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言淇第二天沒有早八,睡到近十一點才醒來。浦微之的消息躺在屏保界麵,她點進去看,是問她有沒有到宿舍。


    花漫漫上午有誌願服務,宿舍裏隻尹嬉和朱欣衣。前者在追劇——她格外喜歡追劇,追得很雜,什麽都看,看劇的時候很安靜,戴著耳機,不愛被人打攪,打攪多了,便停下來。


    後者還在床上,時不時寧心靜氣能聽見頭頂傳來滴滴滴清脆的聲響,朱欣衣大概在幹活,她入學時進了兩個組織,忙得很。


    冀言淇翻個身,坐起來,給浦微之回消息。


    尹嬉透過桌麵的鏡子扔過來一眼,“浦微之問你回來沒,你昨兒是跟他出去了?”


    話音落,她頭頂的滴滴聲瞬間停了,朱欣衣掀開簾子撲過來,“浦哥真關心你啊,也給我發了消息問,結果昨兒我們都熬得很晚玩得很嗨又睡得很死。”她說了一堆,不知道重點在哪兒,頓了一下,放棄拐彎抹角,直接說:“你是不是原諒他了,什麽時候的事?你倆昨天去吃了什麽?好吃麽,推薦一下。”


    這麽多問題她要先回答哪一個。


    她把手機放在床邊,先翻身一步一步爬下床,踮腳伸手拿放在床沿的手機,“去了一家特色菜館,在蘭州路,你可以找他給你定位,沒準也可以找他給你優惠,不然——你可能吃不起。”


    “很貴麽?”


    “跟很貴沒有關係,”她給手機插上數據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弓著背,稍顯疲憊,說話也語調平平,“誰叫你被柯總剝削得身無分文。”


    朱欣衣被她這麽一打擊,瞬間不說話,放下簾子窩進小床裏,尹嬉恰在此刻摘了耳機,轉移轉過來,朝著她。


    “昨晚上她和浦微之一個遭遇。”


    一個遭遇?


    “什麽遭遇?”


    “念念不忘,遙遙無期。”


    “你跟賀江寒是學了些什麽,怎麽文縐縐的?”冀言淇前幾天才知道,賀江寒是個文科生,成績在他們那兒穩坐狀元寶座。


    講真那股冷勁,壞勁,很難和她印象中應該儒雅點的文科生扯上關係。


    也有可能,是要和賀江寒這樣難伺候的人相處下去,尹嬉不得不改變自己說話做事的格調。


    尹嬉起身貓步走到她身邊,湊著耳朵說:“姐姐意思都這麽明顯了還聽不出來?可憐的朱朱昨晚上回來給她親愛的方陣師兄發了消息,對方到現在都沒回。”


    “呃……”冀言淇下意識看向朱欣衣緊閉的簾子,想說什麽,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安慰她?自己掌握的信息也忒少了。


    和尹嬉對視一眼,尹嬉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直起腰,扭著身子走到鞋櫃邊,取了鉤子上的包,“我出校吃飯去了。晚上要是回不來,幫我打個卡,謝謝妹妹!”


    “你和賀江寒?”


    “沒,我家祖宗來了。”


    “誰?”


    尹嬉一聳肩,沒說話,拉開門走得飛快。


    一直到中午,浦微之還沒回她消息。而床上的朱欣衣幹完活,把筆記本和平板連帶懶人桌都搬下床,沒等她問中午吃什麽,對方沉默不語又爬上床。


    不多久,呼吸聲均勻。顯然方陣也沒回她消息。


    下午的課,朱欣衣請了假,冀言淇回宿舍的時候她在上網課,冷冷給了一句評價:“曾老師上課不如聽網課。”


    “你人沒有不舒服吧?”


    “好得很。”


    冀言淇不知該說什麽。晚上選修課,朱欣衣逃了。她到教室,即刻給她去了消息:【朱朱,真的是因為方陣嗎?】


    朱欣衣:【差不多吧,我失戀了,還沒談就失戀了】


    冀言淇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思來想去問:【他可能忘了回?】


    朱欣衣:【在乎就不會忘了嗚嗚嗚】


    冀言淇扔了兩個字:【乖乖】


    朱欣衣沒再回複,估計沒心情。


    沒有朱欣衣在身邊嘰嘰喳喳跟她解釋老師說的是什麽意思,冀言淇這一節課聽得雲裏霧裏,一知半解。


    第二節課,便隻顧盯著窗外的鍾塔發呆。


    幾日前一個已經工作了的師兄回來開講座,告訴大家說鍾塔背後的門是可以打開的,他們剛上學的時候經常在裏邊比賽,看誰先到達塔頂。


    她手撐著腦袋,巨大的石鍾,時針指著皎白的月亮,寧靜淡然。


    浦微之上午被院長拉去給蔣方提打下手,忙到夜裏,才有時間到實驗樓取標本,結果到了實驗樓才意識到買標本這個事不該假手於人。


    整整四大箱的標本,他一個人要是能扛回去,要蔣方提何用。他當即給孫格格打電話,說院長找蔣方提來一趟實驗樓,叫她放人。


    蔣方提到實驗樓時帶了兩罐奶。


    “你這點伎倆,也就逗逗格格。當時跟你說了,叫你有空跟進一下,這種事情交給方陣一個涉世未深的去辦,能辦好才怪,”蔣方提走到箱子邊上,把酸奶往上頭一擱,彎腰抓住箱子的兩隻耳朵,奮力向上一拉,箱子巋然不動,像在示威,他直起腰,“這玩意兒你用得完麽?”


    別說四箱,就是半箱,他都嫌多。浦微之靠著櫃子,拆了吸管的包裝袋,插進錫紙孔裏,心中懊悔,麵上卻並未表現,“既然如此,那就讓方陣親自動手,切割成我要的形狀好了。實在不行,不還有蔣博士嗎,蔣博士應該不會介意把上次那個論文借我一用的吧……”


    蔣方提退半步,“我說你這算盤打得真響。”


    “你上午好意思跟院長說我有空?我這忙了一天,正事一點沒幹。”


    “得了,昨天你倒是沒空,去給你家那個上實驗課了不是。我聽格格說,她的表現挺不錯的,學習雖然沒什麽熱情,但挺負責任,不差,作業質量也好,班級的工作也完成得很出色。”


    “那不錯。”


    蔣方提忽地不說話了。


    浦微之望向他,他的神色不懷好意。他猛地吸一口奶,罐子見了底,他把空罐子隨手甩進垃圾桶裏,“我現在但凡把話題往情情愛愛方麵扯,她就開始冷言冷語,我的確理虧,又不能跟她爭辯。你倒是別隔岸觀火,趕緊給我想個負荊請罪的好主意。”


    說罷,拉出一箱標本,抓著耳朵,一直拉到門外,蔣方提跟著他出來,門外停了推貨物的小推車,兩個人合力把標本抬上推車。


    接連幾箱。


    蔣方提道:“我這兒肯定是沒什麽好主意的。這問題你該去問妹妹,看看她接受什麽式樣的道歉。”


    浦微之哼了一聲。沒說話。


    叫他走了三趟,自己守著最後一箱。把小推車先送回實驗室,蔣方提人已經不見。上晚課的人多,整個三樓平台擺滿了共享電動車,一律黃顏色,車身印著學校的標誌,整齊歸置,夜裏顯得冰冷肅穆。


    浦微之艱難把車從裏頭推出來,把標本搬到踏板上,摁了摁,確認不會出什麽事故,人剛坐上去,頭頂忽然響起一道鈴聲。


    在原本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震耳。震得他太陽穴突突地疼,拿出手機來看,果然大事不妙,時間正好是九點十分。


    這群小鬼下課的時候。


    他還來不及把小破車從一眾重重包圍的小破車中推出來,已經有人從昏暗光線的教學樓裏魚貫而出,一個接著一個,一群接著一群。


    怪隻怪他今天來得不是時候,把車停得不對地方。


    幹脆拿出手機來,叫蔣方提先鎖了實驗室的門回宿舍,別等他,自己得等這一陣人走了才出得去。蔣方提收到消息,祝他好運,說把鑰匙扔在門衛大叔那裏。


    放學這一陣熱鬧,他無事可做,聯係方陣叫他明天下午到實驗樓幫忙處理標本。


    【你自己惹的禍,該承擔點責任是不是?】


    雖然他也覺得這樣有點為難人家,但今天做了被壓榨的那一個,看見蔣方提理直氣壯,忽然覺得偶爾壓榨一下方陣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當初再三強調拿了標本樣本先給他看看,別著急下單。在院長那兒,這鍋他背了,在他這兒,方陣責任重大。


    方陣發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包,一個表情包刷了十幾個,才說:【師兄啊我明天有課】


    浦微之眉毛一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方陣:【你找老師要我的課表了?師兄啊,明天下午中的有事,晚上成嗎?晚上可以的話,師兄下周的奶茶和夜宵我都包了。】


    浦微之:【沒用】


    方陣:【下周的午餐我也包了】


    浦微之:【沒用,沒課給我來】


    那頭又是一連串表情包,浦微之心下不耐,有要捶死他的衝動,正要回複,那邊來了消息,這消息看著還舒服些。


    方陣:【師兄明天晚上開始,我吃飯都不離開實驗樓,直到把實驗做完為止,您看可滿意?】


    方陣:【球球了】


    他拍了拍他。


    等了好一會兒才給他扔過去一顆定心丸:【也好】


    複又說:【雖然我覺得這樣太委屈你了,但既然你有這麽大的熱情,我卻之不恭】


    方陣:【……】


    人來得快,耳邊響起一串串掃碼成功的聲音。不多久人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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