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曦諂媚一笑,仿佛古代青樓在門口揮舞著手絹脂粉濃重的老鴇:“客人您是看中了我們的小矢吹櫻花嗎,他可是我們這邊最當紅的哦~”


    “隻是覺得很有趣,就像看著一條蠶寶寶慢悠悠地吐絲,最後把自己困死在繭……”她突然停住了。


    因為她看到了千黎貓著腰走到路明非身後,趁他不注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記,嚇得路明非……花容失色。


    隨後兩人就鬧作一團。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路明非眼底迸發出的光芒,好似破繭化羽的蝶。


    “也說不準,或許慫慫衰衰的蠶寶寶在閉上眼的前一刻遇到了風,勾起了對天空的渴望,重新振翅,真的飛起來了。”她改了口。


    “可惜風不是他的。”座頭鯨歎了口氣。


    “此話怎講?”蘇恩曦有點好奇。


    “千黎桑其實是在透著他看著某個人吧,”座頭鯨道:“可也不大對,因為千黎桑眼裏沒有懷念。按理說這種透過某個人去看另一個人的情況應當是極為懷念那個人,但千黎桑看著小矢吹櫻花出神的時候,沒有這些,又像是的確隻是在看小矢吹櫻花。”


    “說了一大堆我沒怎麽聽懂,”蘇恩曦擺擺手:“繞來繞去的,哪有這麽多深意啊。”


    “做我們這行的,第一要務就是要能通過客人的眼睛來看出她內心所想,讀懂他們花枝般的心。”


    “呦,那你倒是說說那幾個分別像什麽花?”蘇恩曦來了興致:“像愷撒那種人間富貴花貴公子,應當是玫瑰之類的吧?”


    “不,愷撒的花恰恰是小矢吹櫻花的花名,矢吹櫻花。”


    “你說楚子航是矢吹櫻花我還信一點,愷撒哪裏像了?他那麽花團錦簇的。”蘇恩曦不以為然。


    “所謂矢吹櫻,其實是男人之花啊,華美而堅貞,在花期到臨的那一刻盛放到極致,然後在一夜之中凋零……”座頭鯨感慨:“他的堅持就像是武士刀那樣淩厲,他的墜落就像是矢吹櫻花那樣美,熱烈而坦蕩。”


    “怎麽聽怎麽感覺像是在愷撒身上插滿‘此人終將犧牲’的g。”蘇恩曦搖搖頭:“那楚子航呢,他是什麽花?”


    “菊花。”


    “噗……”蘇恩曦剛送入口中的紅酒從鼻孔裏噴了出來。


    “老板您沒事吧?這瓶酒不合你胃口?”座頭鯨緊張。


    “沒事沒事,你繼續分析。”蘇恩曦表示不用管她。


    “他是風雪中的矢車菊。”座頭鯨繼續道:“花語是忠誠與思念,優雅與單身,遇見,還有再生。”


    “你從哪裏讀出了優雅單身,還再生?他剛剛就差拿起鞭子狠狠抽在你身上跟你說‘今晚就這麽結束了嗎,不如早點回去哭一場睡覺吧’,這分明是強s屬性的渣男發言!”


    “他喜歡千黎桑吧?”座頭鯨問。


    “嗯哼,大概。”蘇恩曦聳肩。


    “或許對上其他人應當表現出s屬性,但對上千黎桑的話,貌似無論是誰都隻能是m的份,如果當一個s會被逼瘋的。”


    “展開說說。”


    “千黎……是有名的荼蘼,孤寂、燦爛,這種花除了他自己之外,不適合跟其他任何東西放在一起,包括他的葉子。”座頭鯨皺起眉頭:“這種外表豔絕的事物對其他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它卻根本不理俗世之物,你無論怎麽試圖觸碰它,它都不會給你想要中的回應。”


    “對上一個哪怕是在看著你,都像是在看著一陣風看著天地萬物的人,要怎樣強大的內心和實力才能不感到無能為力?”


    “哦豁,聽起來跟矢車菊一起碰撞確實很慘,一個默默守候一個根本不再看你什麽的。”蘇恩曦扶額。


    “不過能看得出來千黎對右京並非毫無感覺,就是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愛還是其他的了。”


    “聽起來還是能救一救。”


    座頭鯨沒說話。


    救嗎?與其說是救不如說是把他徹底引入沼澤吧?


    千黎看起來,完全不懂什麽是愛啊!所以才會跟小矢吹櫻花走在一起相性那麽高。


    一個完全不把愛本身的定義不當一回事,一個把所有的愛都集中在幾個人身上,一個鮮血淋漓,一個歇斯底裏。


    紅荼蘼和白罌粟,簡直是兩個可怕的極端。


    夜深了,千黎和路明非一起走了出去,坐在了露台上。


    路明非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那會兒,他坐在叔叔家的天台上,看著匍匐在腳尖的紙醉金迷。


    隻是現在又有些不同了,旁邊有了個人。


    其實他跟楚子航說要追千黎隻是開玩笑罷了,與其說是當做喜歡的人,不如說是把千黎當做了同類。兩個人看似嘻嘻哈哈地相處,實則都在小心翼翼地觸碰對方。


    像黑暗中的兩隻初生的小動物,用鼻子嗅著對方的氣息,跌跌撞撞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至於愛情,他實在想不出師妹跟自己在一起的場景,會很奇怪吧?不光別人會這麽感覺,他自己隻是想想而已都覺得別扭。


    “嘰”的一聲,路明非腰間的不明物發出了一聲聲響。


    路明非愣了一下,從口袋中摸出一個黃色的橡皮鴨。


    他想起來在海底最後那段時間,出現在視野裏的紅發女孩。


    真像諾諾啊,並非是現實中的諾諾,而是他記憶中的那個諾諾,從天而降滿身榮光的天使。


    他那會兒覺得自己要死了,才不顧一切地把對方抱住。


    人總要抱住什麽才知道自己真的存在,哪怕隻是個幻影。


    現在想起來,對方應該覺得他是個傻之逼吧,第一次見麵就像個狗一樣,死命地扒拉著人家不願意撒手。


    “在難過嗎?”千黎歪歪頭。


    夜風將她的頭發吹起,有幾綹打在了他臉上,癢癢的,他順手替她把碎發挽在耳後。


    千黎突然笑了一下。


    “不是吧師妹,這樣的氛圍這樣的場景你不說心動,也至少感動一下啊,這麽笑我會很沒麵子欸。”路明非道。


    “好了好了不笑。”千黎壓住嘴角弧度:“心動的確沒有,但感動有的哦,吾家兒郎初長成,麻麻的好大兒知道憐惜老母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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