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寧不見了,就連樾衡也一同不見了!


    閨房裏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冰冷異常,想來昨夜就已不在房內。可是古怪得很,她最心愛的藥箱還留在閨房裏。所以,沈娘子是被別人綁走了!


    長安至平州的一條小道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客棧。


    沈翊寧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破舊的小木床上,鼻間傳來熟悉且安心的檀木香氣。她無奈地笑了笑。


    案桌前坐著一個黑峻峻的小老頭,他穿著一身鬆垮的黑白道袍,滿臉白須,身材瘦削,骨指纖長極細,臉上笑盈盈的,悠閑地品著茶:“我的小阿寧,總算是醒了。”


    她在案桌前坐下,取過茶壺給自己倒過一杯溫熱的茶水,無奈地問道:“玄清道長,這是何處?”


    玄清道長撇了撇嘴,開口問道:“小阿寧,不過兩年未見,你可厲害了。你到底收了個什麽男人,昨夜我潛入房間將你背走時,這個男人一直窮追不舍,我沒法甩開他,隻能先讓他安靜下來了。”


    她掀起門簾一看,樾衡坐在外間的胡椅上,雙手乖乖地搭在膝蓋上,四肢無法動彈,他的頭上戴著一個小圓箍,努力睜著狹長猩紅的眼睛看著她。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長,他是我的護衛,把他放了吧!道長又在弄什麽幺蛾子,我後日可就要出嫁了。李鈺那人可不是隨便吃素的。”


    “哼,老夫才不想在惠合堂見到沈越那糟老頭呢!而且,老夫還想看看這齊王殿下著不著急小阿寧呢哈哈哈哈!若是今日再尋不到你,這勞什子王爺不嫁也罷!”


    沈翊寧無奈地笑了笑,玄清道長還是跟從前那般瀟灑自在愛玩鬧。


    玄清道長轉了轉清瘦靈敏的眼珠子,從殘舊的包袱裏取過兩個錦囊塞給她,語重心長地說道:“小阿寧,出嫁後再看。切記,天機不可泄露。”


    她將錦囊收好,笑吟吟地給他倒杯茶。她知道,玄清道長和師父總是會為她留好一條後路的。


    玄清道長玩心一起,還是堅持要把他們二人帶到了平州城,不知何故城裏的客棧很是緊俏,隻剩下城東的開平客棧有空房了。


    客棧掌櫃多看了他們三人兩眼,笑嘻嘻地迎著他們上了客房。


    沈翊寧已在馬背上顛簸了整整一天一夜,腰酸背痛,困倦得不行,很快便熟睡過去。


    半夜,她翻了個身,隻覺得身旁一股暖意,忍不住把手和腿貼上去,使勁地蹭了蹭,舒服地籲了口氣。


    呃?奇怪了,怎麽還有心率跳動的觸感?


    沈翊寧一個激靈,立馬坐起身子,看見身旁躺著的男子,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大,滿臉驚慌。


    “王、王爺!”


    李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


    “原來沈娘子還認得本王這個夫君?”


    沈翊寧感覺到某人的異樣,隔著衣袍布料也很明顯,讓她有些堂皇:“王爺,樾衡呢?”


    “你就如此放心讓他與你共處一室?”


    沈翊寧咽了咽口水,扯了扯他的衣袖,嬌嗔開口:“王爺,這可不是我自己想走的。你可有見到一個身材瘦削滿臉白須的黑袍道長,是他把我拐走的。不過王爺莫要擔心,他是個好人,我如今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嘛?”


    李鈺眯了眯眼,他方才的確在樓下見到一個身材瘦削滿臉白須的黑袍道長,兩人迎麵相對時,他還朝自己咧嘴大笑。他覺得十分古怪,命康泰去追,可惜早已了無蹤影。


    李鈺也察覺到身下的異常,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翻身躺回身側,聲音有些沙啞:“下不為例。”


    “王爺,樾衡呢?”


    “閉眼,睡覺,今夜不要再提他。”


    她隻好乖乖地閉上眼。


    在迎親禮的前一日深夜,兩人終於被送回到了惠合堂,而且惠合堂的宅子周圍,還多了十幾名禁軍把守住。


    這一夜,她想著很清楚,下定決心,要把李鈺當做她的大老板,好好侍奉著他,好好哄著他,安安穩穩地在府裏過日子就好。待到李鈺要迎娶正王妃之時,她便領著武功高強的樾衡一同逃之夭夭,去找師父和玄清道長破解身上的謎團,去尋找回家的法子。如若沒有法子,若能獨自一人過著閑雲野鶴、治病救人的自在生活也是極好的。


    二月二十五日,迎親之日。


    一大清早,宮裏邊派了兩個端莊嚴肅的嬤嬤和好幾個侍女來服侍她沐浴、更衣和梳妝。梳妝之時,其中一位嬤嬤還拿出了好幾本春宮圖冊子,淡定地指導著她一頁一頁翻看,還附帶聲情並茂的詳細講解,圖中各式各樣的體式位置,讓她歎為觀止、麵紅耳赤。古代人真會玩,很是大膽奔放的!


    兩位嬤嬤一直守在她身邊,她也不敢肆意妄為。


    她身穿青綠色祥雲緞金刺繡的婚服,手執一把繡著戲水鴛鴦花紋的金絲團扇,忍受住厚重的金釵流蘇頭飾,乖巧安靜地坐在房內,等待著齊王府的喜轎。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門外有嬤嬤在莊重地念賀詞,想來是時辰已到。


    沈翊寧搭著劉嬤嬤的手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正要跨出院門之時,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身後的家人,眼中噙滿淚珠。


    師父陰沉著臉,抹了抹眼角的淚,大手一揮,便轉過身不再看她。


    沈翊寧雙手執著團扇,看不清李鈺的麵容,低下頭,看見他腳下那雙漆黑的如意紋雲繡牛皮靴。此時她一隻手輕輕搭上他伸過來的大手,被他緊緊握住,甚至能清晰按壓到他大拇指和食指上的厚繭,是熟悉的觸感和氣息,讓她莫名地安心下來。


    李鈺握著她的手,領著她走到了紅轎子裏。


    “起轎!”


    嬤嬤一聲高呼,敲鑼打鼓,迎親隊伍再次浩浩蕩蕩地前行。


    不過半個時辰,一行人終於到達齊王府。


    沈翊寧再次握住他的手,由著他領著自己出了轎子,隔著團扇,隱隱約約能夠看見齊王府大門的牌匾,她突然使勁拉住他的手,慌張說道:“王、王爺,我、我應該是要從側門入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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