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成想再看一眼夏至橋。


    可是,卻不敢回頭。


    卻沒有想到,夏至橋清脆婉轉的聲音在背後突然響起來,“李鵬成,你等下!”


    李鵬成頓時站住了。


    驀然的轉過頭去,甚至有點驚喜的看著夏至橋。


    小橋也不舍得他,小橋還是喜歡他的。


    可是,卻聽到夏至橋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鋼筆還給我。”


    李鵬成臉色漲紅,低下頭去看別在衣服上的鋼筆。


    幾息之後,他將鋼筆拿下來,這是小橋給人抄書賺的錢買的鋼筆,還是英雄牌的。


    他還在遲疑,卻被夏大哥一把奪過來。


    氣急敗壞的杜梅拉著神情恍惚的兒子疾步的朝前走。


    再也不敢回頭。


    雖然目的達到了,可是過程卻完全不是自己和兒子商量的那樣。


    該死的老頭子,胳膊肘往外拐,等回家的,她一定饒不了他。


    杜梅的腦子裏嗡嗡的,不知道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人都走了,院子裏的夏家人都看著夏至橋。


    夏至橋噗嗤一聲笑了,笑的很開心。


    她拿著小竹簍,繼續摘櫻桃,一邊摘一邊說,“我一會要做櫻桃罐頭,對了,爸媽大哥,為了慶祝我及時止損沒有跳進火坑裏,咱們中午吃肉唄。”


    陸彤雖然心情不好受,可看女兒真不是強顏歡笑,就也慢慢的開心起來,瞪了一眼夏至橋,嗔罵道,“昨天剛吃完牛肉醬,今天還想吃肉,沒有!”


    夏瑾卻笑了,說,“難得我家小橋要吃肉,小南,你去買一斤肉去。”


    夏大哥雖然憋悶,可是事已至此,拉著臉子好像多舍不得那個混賬一樣的,對,就該買肉慶祝一下。


    他管陸彤要肉票和錢。


    大哥的工資那是如數上交的。


    而陸彤嘴裏說著不給,但卻還是去屋子裏拿了一斤肉票和錢,叮囑道,“別買瘦的,要肥的,越肥越好,我們中午包餃子吃。”


    夏大哥點頭應下,騎上了自行車去了附近的副食品商店。


    夏家後麵有一小塊菜園子,種著尋常的蔬菜,陸彤去後院扒白菜。


    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家裏人都愛吃。


    夏至橋摘櫻桃的速度很快,不大一會,就摘了半簍,家裏的冰糖不多,估計今天都得給謔謔了。


    櫻桃罐頭最是好做,但即便如此,哪怕家家都有幾棵櫻桃樹,可也很少有人舍得拿冰糖給孩子做罐頭吃。


    不過每年陸彤卻都是會做一次解解饞。


    陸彤抱著白菜問道,“小橋,你會做罐頭嗎,要不然別做了……”


    就那麽點冰糖了,沒了要三個月之後才能買一點。


    說不心疼是假的。


    現在過日子雖然沒有前些年難,可也沒好到哪裏去。


    “媽,你放心吧,我會的。”說著話的功夫,夏至橋已經將洗好的櫻桃放在了盆裏,上麵撒上了冰糖,然後放在廚房的鐵鍋裏開始燒火蒸。


    時間用不了多久,不過沒有風扇,廚房也是很熱的。


    如今做飯用的都是木材,劈好的一段段的,從燒柴站買回來,即便是用,也是能省則省。


    燒起來之後,上麵就放些煤塊。


    距離墨縣不遠有一座煤礦,如今煤炭自然也是供應的。


    還沒到自由買賣的時候。


    夏瑾進來,說,“你出去吧,這裏熱,我看著火就行。”停頓了一下,又道,“小橋,去將書房的那本前進雜誌拿來。”


    這是想一邊看書一邊看著火。


    夏至橋站起來,剛要走,夏瑾還是開了口,“小橋,人的一生就好像再走一條路,有的時候是泥濘的小路,很是難走,不但泥濘,還有各種阻礙,但是,隻要不放棄,走著走著,你就會看到前麵是寬闊的大馬路,你還小,路且長著呢……”


    夏至橋自然猛勁的點頭,神情俏皮又帶著輕鬆,“爸,你說的道理我懂,這點事我還不至於放不下,我的路不但長,也寬著呢……”


    都能調皮的將話題延伸了,夏瑾放心了。


    夏至橋給他取來了前進雜誌,隨便的翻了翻,也隨便的問夏瑾,“爸,咱們墨縣還沒進行家庭聯產承包試點嗎?”


    夏瑾接過來雜誌,卻很認真的道,“上麵也許有他們的考量,畢竟,就那麽幾個個例,我們本就是農業縣城,土地麵積在全省排第一,如果出了茬子,對農民是沒法交代的。”


    夏至橋其實也是隨便問問,可此時卻也很認真,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就在這個月末,上麵傳達了一個明確的信息,那就是,農村改革勢在必行。


    但如今,別說一個墨縣了,就是省城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夏至橋知道,哪怕爸爸現在隻是一個收發員,但是爸爸可沒有自暴自棄,這些年的沉澱,爸爸底蘊深厚著呢。


    隻是缺少一個契機。


    而且,墨縣雖然隸屬於c城,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距離京城很近,就現在的大客車差不多當天就到了。


    夏至橋道,“爸,你覺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可行嗎?”


    夏瑾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女兒,要知道,這孩子可從來沒問過這方麵的事情,不過卻沒有盤問緣由,而是認真的道,“從現階段來講,它可以改變舊的耕作方式,還可以最大限度的解放和利用農村的剩餘勞力,最明顯的自然是積極性,不再幹好幹壞一個樣,該是真正的多勞多得……”


    “爸,那你覺得能實行下去嗎?”


    夏瑾沒有馬上回答,但是,卻指了指雜誌上的一個消息,“這次會議之後,該是有明確的方向了。”


    夏至橋瞄了一眼雜誌,爸爸真是敏銳,他指的正是月末的那次會議。


    不等夏至橋繼續問呢,夏瑾卻不想和女兒聊這個話題了,他趕她,“這裏不用你,幫你媽剝蔥去。”


    好吧,這個必須她做。


    因為陸彤每次一剝蔥,眼淚就嘩嘩的流。


    夏瑾不想讓女兒被熱到,但也不想妻子被蔥味給嗆哭,兩者選擇,自然是小橋剝蔥最合適。


    大哥買了一塊大肥肉。


    住在胡同裏邊的向陽哥在副食商店上班,屬於已經接班的那種,是正式工人,他與大哥關係好,一起長大一起下鄉,還一起回城,每次去買肉,大哥都能買到肥肉。


    肥肥的,就帶一點點瘦肉的那種。


    這是七八十年代最明顯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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