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十六,是一個適婚嫁的黃道吉日。


    蒲州的街道上,敲鑼打鼓的聲音更是絡繹不絕,單單是一天,蒲州的娶親的人家就不少三四位。


    純白色的高頭大馬上,新郎官紅光滿麵,身上還係著鮮紅的綾羅綢緞。


    隨著鞭炮的響徹雲霄,一些頑皮的稚童不斷在街道上嬉戲打鬧,他們追上迎親的花轎,嘴裏還哼唱的當地的童謠。


    “騎白馬,挽新娘,今日阿哥俊俏郎,什麽時候鬧洞房。”


    就在熱鬧非凡的街道上,一名同樣穿著紅衣的女子獨站在街道上,周圍圍觀的百姓也是感到不解。


    一位上了歲數的大娘詢問道:“姑娘在等心上人。”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隨後想到什麽便有搖了搖頭。


    眼見女子一言不發,眾人都覺的有些奇怪,一些眼光毒辣的媒婆看上了紅衣女子的身材婀娜,便準備上來詢問家境,隻是一個轉身的功夫,紅衣女子竟然消失不見。


    吉祥廟旁邊的吉祥山。


    雖然已到深秋,吉祥山上卻還是鬱鬱蔥蔥。


    一身紅衣的紅豆登上山頂,麵前卻擺放著不少婚嫁所使用的物品。


    紅豆獨自一人邁過燃燒著火焰的銅盆,麵對吉祥寺的方位停下了腳步,紅豆學著蒲州那些新婚燕爾的流程,背靠參天大樹,迎麵朗朗蒼穹,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小慧海,經此一別,以後便不在相見。你我共度十三載,此生緣分已盡。如今一拜天與地,也算此生不負卿。”


    紅豆麵帶愁容,往日點點滴滴全部湧上心頭。


    那年她隻不過是一隻還未化形的相思樹,那年他還隻不過是剛剃度的小沙彌。是他澆灌了將要枯萎的她,從此每逢午夜,她都會來到他的身旁沐浴焚香。


    如今慧海已進入伏魔閣,為保全慧海一命,紅豆不惜放棄自身生命,換取慧海一絲生機。


    然而喪失生機的紅豆被迫將要麵對九道天劫。


    剛才還原本風光無限的天空,此時此刻卻像是被一塊黑布遮蓋,眨眼過後一團團黑雲竟好像生出魚鱗一般的鱗片。


    在黑雲的中央,一處白光閃過,雷聲也是連綿不斷。


    “姐,你說紅豆會死嗎?”不遠處的四月焦急的詢問道。


    司馬玥並沒有回答,可是四月在司馬玥的臉上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又是一個殉情的...,情愛這個東西真的就那麽偉大嗎?讓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四月悲傷的說道。


    “天劫非佛陀金仙不可阻擋,更不要說紅豆一個修煉不過百年的樹妖了。”司馬玥沉聲說道,她拿走了紅豆的時間,從而紅豆隻能提前麵臨天劫。


    一道落雷迎麵劈下,天地失色,遭受劇痛的紅豆發出令人窒息的哀嚎。


    所謂天劫便是斬去妖身上七情六欲,將這些感情生生剝離身體的痛苦可謂是生不如死。


    隻是令司馬玥沒有想到的是,原本連一道天雷都扛不住的紅豆竟然硬生生的扛住了四道,現在已然是第五道。


    司馬玥心裏清楚,早已經麵無血色的紅豆將在下一道天雷到來之前將會灰飛煙滅。


    天雷如期而至,害怕的四月早已經緊閉雙眼,生怕自己看到血腥的一幕。


    早已做好覺悟的紅豆正在安詳的等待這一刻的到來,一道金光將紅豆包圍。


    硬接四道天雷沒落一滴眼淚的紅豆看到人竟痛哭流涕,一路哭來,眼睛早已經紅腫,約莫是身上早已經沒有了力氣,兩三丈的距離,竟然跌倒了三四次,滿身塵土的紅豆緊緊的抓住了慧海紅色袈裟的一角,傷心欲絕的說道:“你不該來的。”


    慧海一言不發,陣陣佛光在身體散發而出,饒是那些名動天下的得道高僧見此情景無不滿眼虔誠。


    第六道,第七道連續兩道天雷的落下,驚動了一方天地。


    紅豆緊緊的捏住慧海的袈裟,生怕自己一鬆手,麵前這個小沙彌便永遠離去。


    紅豆哽咽的說道:“你來做什麽,你不是成佛去了嗎。”


    “小僧一夜參佛,度化伏魔窟大小妖魔三十六,卻無法度化自己。”


    慧海麵帶微笑,舉手投足之間已帶幾分佛陀之色。


    第八道天雷落下,這一道天雷明顯與前幾道天雷有著天壤之別。


    慧海七竅開始留血,本就鮮紅的袈裟此時此刻更多了幾分神聖。


    “小和尚,你快走,我也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要死。”


    紅豆的聲音早已經斷斷續續,硬接四道天雷未哭的紅豆此時此刻已經梨花帶雨。


    吉祥山上山林樹石無一不令人悚然。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司馬玥微微歎息。


    大劫已至,九重天雷將落,世間羈絆無論何事,均將化為塵土。


    剛才亮如白晝的閃電此時此刻已化為紫色,直衝紅豆而來。


    慧海輕聲說道:“佛法十萬八千卷,不如眼前情真意更切。小僧若睜眼何處不是西天,小僧若閉眼,西邊便在眼前。”


    慧海伸出雙指,刺瞎雙眼,刹那間一股金黃色鮮血飄灑而出,伸出手指在眉心上畫出一抹印痕。


    “慧海願放棄三世修為,隻求換的紅豆一線生機。”


    紅豆的聲音早已沙啞,她和慧海的距離越來越大。


    “小和尚,小和尚....”


    慧海正了正袈裟,雙手合十,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一直躲藏在山坡中的司馬玥,低頭輕語道:“小僧懇請司馬小姐在紅豆需要幫助的時候予以出手。”


    司馬玥點頭表示答應後,慧海低聲說道:“紅豆,這串撚珠送你。若有來生,那便來生。”


    就像是交代自己的遺言一般,慧海道:“修行三世,今日忽然不想參佛了。不是因為別的,隻是覺得婚嫁之事甚是有趣,若紅豆能坐在其中,那邊更有趣了。”


    九道天雷落,小和尚慧海的身影正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煙消雲散。


    紅豆的臉色被金光籠罩,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直至過了兩個時辰,原本灰暗的天空響晴薄日。


    司馬玥來到紅豆的身邊,輕聲說道:“我沒幫上忙,你的時間還給你。”


    紅豆一言不發,隻是緊緊握住手中的佛珠,那是一串上好紫檀所打磨成的佛珠,光滑無比的珠子上勾勒著一些看不懂的花紋。


    “小女子感謝司馬姑娘了,我已決定,常伴青燈古佛旁,算是贖罪。”


    “那在你了,四月,我們走了。”


    望著司馬玥和四月的離開,紅豆沉默無聲。


    自此蒲州吉祥寺少了一位經常在半夜念佛的小和尚,多了一個本應生長在南方的相思樹。


    清晨的陽光緩緩的照進王家大院內。


    崔鶯鶯端坐在狀台前,丫鬟小榮將她烏黑秀麗的長發盤起,別上一根別致的玉簪子。


    王家作為蒲州當地的大戶,衣食住行自然不是一般。可是令丫鬟小榮想不到的是自從崔鶯鶯嫁到王府以來後,許多生活習俗都簡單了起來。


    “夫人,你笑起來真好看,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笑容在旁邊打趣的說道。


    崔鶯鶯抬起頭,望著銅鏡之中的自己,月牙眉彎彎一笑,那一雙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


    “老夫人起來了嗎?”崔鶯鶯詢問道。


    “早起來了,正在後花園賞花呢。”小榮在一旁說道。


    這是崔鶯鶯成婚的第三個月,本是大戶小姐的她嫁給了蒲州當地大戶王家的少爺王摩詰。


    自幼嬌生慣養的崔鶯鶯自從嫁到王家後盡心盡力,無論刮風下雨,都是按時前往老夫人堂前拜安。


    隻不過老夫人性格刁鑽,對於崔鶯鶯的到來也不算十分歡迎,但是礙於自家兒子的臉麵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少爺都走了半個月了,老夫人也不知道托人來看望看望夫人您。”小榮滿臉不屑的說道。


    “你這妮子,再在這裏胡說八道,小心被老夫人聽了去。”崔鶯鶯勸阻的說道。


    “本來就是,夫人您自幼和老爺從小長大,大夥兒都說您不僅長得美若天仙,心腸也好,都替您鳴不平呢。”小榮鼓起勇氣說道。


    其實小榮說的不無道理,自從崔鶯鶯嫁過來以後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相反處處收到排擠。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踏入了王家主母的花園,前腳剛剛進屋,崔鶯鶯便聽到了其樂融融的笑聲,抬眼望去,一群女子正圍著王家主母談論著家長裏短。


    王家主母本家也姓崔,說起來和崔鶯鶯本是一族,隻因為家族內部矛盾從而導致兩人互相看不順眼。


    王母生來麵容較好,再加上常年保養得體,雖然四十好幾的歲數,可看起來卻也是風韻猶存。


    被眾人圍繞的王母正悠哉悠哉的吃著上好的糕點,時不時吩咐仆從的扔下一點魚食,引得十幾尾鮮活錦鯉上下翻飛。


    “夫人,摩詰少爺正室崔氏前來跪安。”一位年歲較大的老嬤嬤說道。


    聽到崔氏來訪,王母眼裏的笑意頓時間收斂了幾分,麵露不滿的樣子也是給予了旁邊幾人的警告。


    “鶯鶯來了。”王母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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