。”


    安馥珮的氣場讓紀如厚感到駭異。


    這是一種強大的自信散發出來的光芒。


    紀如厚活到八十多歲,還從來沒有一個年輕人在他麵前有如此的氣場。


    正在紀如厚想要譏嘲幾句的時候,安馥珮拍了拍手,三三和小伍等人抬出來一台複雜卻又十分精致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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