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翊寧的左側,一位疲憊不堪、滿臉胡漬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衣著樸素的婦人相靠而坐,兩人相互挨著對方,看起來似乎是夫妻。


    “敢問郎君和娘子如何稱呼?”


    中年男子聽見眼前的年輕小娘子跟他搭話,眼中閃過悲憫之色,虛弱地說道:“小娘子,我叫萬鄲,這位是我的娘子。你們也是被北狄人抓來的吧!唉,可惜了,可惜了,小娘子你、還有這些小兄弟還這麽年輕。”


    “萬大哥,請問你們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男子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估摸算著已經兩月有餘。”


    “萬大哥,我們姐弟三人不幸被抓到此處,恐怕是凶多吉少。不知道這些北狄人把我們關在這裏是要做什麽?”


    萬鄲抬頭看了看牢房外麵,看見沒有牢房管事的過來,才小聲說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距離這裏五裏外有一座大礦山。如今我們大周與北狄打仗,北狄人就把我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子捉來這做苦工。每日鞭打驅使我們到山上挖礦,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呀!前幾天那礦山還地震了,又埋了幾個我們的漢人男子。我看你身邊的這兩個小郎君,怕是要吃大苦頭呀!”


    萬大哥緊緊地握住自家娘子的手,眼中含淚。


    小源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小井也是眉頭緊蹙。


    “萬大哥,我聽聞北狄人向來殘虐不仁,剛才過來時看見那邊牢房的胡姬娘子們,實在是慘不忍睹。可是我看我們牢中的婦人娘子似乎並沒有.....”


    萬鄲的娘子聽到此處,連忙接過話頭小聲說道:“小娘子,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個伊木可汗的四王妃是一個漢人娘子,聽說是一年前被抓來的,也是個可憐人。這個四王妃啊生得美若天仙,柔弱嫵媚,深得可汗的寵愛。而且四王妃菩薩心腸,還幫著我們漢人娘子求情,所以北狄人都沒有欺辱我們。不過呀......”


    “不過怎麽了?”


    “我聽那邊的兩位小娘子說,四王妃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如果她死了,我們這些漢人娘子可就沒有活路了。”


    “大娘子,那兩位小娘子為何會知道四王妃身子不好呢?”


    “四王妃常常喚那兩位小娘子陪她說說話,想來很是孤單寂寞吧,還有啊......”


    聽到牢房外頭傳來厚重的腳步聲,大娘子馬上噤了聲。


    牢房管事來送飯菜了,眾人一哄而上,如餓狼窮鬼般搶奪饅頭飯菜。


    沈翊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幾個漢人男子推搡到牆邊,手肘和手掌都擦破了皮。回過神來,送飯的籃子裏早已空無一物。今夜怕是要挨餓了。


    沈翊寧急忙跑到門欄邊,使盡全力拉住牢房管事的衣袖,從袖中取出一塊精美的玉佩:“管事大哥,大哥,這一塊玉佩價值千金,還請大哥收下。我們姐弟三人沒有拿到吃食,能否請大哥再送些吃食來。”


    沈翊寧見他取過玉佩,不過麵上仍有疑色,連忙嬌聲甜膩說道:“大哥,此玉佩是由極其珍貴的和田玉雕刻而成,可以將此玉佩拿去漢人的當鋪詢價估值。哦,我們漢人當鋪中最大最實誠的便是劉家當鋪了,掌櫃必會給你滿意的價格。”


    牢房管事粗魯地扯過玉佩,沒有說話便離去了。


    小井這時終於看清楚玉佩的樣式,心中萬分震驚。


    這玉佩可是淑妃娘娘的貼身之物,更是王爺的珍貴之物,怎麽會到了沈娘子的手上。


    不過聽到沈娘子提到了劉家當鋪,小井立刻明白過來。隻要這個北狄人典當了這個玉佩,王爺一定會馬上派人來救他們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努力撐過這十幾天。


    牢房管事並沒有回來,三人隻能饑腸轆轆地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第二日清晨,四個北狄士兵罵罵咧咧地走進牢房,把漢人男子全都趕了出去幹活。


    沈翊寧眼睜睜地看著北狄人把小井和小源帶走,別無他法。


    現在牢房裏隻剩下七八個漢人婦人,還有那兩個六七歲的小娘子。


    沈翊寧在小娘子們的麵前坐下來,取出今早搶到的唯一一個白饅頭,把白饅頭掰成兩半遞給她們,盈盈一笑地問道:“餓了嗎?給你們吃。”


    兩個小娘子怯生生地回了聲謝謝,就立馬拿著饅頭吃了起來。


    “慢點吃,沒人會搶你們的。可願告訴阿姐你們的名字?”


    許翊寧溫柔地理了理兩姐妹的額前的碎發。


    “我叫王嬋。”


    “我、我叫王嫻。”


    “小嬋、小嫻,你們好。你們喚我阿寧姐姐就好。”


    兩姐妹點點頭,朝她笑起來,天真爛漫。


    “你們真勇敢。阿寧姐姐昨日才來這裏,對這裏很是害怕。”


    王嬋開朗地說道:“阿寧姐姐莫怕,四王妃說了,這些北狄人不會傷害我們的。”


    沈翊寧順著話頭說下去:“小嬋,你說的四王妃是何人?聽起來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好人。”


    “嗯嗯,四王妃是伊木可汗的第四個妻子,我們時常過去陪她說話,她常常給我們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們講很多有趣的故事。”


    這時王嫻的眉頭皺起,擔憂地說起:“可是四王妃總是不開心,她也很想家中的阿耶阿娘,阿兄和阿弟,還老是生病。阿娘說,如果四王妃熬不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死定了。”


    沈翊寧接著說道:“你們想四王妃身體安康、開開心心嗎?”


    王嬋和王嫻眼前一亮:“想,當然想。阿寧姐姐你可有法子?”


    沈翊寧低頭湊到兩姐妹的耳邊,兩姐妹頓時欣喜若狂,頻頻點頭。


    日落之後,小井和沈源終於回來了。


    兩人皆是滿身汙漬,滿臉愁容。小井練過武功,底子不錯,還能承受得住。沈源哭得雙眼紅腫,淚不成聲。


    深夜之時,沈翊寧偷偷拿出藏在草堆下的針灸罐子,幫兩人施針以舒散筋骨,緩解疲倦。


    第三日清晨,沈翊寧終於再次看見先前送飯的牢房管事。


    牢房管事輕咳了一聲,唇邊帶著一些猥瑣的笑意,用蹩腳的漢話回道:“那塊玉佩的確很值錢,劉家當鋪給的錢最多,我已經把它當了。”


    沈翊寧柔媚嬌羞地低著頭,嬌聲說道:“管事大哥滿意這塊玉佩,才是小女最大的福氣呢。我的兩位弟弟年紀尚輕,還未及弱冠,如此日夜操勞怕是熬不住的。能否請管事大哥偶爾多給他們一些吃食,小女便是感激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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