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風暴中央的另一個當事人楚子航則是皺緊眉頭——這個聲音很熟悉,可他記不得在哪聽過,也記不得主人了。


    這對他來說幾乎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人腦是一塊靠不住的硬盤,總會慢慢地消磁。所以他一直有記日記並且背下來的習慣,連帶著所遇到的人也大多數都在反複加強記憶之中。


    這人在幫他,甚至他的血會像現在這樣跟正常人的血樣“相安無事”也有可能是對方的手筆——在拿出血樣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了校長和副校長緊張的神情,可見這件事同樣出乎他們預料。這個及時出聲的人有著很大的嫌疑,即便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他們之間或許發生過一些事,讓這個人不遺餘力地幫他,可他甚至記不清她的名字。


    會是……誰呢?


    他順著愷撒的目光看了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他驀地想起昨晚上的少女。


    在故事中心的另一邊,千黎手插口袋,轉身離去。


    事已至此,剩下的宣判已經沒必要再繼續聽下去了,反正無論安德魯怎麽掙紮,就算是讓楚子航的死對頭愷撒親自出場幫忙,也已經於事無補。


    何況看愷撒到現在的態度,站在誰那邊還不一定呢。


    愷撒也正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在安德魯驚掉下巴的表情下堅定不移地站在了楚子航這邊。校長挾學生社團的支持,打贏了這一場戰役。


    學生們一片歡呼,夏彌將手中的花束丟給路明非,跟愷撒擁抱。


    站在他們中間的路明非還是呆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於是去追尋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可惜,依舊沒看到那個第二個支持他的人。


    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消了音,那些人的興高采烈和他格格不入。他一直都是反應慢半拍的人,一直在追尋別人的腳步,可到最後發現誰都沒能追得上。


    人群壓著他後退,他想他也的確該走了。


    沒人會注意他。


    他應該跟那個女生一樣一起提前走的,他想。


    那場麵或許會有點瀟灑,衣帶當風。就像是一個白衣俠客騎著馬在人群中殺了個七進七出,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圍攻的人一排排地倒下,可他的長槍上甚至沒沾上血跡。


    太帥了,或許還會得到一些女生的青睞。


    可現在他慢了半拍,白衣俠客變成了神秘女俠,女俠提前威風凜凜地收割了全部的人頭,甚至沒人能看清她的樣子。


    而他則是意外目睹一切的路人。


    遇到這種江湖尋仇的場麵,隻能捂著眼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快步逃離現場,步履匆匆,脊背微彎。


    ……


    “是你嗎?”


    “啊?什麽?”


    “在聽證會上,我有見到你進來,可你提前退場了。”


    “哦對,我確實提前退場了,我想去拿個快遞,但我忘了學校是不準快遞小哥進來的,所以我隻能趁著那個時間偷溜出去。我買了糖果,你要來一個嗎?”


    “真的不是你?”


    “哎呀,你心裏不是有答案了嘛,就不要逼著人家說得那麽直白啦,親愛的。”


    “血樣你沒有做手腳,對吧?”


    “何必這樣試探呢,我要是有那個能力,我早就當場暴起殺了你了親愛的龍王殿下,說不定校長會給我這學期實習課滿分。”


    “……”


    在校園的某個角落,兩人的交談被風卷裹著,吹散了。


    ……


    校長辦公室。


    在路明非、愷撒、芬格爾、楚子航四人小組走後,一道身影利落地閃了進來。


    “校長大人叫小爺有什麽事嘛?總這麽頻繁地召喚小爺,被發現了怎麽辦!”


    “你剛剛看到了他們的測試結果吧?”昂熱單刀直入,指了指放在桌子上裝有七宗罪的刀具箱。


    “嗯哼。”黑影點點頭,不置可否:“所以校長大人想讓小爺也試試嗎?”


    昂熱頷首:“總要知道你現在的實力,那邊才方便交代。”


    “好吧。”黑影笑了笑:“如果您堅持的話。”


    旋即又話鋒一轉:“您是想讓我親手試試還是動用能力?”


    “有什麽區別?”昂熱皺眉。


    “區別有點大,”黑影道:“如果動用能力的話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就是死物,小爺拔出來他們就顯示從水裏麵拔出來蘿卜一樣。”


    “需要告訴你的是,蘿卜不會在水裏麵拔出來,而是在地裏。”


    “……”


    “???”


    “阿這……居然不是在水裏麵的嗎,打擾了。”黑影吞了吞口水。


    “看來無論過多少年,你生活白癡這種屬性都還是不會變。”昂熱歎了口氣:“不過也好,這樣至少會讓我覺得你還是個正常的人。”


    “不要用那一副慈愛的目光看著小爺啊,怎麽算小爺都比你年紀大吧?”


    昂熱:“……”


    這是事實,但每當他看到黑影麵具下年輕如初的臉,還是會忍不住地把眼前的人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


    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如果他不說,那估計沒有人會相信眼前這人維持現在的狀態已經有幾十年之久。


    “閑話不談,小爺準備開始了。”黑影摩拳擦掌,看著眼前一排造型奇特的刀:“先從哪個開始呢?”


    他嘀咕一句,將手輕輕覆上名為“傲慢”的刀柄。


    “輕輕鬆鬆!”


    “下一把……饕餮。”


    話音未落,黑影已然把長刀從刀具箱裏拔出。


    “懶惰!”


    依舊很順利。


    “色欲!”


    日本肋差發出了細微的轟鳴,卻並沒有響應他。


    兩個人都有些錯愕。


    “到這裏?”


    “怎麽可能!”黑影大叫一聲,擼起袖子:“小爺這麽厲害,拔不出來這個破玩意兒根本不存在!校長大人稍等片刻,容小爺醞釀一下。”


    黑影說完,閉上了眸子,再睜開之後,通身氣質變了一變,猶如妖豔墮落的罌粟花。


    “如果我還是二十歲,遇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動心。”昂熱開了句玩笑。


    黑影朝他拋了個媚眼:“可人家不喜歡大叔哦~”


    他再次握住“色欲”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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