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倫不住的顫抖著,冰冷的雨水,混雜著溫熱的東西,順著他的鼻腔倒灌而入,他攥緊了長刀,吐出一口血水。


    “該死的小子。”


    高倫看著遠處持刀而立的林行,就是這個麵色蒼白、長相平平的小子,出其不意的一刀差點斷送自己。


    他屏住呼吸,未持刀的手在身上連點,試圖以內力封鎖傷處的氣脈。


    噗嗤!


    卻未曾想,內力匯聚在傷處後,那條長而深的刀傷,烈血噴出了數尺,高倫一個趔趄,眼前陣陣發黑。


    “趁他病,要他命……”


    荊馬在心中給自己打著氣,努力讓自己忘記,剛剛高倫的強大,可是微微顫抖的握刀之手,還是將他出賣。


    鑄造兵器他倒是在行,殺人他可就不在行了。


    荊馬扭頭看向林行,這個剛進入鑄鐵山莊兩月的師弟,卻見林行已在後撤,心中頓時升起大大的疑惑。


    “林師弟,你這是?”


    “跑路。”


    林行簡短的回應了兩個字。


    他此時額頭滾燙,身上的舊傷不再麻癢,反而有種難言的疼痛感。


    “跑……跑路?”


    荊馬有些發懵,似是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麽個答案,可畢竟這位是剛剛才一刀重創高倫的師弟,他也隨之緩緩後退。


    遠處壓製傷勢的高倫,看到這一幕不禁傻了眼。


    我都這樣了,不來補個刀嗎?


    高倫心中的念頭劃過,左側突然就有位幸存的外務弟子,神色猙獰的破開雨幕,一刀砍向他的脖頸。


    “啊!”


    那外務弟子大吼著,給自己壯著膽,眼見長刀就要斬下這個屠戮自己一眾師兄弟的惡魔之頭顱,他滿懷期望。


    唰!


    黑色的刀身破開雨幕,高倫的手握在其上,全力出手,直接將這名撲擊的外務弟子,半個臂膀截斷。


    而後不待眼中驚愕的外務弟子反應過來,黑色的刀身已將其一刀梟首,很快,他的血也混在了周圍血水裏,滾滾順著山坡往下遊流去。


    踏踏踏……


    踏著血水,高倫艱難的邁步。


    “如你們所見,死亡,不過是最簡單不過的事,隻要一刀,你們就不必忍受這淒風苦雨,下輩子說不定能投生到萬萬裏外的富饒國度,做個富家翁,又何必再做無謂的掙紮……”


    高倫漠然的開著口。


    隨著他的腳步前踏,內力對於刀傷附近的氣脈,封鎖也初見成效,那如溪流般涓涓而下的烈血,已然止住。


    “投恁娘!”


    嘭!


    林行聽著高倫的話,看著暗沉雨幕裏的滿地屍體,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猛地丟過去,砸得高倫一個趔趄。


    “你這狗賊受傷這麽重,還不快給自己一刀,省得還得忍受著淒風苦雨,說不定一刀下去就往生極樂了。”


    林行刻意的高聲喊著。


    隨著他的聲音響徹雨幕,暗處幾個幸存下來的外務弟子,也默默做出了反應,一塊又一塊的石頭砸了過去。


    嘭嘭嘭!


    高倫很快被砸翻在地,黑色的長刀都差點脫手,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有道筆直刀痕的臉上,神情如吃了死蒼蠅一般,他倒不是躲不開這些砸過來的石頭,主要步子太大,會撕裂傷處。


    “縮頭烏龜!”


    高倫低喝一聲,長刀猛地下紮,他腳下一個裝死的外務弟子,對於高倫的靠近,剛剛心中還在暗暗叫苦,猝不及防被一刀剖開胸膛,本能的雙手抓住黑色刀身,顫抖著嘴唇。


    “我……呃!”


    這名外務弟子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再沒有半點生息。


    隨著這名外務弟子遭殃,其他裝死的外務弟子們,連忙從地上爬起,粗略一看,算上那一瘸一拐的,至少一半外務弟子,根本就是裝死的!


    “你們……你們……”


    荊馬有些傻眼,隨即他冷靜下來:“快拿石頭砸他!他現在受了傷,根本走不快,咱們都不要靠近,就用”


    “快閃!”


    唰!


    林行猛地轉身,一腳踹翻荊馬,借力在地上打了個滾,而後一刀朝著前方斬下,卻見本來行動緩慢的高倫,竟以一瞬間的爆發力,破開雨幕,黑色刀身擦著荊馬的肩膀而過。


    血花,在雨幕中綻放。


    林行全力斬下的一刀,被高倫直接用手攥住,他嚐試著抽刀,長刀卻紋絲不動,剛想抬腳踹向高倫的傷處,卻已被高倫的搶先一腳踹出。


    嘭!


    林行隻覺自己好似被一輛高速行駛的貨車迎麵撞上,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大口鮮血不受控製的噴出,整個人飛出去七八米遠,被湍急的山澗水,裹挾著往山下滾落。


    “林師弟!”


    劫後餘生的荊馬捂著肩膀驚呼一聲,其餘的外務弟子中,聞聽荊馬先前的話留下觀望之人,見狀也直接頭也不回的逃離,很快失去蹤影。


    “呼呼……”


    劇烈喘息著的高倫,那胸前直至腹部的刀傷,再次噴出烈血,此時他的痛覺,已經無限接近於接近麻木。


    雨幕下,兩個男人各自喘息一陣。


    高倫突兀反手一刀,斬向經驗淺薄的荊馬,心中卻響起一聲驚疑。


    “嗯?”


    他這一刀被擋住了!


    高倫用所剩不多的內力,再次止住傷處的流血,一刀又一刀的斬向荊馬,足足斬下十幾刀,荊馬卻盡數接下。


    荊馬舉著那滿是豁口的長刀,抬起眼眸,瞳仁縈纏著血絲。


    ……


    在山澗中翻滾幾圈的林行,好不容易拽住一截裸露在外的金沙藤,心中對那位不知姓名的外務弟子表示感謝。


    “咳咳!”


    他咳出兩口血後,扭頭查看四周。


    雨下的很大。


    他正半躺在山坡上的一處坑洞裏,隨著夜幕降臨,雨水愈發冰冷,混雜著血液的湍急水流,衝刷者他的臉頰。


    身軀漸漸麻木,生機在流逝。


    林行的目光轉向上方,卻隻能聽見隱約傳來的叮叮當當之聲,看來荊馬師兄,和那重傷的野狗幫之人還在打鬥。


    他稍稍鬆了口氣,隨即苦笑泛起,此時看來,他的選擇是錯誤的。


    不止秦嵐沒尋到,連自己也要搭上了。


    “差距太大了……”


    林行回想起高倫的臉:“那黑衣幹練的家夥,怎麽會這麽強?那麽嚴重的刀傷之下,我竟然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說實話,他很受打擊。


    今日這黑衣幹練的家夥,看起來遠不如當日河陽鎮上,那刺殺河陽太守的斬馬刀大漢強,而那大漢,在熊鐵山麵前,也隻有被秒殺的份。


    “等等!”


    想到這兒,林行意識到什麽,他在水中挺了挺身:“今日野狗幫屠戮南山礦場,難道是報複當日河陽鎮之事……”


    還想繼續分析的林行,眼前冒著金星,很快就變得迷糊。


    他甩甩頭,摒除雜思妄想。


    臨時形成的山澗中,水流變大了不少,但左側傳來一陣相反的力道,血水分流,有一部分朝左側而去,林行敏銳的察覺到,他不去思索多餘的事,想抓住這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用盡最後的力氣,一點點朝著左側爬去,好在是順著部分水流而去,不需要太大的力量,林行一路很是順利。


    很快再也聽不到叮叮當當之聲了,荊馬師兄是輸是贏,是生是死,林行都不再去思索,他隻想活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


    那吸力突然增強數倍,林行猝不及防,整個人直接離地飛騰起來,沿途撞上好幾棵樹,兩條腿和一隻手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若不是林行勉強把自己團成一個球,他肯定已經死了。


    噗!


    這時,突如其來的溫暖感覺,如七月和煦的風,將林行恍惚的意識拉回,他眼神一定,身形卻是一僵。


    他正直直的撞向山壁!


    林行隻來得閉上雙眼,卷縮四肢,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血肉模糊的場景,隨即就和山壁來了個親密接觸。


    沒有想象中的畫麵。


    好像隻是穿過了一道門戶,等林行再睜開眼睛時,他看的無數淺藍色光點,匯成的海洋,他低下頭,才意識到感到溫暖的刹那,周遭的血水就已不見,除此外腦海中就一片空白。


    我……在哪?


    林行看了看周遭靈動的淺藍色光點,沒來由的想起,自己的神秘小石上,每當月夜也會形成一層差不多的乳白色光華,他順手掏出小石。


    神秘小石上果然發生了異變。


    一個字符緩緩浮現,卻始終不清晰,周圍的淺藍色光點,在林行掏出神秘小石後,就一圈圈的匯聚而來。


    美輪美奐,神奇瑰麗。


    林行看著淺藍色的光點如雨而下,腦海中不自覺浮現這幾個字。


    這時手中的神秘小石上,陡然傳來一陣大力,讓林行幾乎沒拿住,小石帶著林行的身軀,直奔那淺藍色光點匯聚的中心位置而去,隨著靠近,林行驚奇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傷,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好轉著。


    短短幾個呼吸,竟已痊愈!


    甚至腹中的饑餓感,依舊吃下行軍丸的酸脹感,都被盡數的療愈。


    而這時,神秘小石已帶著林行,來到淡藍色光點的中心位置,那神秘小石上的石皮寸寸脫落,那些石皮化作一道道的乳白色光華,嗖的一下自林行七竅灌入,林行不由自主的盤膝坐定。


    他隻覺自己的身體正快速生長,仿佛再次置身於母體之中,雙目微闔,意識沉入到自己的眉心玄關之中。


    脫去石皮,方顯真容。


    那神秘小石,竟化作了一麵古樸銅鏡,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周圍的淡藍色光點,就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飛卷。


    淡藍色的光點被銅鏡不斷吞噬,漸漸地銅鏡上,浮現出一個字符:


    【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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