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容隱約聽到有人在叫他,宛如呢喃淺唱,溫柔中還有幾分嗔怒。


    下一瞬,一雙沁著冷梅幽香的手飛快地環上他的脖頸,小小的手掌輕扣住他的腦袋,帶著他的額頭下點,毫不意外地碰上了女子的鬢發,後又抵上對方錯愕而抬起的額頭,四目相對。


    女子飛奔而來時,浮在半空中的各色花粉香氣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形體,將二人籠在花霧中,隔絕塵世。


    陸嘉容對於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有些局促,麵上卻不動聲色。仔細去瞧,他的耳尖紅了大半。


    “咚”的一聲悶響。


    蘇婉凝吃痛地叫了一聲,才慢慢地挪開墜在陸嘉容脖子上的手臂,若不是方才情況緊急,桐樹上有搖搖欲墜的枯枝,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為了避免男子誤會,蘇婉凝趕忙說:“大恩不言謝。”


    陸嘉容這才察覺到,女子手背上一片紅腫,腳旁剛落下一根三歲孩童手腕粗細的枯枝,若是砸中腦袋要害,後果不堪設想。


    “多謝姑娘搭救,不知……”陸嘉容正思忖如何獲悉對方名姓,好用合適的方式答謝時,女子已經脫口而出。


    “蘇婉凝,忠伯侯家的。”蘇婉凝巴不得陸嘉容在心底刻上她的名字,欠下恩情,好留待日後討要救命符。


    雖說這一世她在花朝節上成功逃脫一劫,但不代表後麵爹爹忠伯侯也能幸運躲過被誣陷的大劫。


    這個時候多拉一個人進自家陣營,也是好事。


    更何況陸嘉容還是秦若軒的勁敵,她和陸嘉容有著一致的目標。


    “好,陸某記下了。來日定會竭力相報。”陸嘉容雙手作揖,嗓音溫潤如山泉浸養過的白玉,瞬間拂去人心頭的燥意。


    蘇婉凝思緒一轉,改口道:“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婉凝突然想起,今日還真有要事所求。”


    陸嘉容眼眸含笑,聽到唐突得不似大多深閨女子該有的矜持回答,隻是輕輕挑了下眉尾,性子極好地應下:“蘇姑娘請講。”


    “今年花朝節我勝之不武,還請陸公子賞臉,得空到忠伯侯府指點一二。因為來年,花朝節的魁首,一定要出自忠伯侯府。”蘇婉凝破釜沉舟,篤定陸嘉容念在救命之恩不會將二人談話外傳。


    而鬆月姑姑,也早顧及著園中花草轉移,帶仆役自行離去。


    現在就是拉陸嘉容入夥的大好時機。


    蘇婉凝賭了一把,少年陸嘉容並非毫無野心之人,或許開門見山,更有誠意。


    如果陸嘉容回絕,那說明他還未成長為她心目中最完美的靠山,二人也不是同路人。


    忠伯侯府現今如日中天,對於陸嘉容這樣一個渴求仕途的清貴子弟來講,無異是大船之於渡河者,可遇不可求。


    若是陸嘉容不識趣,她大可如法炮製,培養一群有野心的世家子弟,總有能成事的。


    陸嘉容聽懂其中深意,直截了當:“養花並非一日之功,但看蘇姑娘有多少耐心了。”


    “十日!十日之後,你須得出現在忠伯侯府,我自有辦法留住你。”蘇婉凝消失的時間過長,貼身丫頭青竹找了過來,隻能匆匆結束。


    陸嘉容唇角勾起,眸色幽深,目送她將方才的精明犀利盡數收斂,一臉無辜單純地迎上自家婢女。


    “小姐,長公主讓人傳話,說明日大雨,山路難行,今夜便提前離開了。”青竹小心翼翼抬眼偷看,生怕自家小姐聽到長公主獨自離去而發怒。


    沒想到,蘇婉凝隻是扯了扯嘴角,“隨她。”


    上一世蘇婉凝被人挑唆,火燒萬華園,慶雲長公主揮一揮衣袖離去,獨留她一人善後。


    重活一次亦是如此,看來她不該對阿母抱有更多期待。


    畢竟,前世阿母推她去做暗衛時滿臉決絕,目光空洞而冷漠,重來一次她怕是不能輕易靠親情打動。


    內裏原因她暫時不欲深究,眼下還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蘇婉凝如果沒記錯的話,秦若軒現在不過是一介布衣。


    幾乎在她成為暗衛的同一時間,對方搖身一變,偶然發家買到貢生的資格,進入國子監就學,從此在官場暢通無阻。


    而她蘇婉凝,現在要做的就是,斷其財路,讓秦若軒絆倒在門檻上,最好一跌不起。


    此事當然也要從長計議。


    大雨來得猛烈,書房一角的瓦片不知何時鬆動,順著老舊書架的裂隙上蓄了一灘水漬,打濕不少書卷。


    蘇婉凝一行人回到忠伯侯府,已是三日後。


    她看了眼發潮的書架,心道來的剛巧,可以借此機會親手打造一套趁手的防身武器。


    “青竹,讓吳管家去街市上請個手藝精湛的老木匠過府,再去庫房裏抬出去年生辰爹爹從嶺南送來的黃花梨木料。”


    如果有多餘的料子,她倒是可以大發善心,給陸嘉容做一隻筆筒,算作他“投誠”的賀禮。


    想想前世,她第一次見到這塊料子,就對上麵的木質紋理愛不釋手。


    隻是可惜,後麵經曆了許多波折,這塊黃花梨被遺忘在庫房,積攢灰塵。


    為了圖一個好兆頭,蘇婉凝特意囑托老木匠在每層隔板上,分別淺雕一層四季時令花卉,寓意常開不敗。


    老木匠造書架時,蘇婉凝也主動參與過來,當然她是掩人耳目,自己另挑一處僻靜地做防身利器,未雨綢繆。


    蘇婉凝修修改改,總算做出了一隻不算精美,勝在小巧的袖箭。


    心癢難耐的她手一鬆,白羽短箭破空而去,越過了院牆。


    她趕忙湊到牆邊的明月窗去找,牆外正巧走來兩個富態的婆子。


    蘇婉凝思索片刻,決定暫時先隱在一旁,聽聽二人略顯激動的對話。


    “庫房不是還有一塊黃花梨,拿去給學思堂的孩子們打幾個書案的麵板。”


    “哎喲,萬萬使不得。聽說那可是侯爺送給小姐的生辰禮。”


    “那又如何?端看府上的主子最看重誰?”


    “長公主看重……學思堂那群無父無母的孩子?”


    “自然。長公主雨夜趕回,就是為了不耽誤學思堂翌日的功課,小姐都被丟在山上無人看護。這下可明白了?”


    “得嘞。”吳管婦應承地麻利。


    “就算真的出事,借口大雨泡發,從庫房名冊上劃去不就妥了。”


    二人漸行漸遠。


    牆外草叢間的白羽袖箭再無人理會。


    牆內的倩影也早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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