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掛,青瓦紅牆的連廊裏出現一隻黑貓,瞳孔散著綠光,腳步輕盈,隱約還能看到它脖子處泛著紅光。


    早秋殿內就通了炭火,蘇婉凝覺得住的鳳鳴軒太過悶熱,又不好拂了太後的好意。


    殿內的宮女墨畫說是太後特意叮囑,以免讓她再染上風寒。


    蘇婉凝不好推辭,也不願為難宮女,就帶著青竹趁著宮禁之前在近處走一走,正好將門窗打開通風。


    行至鍾樓外的連廊,青竹嗓音發顫的叫了聲。


    “小姐,你看那個角落,黑漆漆的還泛著紅光綠光,太滲人了!”


    蘇婉凝一瞧,紅色的光芒像是一個圓球,貼著地麵來回轉動。


    膽大心細的蘇婉凝不信邪,誰還能比她的經曆更離奇?


    “我們去看一看,說不定隻是虛驚一場。”


    她說著,緩步靠近,做好攻防準備。


    自打秋獵被傷之後,蘇婉凝更加在意自身安危,隨身攜帶袖箭和迷霧彈。


    她小心地射出一隻袖箭。


    無果。


    倒惹來一陣貓叫。


    同時,紅色的光芒快速流竄,貼著牆邊的草地移動,又忽然飛到矮牆上。


    蘇婉凝恍然大悟,溫聲安慰青竹:“青竹你看,不過是一隻貓兒,哪有什麽鬼神怪力。”


    她說這話著實有些心虛,但也不耽誤去安撫一個單純無害的小丫頭。


    “還是小姐機智,奴婢還以為……”


    青竹的話還沒完,牆頭“砰”的一聲,炸出一團火光,點點銀黃色火星消散在半空中。


    貓兒淒厲的慘叫,摔入牆外的草叢中。


    牆外突然一陣腳踩草叢的細碎摩挲聲。


    蘇婉凝瞬間警覺起來,將食指抵在唇前,做出噤聲的手勢。


    青竹聽話的捂住嘴,慢慢蹲在柱子的陰影中。


    蘇婉凝則是大著膽子走上前,去探聽那一側的情況。


    “火光珠碎了,但凡提前兩步,就能捉住這隻該死的貓,也不會壞事了。”沉悶老練的女聲憤憤不平。


    另一人則是嬌媚女聲,出言勸慰:“不急這一時,火光珠本就不能磕碰,我們要做的事情也複雜多變,豈能因為一時的意外就垂頭喪氣。若是其他五人都跟你一樣處處怨天尤人,大事可還能成?你仔細想想吧,姑姑。”


    “呸,小賤人。”老練的女聲待在原處沉默許久,等另一人走遠才啐了口吐沫。


    翌日,蘇婉凝終於看到許久不見蹤跡的梅哲許。


    梅哲許沉默很多,唇邊的胡茬也冒了出來,顯得有些滄桑。


    “梅表哥,好久不見。用過午飯後民間的表演團會入宮排演,我們一起挑挑看。哦,對了,火樹銀花隻有日落後才能看到,這個太後娘娘特意叮囑,沒有大問題就保留下來。”蘇婉凝將慶國大典晚宴的注意點都一一記在薄皮書冊上,手裏拿著一根羽毛做的墨筆,劃劃添添,無暇顧及梅哲許的反常。


    或許她選擇不去介入,會讓梅哲許更自在些。


    “表妹,這些小事你定就好了。表哥相信你的眼光,要有人膽敢不聽指揮,我再來出麵解決!”梅哲許跟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蘇婉凝聽到梅哲許的稱呼,有些詫異,他今日怎麽如此疏離,莫不是她做了不該做的。


    共同參與宴會籌備難道不是梅哲許所期待的?


    “表哥事務繁忙,婉凝理解。隻是再忙也要記得你之前在秋獵場的許諾啊。”蘇婉凝有意點出,梅哲許答應她的條件。


    梅哲許桃花眼中恢複了神色,神秘道:“急什麽,等你完全履行了約定後,我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訴你。耽擱一兩天不礙事,畢竟忠伯侯的事情並非一日之功,我替你盯著。”


    蘇婉凝本來還有些懷疑梅哲許在故弄玄虛,但這番話徹底銷毀了她的疑慮。


    梅哲許也能預見忠伯侯府未來被誣陷迫害的慘事!


    “表哥,我還有件事想要確定。”蘇婉凝越是在意某件事,她越要表麵上裝出毫不上心的模樣。


    她又劃掉了一個曲目,搖了搖頭。


    梅哲許認真地看著蘇婉凝,等她發問,卻見她還在忙活別的。


    他原就是急性子,一把取過記錄冊子。


    “賽睿,古拉,艾奇三人,火樹銀花,昨日入宮。就它了,今日就隻選出五個,其餘篩選掉一律退出宮去,呆在皇宮裏也是隱患。”


    得令的太監領著幾個小宮女,匆匆下去傳信。


    蘇婉凝輕輕抿起嘴角偷笑,她這位梅表哥做起事來也是得心應手,分明剛剛還瞧不上這種差事。


    “表哥?你當時為何偏偏點我來參加秋獵,難道你想害死病臥在榻的表妹?”


    她小心翼翼地笑著問出來。


    梅哲許眼神中出現片刻慌亂,側過身子想要閃躲,卻被矮一頭的蘇婉凝堵住了路。


    於是他隻能無奈道:“表妹,你也是明知故問。姑姑的脾性你還不知?她向來強勢,你若一味挑戰她的底線,恐怕會一輩子被藏在府裏。嫁人後也不定能一世幸福。”


    蘇婉凝靈光乍現,梅哲許說話吞吞吐吐,他似乎並不知情她也是重生之人!


    還一門心思地想要拉她一把?


    難怪他也一直不願將實情悉數吐露。


    “哦?原來是這樣。那婉凝在此先謝過梅表哥的好意了。隻是表哥要是真心想幫忙,就一同來籌備國宴吧,大大小小的瑣事繁多,我真怕不能應付過來,反倒讓阿母臉上無光。”蘇婉凝刻意露出害怕被人責難的表情。


    梅哲許心軟了大半:“當然,先前是我大意了。”


    蘇婉凝沒有點破梅哲許的心事,輕快地邁出步子,因為守在鍾樓的青竹說,府上又來信了。


    她還未走到樓前。


    青竹就小跑迎了過來。


    “小姐!長公主今日似乎有些生氣,送信的霜染姑姑說的。”


    蘇婉凝趕忙走上鍾樓頂層,打開信紙,並頭也不回地吩咐:“青竹,你在門外替我把守著。”


    她熟練地將紙張在燭火上方烘烤,很快顯出幾行小字。


    “已歸京,勿念。在宮中務必留意火種,以免招來禍事。”


    信中的寥寥幾句,蘇婉凝讀出三條訊息。


    一是阿爹歸京。


    二是他消息靈通,知曉她入宮排演曲目。


    三是那幫奇能異士準備在慶國大典上用火引亂。


    不知怎的,蘇婉凝突然想到昨夜兩個神秘人的交談,還有火光珠帶有火字……


    火樹銀花……


    蘇婉凝覺得梅哲許也應該知曉此事,否則最後要真出了岔子,兩人也擔不起責任。


    青竹納悶不已:“小姐此番進宮,為了慶國大宴,真是辛苦了。”


    “是啊,蘇姑娘巾幗英雄,受太後青睞。”老練的女聲從青竹背後響起。


    青竹不悅:“你是誰?沒有我家主子的允許,不得隨意踏入頂層半步!”


    這廂蘇婉凝緊趕慢趕,終於在出宮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了梅哲許。


    “就猜表哥你會逃避!但是請梅表哥打起十萬個精神來!我阿爹來信說,一幫窮凶惡極的歹徒可能會借慶國大典壞事,隻是消息不確定真偽,還需進一步探查。”


    梅哲許臉上恢複往日的神采,蘇婉凝的話必聽必信:“既然表妹都發話了,那宮外的東西再怎麽吸引人,也是可以放一放的。”


    蘇婉凝眼看著梅哲許跨出馬車,單手支在馬車架上,一個起跳,人就穩穩地落在地麵上。


    “梅表哥身手不錯啊!”她趁機拍拍梅哲許的馬屁,省的待會兒他幹起活兒來無精打采。


    “市井間鬧事者無非為圖:錢、權、名、利。這群人可有其他營生?”梅哲許思忖起來喜歡捏指節間的玉扳指。


    “不知。既然他們闖到宮裏,則極可能混入晚宴請來表演的民間人士中。他們人員規模不大,隻能依靠外物才能使鬧事成功,無非是火、毒。”蘇婉凝結合忠伯侯來信的內容,添上了自己的思考。


    梅哲許點頭:“確實如此,平日過口的東西有宮女銀針試毒,太監過口服用,隻用稍稍提防。但就火來看,來勢洶洶,如果殿內藏有大量的火藥,那勢必會引起一場不可控製的火災!”


    “那,我們去民間藝人落腳的別院查一查?”蘇婉凝眸中流出期待的色彩,讓本想拒絕的梅哲許收住了到嘴邊的話。


    “確實該瞧瞧了。表妹你不是說還有幾個曲目要篩選,幹脆一起選過便是了。”此時的梅哲許還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態度。


    但當他真正看到猴子站在鐵輪上騎行,鸚鵡叼米粒組成國泰民安,舞女用水袖擊鼓……


    一幕幕都衝擊著梅哲許對於大燕國近五年來的刻板印象。


    “表妹,這個不錯……”


    “那個順眼有趣……”


    ……


    蘇婉凝扶額:“梅表哥,數量有限製,不然我也不想篩掉其他隊伍,隻是規矩早就定好了。”


    “哦,原來是這樣。”梅哲許還有些失落。


    “世子不必失望,請隨奴婢前來,火樹銀花就要開場。”


    蘇婉凝沒將這個不起眼的宮女放在心上,直到走出幾個連廊後,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對了。


    “這位姑姑,你是在哪個主子麵前伺候的?”蘇婉凝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如果真是不巧遇上了那夜在牆壁討論火光珠的人,那必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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