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眾外務弟子更是一頭霧水。


    就算這小子完成了外務,那我們也完成了外務啊,怎麽麵對我們就冷冰冰的,麵對這小子就笑的和花一樣?


    草堂內,少年們抱著書本苦大仇深。


    落魄秀才圓滾滾的身材,半截花白的胡子,搖頭晃腦的坐在上方。


    林行隨便找了個座位,翻看了幾眼書本,書紙粗糙,隻是簡單的文章,像是前世的三字經、千字文一類。


    他連著翻了好幾頁,隻有寥寥幾個字不認識,林行心中一定。


    之前他就知曉,自己有前世的底子,認字這一塊應該相當簡單,沒想到簡單到這般地步。


    不過就算是裝樣子,也得裝上一段時間。


    不然,他難道和負責內務弟子晉升考核的人說,他娘胎裏就帶著記憶,不用學就認字?


    “怎麽樣,學得吃力嗎?”


    清秀的少年在一旁座位坐定,順勢出言問道。


    林行抬頭一看,是昨晚把自己的大半碗飯給自己的那人。


    “在下林行。”


    他當即正色開口:“這位兄弟一飯之恩,來日在下定百倍報答。”


    “在下秦嵐。”


    秦嵐不太自然的回應:“報答就不必了,不過是半碗飯罷了,倒是林兄,你的處境不太妙。”


    秦嵐的話很是直白,林行愣了一下。


    林兄?


    這個詞匯對於他而言,顯得遙遠而陌生。


    村子裏八十幾口沾親帶故,平日裏自然不會有人這麽稱呼他,來到河陽城以後,好像隻有眼前的少年,把他當成了同等的存在。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林行心中泛起思索,眉頭微微皺起:“秦兄此言何意?”


    “林兄。”


    秦嵐像模像樣的抱拳道:“劉勇此人鼠目寸光,愚蠢至極,他針對你必定是受到了趙管事指使,據我說知,你的位置原本是趙管事一位子侄輩的。”


    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灑落在簡陋的草堂裏,林行看著秦嵐俊秀的臉頰。


    “原來如此!不過,我想知道,秦兄為什麽幫我?”林行不解。


    他一個山村少年,憑什麽秦嵐幫他,而不去幫手握權勢的趙管事?


    秦嵐微微一笑:“想幫,自然就幫,秦某從來隻憑本心行事。”


    林行默然。


    這世上從來沒有公平二字,許多人一生下來就在雲端,能夠縱情肆意,更多的人卻是生在泥裏,隻能苟延殘喘。


    眼前的秦嵐,恐怕就是前者。


    一襲粗布麻衣,絲毫不能掩蓋秦嵐的儒雅貴氣。


    林行猜測,這家夥應該出身書香門第,家裏幾代為官的那種,不然不會養出這種氣質。


    不過,這樣的人,怎麽會跑到河陽鎮鑄鐵山莊,做一名小小的外務弟子?


    林行不解,卻沒有出言相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知曉秦嵐願意幫他,就已足夠了。


    ……


    傍晚,外務弟子居住的木屋前,林行來到河陽鎮以後,堂堂正正吃上了第一頓飯。


    劉勇陰沉的目光,死死盯著林行。


    “你他娘的看錯了吧!”


    劉勇一把揪過來身旁唯唯諾諾的外務弟子:“這瘦小子拿什麽挑滿那兩大缸水?他是生的三頭六臂,還是長了八條腿?”


    “劉哥!是真的,執事師兄都點頭了!”那外務弟子哭喪著臉。


    劉勇深吸一口氣,放開了這名外務弟子。


    他起身快走幾步,來到林行的身旁,擠出一絲笑容:“林小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沒想到你將外務完成的如此出色。”


    “還要多謝劉哥提攜。”


    林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放下飯碗:“要不是劉哥照顧,我這麽個窮小子,怎麽能撈到這樣好的活計?”


    劉勇立時驚疑不定起來。


    好活計?好個鬼哦!


    那兩大缸水,練過武的內務弟子挑滿,都要叫苦連天,別說隻是普通人的外務弟子了。


    難道,他一語成讖,這小子真得了上邊某些人的賞識?


    聽說這小子昨夜徹夜未歸,一直在往山上挑水來著,難不成就因為這,讓內務那邊的人看上了?是了!那邊最喜歡這樣的少年。


    劉勇勉強笑了笑,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再套套話。


    “劉哥,讓讓。”


    林行卻直接將他扒拉到一邊,又去盛了一碗飯。


    那身上油膩膩的大漢,見狀目光看向劉勇,劉勇卻隻是擺擺手讓他別管。


    林行兩碗飯下肚,吃了八分飽,也沒再屋裏待,直接趕去挑水。


    趁著夜色,劉勇悄然跟上。


    林行挑著兩桶水,走過熟悉的山路,來到山頂的院子前。


    “師弟真是勤奮!”


    夜裏守門的執事弟子姓李,昨夜看林行挑了半宿的水:“郭師兄和我說,白日你不到晌午,就挑滿了兩個水缸,內務那邊可是高興得很。”


    郭師兄,即是白日山上院子門前,那執勤的黑衣執事弟子。


    林行聞言笑了笑。


    肩膀的痛楚時刻刺激著神經,讓他沒有開口的興致。


    李姓執事弟子看眼前的師弟不回話,有些不悅,卻也能理解。


    林行肩膀的血痕他看在眼裏,想來那痛楚正鑽心,他趕忙讓到一邊,那院落大門早已敞開。


    嘩啦……嘩啦……


    兩桶水倒在同一個水缸裏,看著水位上漲的幅度,林行心頭一沉。


    白日裏用的水,明顯比前日多了許多,水位下降十分明顯,恐怕這兩大缸隻能支撐兩天。


    秋日的夜風穿透麻衣,凍得林行肩頭傷口陣陣刺痛。


    在李姓執事弟子同情的目光中,林行挑著兩個空水桶,往山下而去。


    看著林行就這麽一趟趟挑了十幾趟水,暗中觀察的劉勇心頭一鬆。


    “看來是多想了!”


    劉勇看戲似的,躲在密林中,目光緊盯著那瘦小的身形,晃晃悠悠挑著水往山上走去:“這小子傻頭傻腦,怎麽可能得到上邊人的賞識?”


    他又跟著跑了兩趟山上院子,再三確認林行沒有接觸到什麽大人物後,心中又起了計較。


    “別說你劉哥不照顧你,既然那兩大缸你小子不到晌午就能挑滿,能者多勞,每日就在多砍五棵樹吧!”劉勇嘴角劃過譏諷的笑。


    能幹有什麽用?


    出來混要有關係,要有背景,愣頭青不論在哪裏都是炮灰。


    月黑風高,山坡上黑乎乎一片,大片的樹影橫壓,讓人心底困頓。


    即便林行撿著記憶裏平緩的地方走,可他畢竟沒有夜視的能力,還是摔了個跟頭,差點滾下山去。


    下了山,來到潭水旁。


    林行把兩個桶再次打滿水,洗了把臉,把因為黑暗而泛起的煩悶洗去。


    冷風吹過,刮在臉頰上,他平靜下來。


    “既然昨晚這寶貝散發的紅光,執事師兄看不見,那今日跟著我的劉勇,也應當是看不見的。”林行掏出神秘石頭,拿在手心摩擦。


    沒有月亮的夜晚,紅光極為淡薄,那乳白色的光華更是半點兒沒有。


    白日裏林行和劉勇說的話,隻是故布疑陣罷了,劉勇果然跟了他一路,可這緩兵之計,終究無法長久的使用。


    林行把石頭塞進懷裏,閉目養神起來。


    即便紅光很是淡薄,林行的五髒六腑,還是能受到溫養。


    在紅光不斷溫養之下,林行體力恢複得很快,休息片刻,他再次挑水上山。


    就這麽一趟趟的,直到天色蒙蒙亮,林行終於裝滿了兩大缸水。


    暗處的劉勇看的眼睛都發澀了,心裏對於這瘦小子的體力更是震驚莫名,心中不由得後悔起來。


    他不該自告奮勇,幫趙管事整這小子的。


    這樣的體力,再學會了識字,那必定會成為內務弟子。


    到時候,他劉勇如何自處?


    以內務弟子和外務弟子的懸殊差距,恐怕這小子要找他清算,他隻有引頸就戮,別無他法。


    劉勇倒吸一口涼氣,暗暗發誓,定不能讓這小子學會識字!


    卻在這時,他呼吸一滯。


    一道鐵塔般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潭水旁,正負手而立。


    青鱗怪魚在潭水中躍起,似是受到什麽驚嚇,賣力的甩動魚尾,遠離了岸邊。


    林行心中如壓了塊沉甸甸的大石,他眉頭微皺,環顧左右。


    待看見熊鐵山那麵無表情的臉,林行當即嚇得從草地上跳起,他躬身到地,口中恭敬道:“熊大人!”


    熊鐵山瞥了他一眼:“毅力上佳,心性尚可,身世清白,可傳我熊家堡武學。”


    林行心頭一窒,隨後狂喜。


    “我不喜歡那隻病虎,他推薦來的人,我也不喜歡。”


    熊鐵山接下來的話,卻又如一盆涼水,讓林行透心涼。


    病虎明顯是指那日深山中扛走野豬的大漢,雖然林行也不知道為什麽,熊鐵山稱呼其為病虎。


    “但你既然是我安排進鑄鐵山莊的,便不能宵小之輩,肆意欺辱於你。”


    熊鐵山幾步邁出,擺開架勢,就開始慢悠悠的打拳。


    “通背拳,分前八手,中八手,後八手,共二十四式。學時一定理,用時無定法!你且看好,我隻教三遍。”


    晨曦漸起,林行聚精會神,死死地盯著一襲黑衣的熊鐵山。


    暗處,劉勇也是滿臉激動。


    他認出了這位,就是趙管事都要點頭哈腰的熊家堡來人,熊鐵山。


    “熊鐵山熊大人!沒想到這小子有這層關係……”


    看著熊鐵山一招一式越來越快,劉勇有些目不暇接,有心上前幾步又怕被發現。


    正糾結著,一道拳影迎麵而來,劉勇下意識的躲閃。


    嘭!


    林行耳畔如聞炸雷。


    他眼見熊鐵山身繃如弓,脊背筆直,當空一拳,好似有一團白氣自尾椎而起,從背部蔓延而上,順著拳風打出!


    噗!


    數丈開外,低矮的山石後,枯黃的密林中,一團血霧爆開,劉勇的胸膛整個凹陷進去,七竅流血,滾落山澗。


    “偷學熊家堡武學者,死!”


    熊鐵山麵色不變。


    隔空數丈,一拳斃命!


    林行目瞪口呆,背後汗毛根根炸起,頭皮發麻,隻覺原本就碎的差不多了的世界觀,被這一拳碾得粉碎。


    熊鐵山似是很滿意林行的表情,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


    “武學之道,有後天八重,先天六重,這通背拳,便是後天武學!若將這二十四式融會貫通,徹通督脈,先天之下足以自保。”


    熊鐵山的話擲地有聲,林行回過神來,把一招一式印入心底。


    三遍很快打完,熊鐵山除了第一遍打的比較快,後續兩遍打得越來越慢,可即便如此,林行也隻記下十之三四。


    朝陽初升,照破烏雲。


    熊鐵山已然離去,林行隻覺幻夢一場,不遠處死不瞑目的劉勇屍體,卻在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秋日的風蕭瑟,林行臉凍得青紫,心頭卻振奮無比。


    通背拳的一招一式,在他心底一遍遍演練,他迫不及待的擺出架勢,卻怎麽打怎麽別扭。


    心頭略加思索,林行決定在今夜嚐試一番,那乳白色的光華,對修煉通背拳是否有用。


    他來到劉勇的屍體旁,看著昨日傍晚,還鮮活著的人,此時成了一具七竅流血、胸膛凹陷的屍體,感慨莫名。


    任憑你思慮萬千、滿肚子壞水,終究抵不過他人一道拳風。


    可就這樣的弱者,都能肆意的欺壓自己,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於兩個字。


    力量。


    若他有熊鐵山的實力,趙管事、劉勇這等宵小,早就把他供起來了。


    “通背拳,通背拳……”


    林行念叨著這三個字,就在劉勇的屍體旁,一遍遍的打了起來。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懷裏那神秘石頭上,一個小小的人影,也在演練著通背拳,而且更加精煉、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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