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洛陽城內釋府。


    釋淩天身穿單衣,坐在書房中,正在斟酌著用語寫一封奏折。


    奏折的內容是一件剛剛收尾的案子。這是一樁單純的江湖人士殺官案,陝州的刀客快刀鄧六夥同三才刀秦炳羅滅了漢中府知府高星滿門。事發之後還在高府的屏風上寫下:殺人者鄧六秦炳羅這幾個大字。


    釋淩天趕赴漢中後,親臨凶案現場,很快根據打鬥的痕跡推斷出確係那兩人所為。於是朝廷布下天羅地網,終於在鳳縣堵住了想要逃亡川州的鄧六和秦炳羅。


    鳳縣一戰,釋淩天親自出手,兩個人慘敗,自殺身亡,案子很快便即了結。


    隻是,這件案子雖然簡單,但是兩個人滅高星滿門的動機卻令釋淩天憤怒異常。


    原來漢中府前段時間遭遇饑荒,災民遍地,足有數萬之眾。原本朝廷已經撥糧撥款。但是糧車還沒到走到漢中,就被上下的官員連連瓜分。


    而身為漢中知府的高星,不但沒有製止這種喪心病狂行為,反而充當了瓜分賑災糧的組織者。一時間,各種勢力和權貴都從這賑災糧中獲得利益。


    釋淩天還查得這高星還給川州的青城派送去了大批的賑災銀,讓自己的小兒子得以成為青城派掌門餘若山的弟子。


    這樣一來,高星用朝廷的錢糧得了各方的人情,以便作為日後晉升的資本。隻是苦了災區的百姓。


    鄧六和秦炳羅身為漢中的武林人士,看到鄉親們紛紛餓死,而到得饑民手中的賑災糧竟是一些混著桔梗的高粱糙米,頓時就怒了。


    有道是匹夫一怒,流血五步。高星一家上下很快便被這兩個人給送上了西天。


    在釋淩天看來,這高星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在他治下餓死的饑民無數,但凡他能少貪一點,都不至於死得這麽慘。


    隻是,這鄧六和秦炳羅做下這等罪大惡極之事,就算他們兩個已伏法,他們的家族也會受到牽連,家中男子受刑流放,女子沒入教坊司,都不在話下。


    釋淩天感念這兩位以武犯禁的義士,有心想保全他們的子女。因此寫了這封奏折,在說明案情的同時,又為這兩人的家人開罪。


    但是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這兩人殺了高星,得罪的相關勢力太多,一旦奏折上為他們開脫的內容不合適,甚至會起到反效果。連釋淩天自己都會受到牽連。


    因此他的這封奏折不太好寫,既要將意思點到,又不能波及其他的利益相關者。


    釋淩天考慮了良久,終於勉強寫好,不過他不認為這封奏折能湊效。朝廷那些人不會在乎那些饑民的感受的,他們知會考慮朝廷的顏麵受到了挑釁,該怎麽判還會怎麽判。


    ‘這個世道....’釋淩天歎息一聲,放下了筆。


    大平朝接替的是南宋的政權,都城仍在臨安。這個皇朝並不是一個大一統王朝,北邊有大元分裂出來的蒙古六部;東北邊有宿敵大金國;南邊還有日漸強盛的大理。


    而大平朝夾在中間,名為大平,實則一點都不平,反而十分混亂。


    就釋淩天所任的晉陝豫三州總捕頭而言。陝州天災不斷,民不聊生;晉州民雖不反,但是匪盜滋生,官府無力控製;隻有豫州還像點樣子。


    因此釋淩天說起來是三州總捕頭,實際上也就隻能控製豫州一州而已。


    不過光一個豫州,釋淩天管起來也是非常吃力,先不說有洛陽城和開封府這種權貴眾多的大城市。


    像少林寺這種武林的泰山北鬥,還有嵩山劍派這種的釋淩天也不太能惹得起。


    就比如洛陽南邊的龍泉山莊,釋淩天早已探知華陰夫人膽大妄為,不僅和太行山的巨盜有利益往來,而且還借此通過茶馬古道這條路,向漠北輸送生鐵和鹽。這些都是關乎國力民生,是朝廷明令禁止不得向敵國交易的東西。


    甚至他們還通過鏢局和貨船,將大量女子賣往漠北充當那些蠻族的女奴。


    凡此種種,釋淩天已向朝廷稟報過多次。但是始終沒有得到徹查龍泉山莊的批複。


    局勢艱難至此,釋淩天有時候很想脫下這層官府,親自去替天行道。不過他的家族世代為官,就算他有此意,也隻敢在心中瞎想罷了。


    一想到龍泉山莊,釋淩天的思緒頓時飄到了陳然的身上。


    此子雖然年輕,但是實力竟然比自己還稍勝一籌,更奇的是他竟然是佛道雙修,真不知道他的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


    而且這少年有如此實力,看起來卻是十分儒雅,絲毫沒有任何戾氣和強橫心理,這倒是有些難能可貴了。


    釋淩天心中默默思忖著,陳然來時,自己曾經隱晦地和他達成了某種約定。陳然負責讓華陰夫人伏法,而自己負責幫陳然脫身。


    也不知道陳然此去,到底是吉是凶,當真是讓人好生牽掛。


    思來想去,釋淩天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他將奏折上的墨跡吹幹,然後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綢布袋子中。


    按照釋淩天的官場經驗,這封奏折中為鄧六和秦炳羅家人開罪的部分其實是無用功。而他也隻是做好自己該做的,求個心安罷了。


    做完這些後,釋淩天打了打哈欠,正要練一套刀法然後就寢,突然下人在門外低聲道:“老爺,臬台大人此刻突然上門,要見老爺。他看起來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釋淩天心中頓時一凜,點了點頭,道:“讓趙大人在前廳稍後,我更衣後便去。”


    “是。”下人立刻前去回話。


    釋淩天疲憊的情緒一掃而空,立刻便開始穿衣。能讓臬台大人深夜叩門,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情。


    這個臬台大人名叫趙睿,官職是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被人稱作臬台大人,官位僅次於布政使,算是豫州的二把手,絕對的封疆大吏。


    按察使司掌管一州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監察職能。最高長官按察使理論上是釋淩天的半個上級。但釋淩天實際上由三法司直接管轄,並不歸趙睿直接指揮。


    不過即便如此,作為半個上級,釋淩天還是要給他應有的尊重。況且,還是他親自登門拜訪。


    很快,釋淩天穿好了官府,來到前廳。


    隻見趙睿連坐也沒坐,隻是在廳中微微踱步,一臉嚴肅。


    看到釋淩天到來,趙睿邁步上前,匆匆一拱手行禮,立刻道:“釋兄,出大事了。”


    “趙兄,何事能勞您大駕啊。”釋淩天作揖回禮道。


    “龍門山那個鎮南王太妃,被人害死在了山莊。”趙睿低聲說道。


    “哦?”


    饒是釋淩天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臉上也是露出吃驚的表情。


    說句實在話,他此刻心中一陣狂喜,很想拍手叫好。這個華陰夫人就像卡在他喉嚨的一根刺,現在終於被人拔去了。


    是陳然幹的嗎?


    怎麽會這麽快?從離開釋府,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能有如此動作?


    據釋淩天所知,當年武當山的五梅道長,還有白馬寺的天池長老,都因不忿華陰夫人的作為,想要除掉這個毒瘤。


    釋淩天認為此二人的武功可能隻比自己稍弱,若是放到西湖論劍堂定一下品級,可能到不了二品,但是三品一定是綽綽有餘。


    論劍堂評定的品級,每提高一層,都是一次質的飛越。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論劍堂的品級也是同理。


    這樣兩位大高手,聯合出手,都沒能討得好去,最後反而被華陰夫人所害。而華陰夫人當時也隻是折損兩個四品高手而已。


    現在陳然孤身一人,雖然功夫稍強,但是畢竟年少,真的可以一擊必殺嗎?


    如果是他的話,他是怎麽做到的?莫非他其實有什麽幫手?


    而且他是怎麽抗住痋毒和蠱毒的?或許是有什麽辟毒珠,還是特殊的內力所致?


    一時之間,釋淩天的疑問實在是太多了。他很想找上陳然當麵問問。


    當然,他也很想親自在場,好好看看華陰夫人這種畜生死前痛苦的表情。


    那一定很有趣。


    不管怎麽說,華陰夫人一死,不管是官場,還是江湖,都要發生大震蕩了。


    “立刻派人先行前往香山,保護那裏的皇族權貴。那裏離龍門山隻有一河之隔,華陰夫人死在那裏,可能會引起這些大人物的恐慌。”釋淩天吩咐手下道。


    住在香山的按些人都是皇家貴胄,就算做做樣子也要派人前去,安撫好他們的情緒。否則一旦他們心中的不安轉為憤怒,上奏參趙睿和釋淩天,就會比較麻煩。


    卻聽趙睿輕聲道:“釋大人不用擔心,我的人已經先行去香山了,咱們還是先去案發現場要緊。”


    釋淩天不再說什麽,心想這趙睿果然是個滑頭。明明已經提前得到了信息,卻非要拉自己一起到現場。


    明顯是想把這件案子丟給自己,他好置身事外。


    不過此刻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釋淩天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召集屬下,和趙睿一起乘車,出發龍門山。


    如果真的是陳然幹的,那麽他約定好的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就看自己能不能將他擇出來了。釋淩天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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