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微寒,道旁栽著兩列榆樹。


    天空朦朧,像有一層厚厚的霧。


    四周坐落著數座西歐建築,顯得極為古典,安牧看著眼前之景,卻顯迷糊。


    上次進入千夏記憶,看到神社前特有鳥居,安牧才知曉自己身處日本,如今眼前出現一張張外國人的麵孔,他已無法分辨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兒是座校圓,因為人們都身著一套棕紅色製式校服,顯得精神抖擻。


    而從這些學生年齡推測,這裏應該是大學。


    不過這兒真是大學,眼前的現象就很不正常了。


    歐美國家崇尚自由,統一校服非常少有。不說歐美,國內學子上了大學,衣著方麵基本都放任自由。而在這個地方,卻有著嚴明的紀律,那便不太正常。


    安牧無法顧及太多,他首要任務是在海倫的記憶之中,尋到“自己”所在。


    安牧奔走著,在校內穿梭,不多時,便再次與那位“現充男”相逢。


    因為在這個地方,學子們衣著一致,突兀現出一位黑發便衣男子,會非常顯眼。


    他自如地走著,似乎對校園環境極為熟悉,但片刻之後,便被一位高呼著的少女給叫住了,或說給扯住了……


    “安牧前輩!”


    聽聞這熟悉稱呼,安牧便知來者何人。


    海倫飛撲而上,將“現充男”的臂腕攬入懷裏。


    上輩子的海倫竟是位外國妹子,外貌可愛依舊,身著校服更是散著一股青春氣息,顯得更具活力了。


    “現充男”似乎習慣了她這親昵舉動,伸出手來在她額頭之上輕彈了下,搞得海倫很是不滿,“要輕撫,不能這樣!”


    麵對海倫的抱怨,“現充男”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安牧卻讀懂了“現充男”的目光,知道海倫上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妻子了。


    因為如今的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莉莉的,眼裏雖然充滿關愛,但僅針對妹妹……


    “安牧前輩,你是特意來學校看望我的麽?”


    “不是,我僅是來辦點事兒。現在事情辦完,就要走了。”


    話語輕柔,聽得安牧非常舒心,他覺得海倫記憶中的那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安吉莉卡與千夏記憶中的“那位”,似乎都在極力掩飾什麽……


    “這就走了?!哦,我知道了,安牧前輩你是不好意思承認吧!”


    “現充男”沒再繼續說話,擺了擺手,就欲離去。


    “喂!你還真要走啊!怎能這樣!不行,我們至少得來盤chess你才能走!”


    chess?!


    海倫所吼出的詞匯將安牧嚇了一跳,心想難道這時海倫已經與惡魔有所接觸了?


    但當海倫將黑白方盤從身後包包拿出,安牧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chess,國際象棋之意。


    海倫似乎為了配合“現充男”,一直說著中文,但一時激動,她又在中文句子裏夾帶英文單詞了。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都輸給我了那這麽多次了,你還不滿足。”


    “現場男”歎了口氣,回答得非常隨意,他似乎是國際象棋上的高手。


    “安牧前輩,你這話什麽意思,搞得我玩chess總是輸一般!”


    “至少你在我麵前總是輸……”


    “但除了安牧前輩之外,就沒人贏過海倫!”


    “那你還是輸啊……”


    “可惡,你氣死我了!要不我們打個賭如何,若這次chess海倫贏了,等海倫從這學校畢業,安牧前輩就和海倫結婚!”


    海倫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個不錯的主意。


    “無所謂,反正你又贏不了我……”


    “你……”


    ……


    校園內有棵老柏樹,生得粗壯,綠葉成蔭。


    海倫來到樹下,將方盤置於草地之上,棋子放置黑白格子之間,兩人就這般隨意坐下了。


    路過的學子發現了兩人,投來好奇目光。


    他們似乎想近觀棋局,可卻沒人敢試圖接近。


    安牧發現他們神色中有絲敬意,正是這份敬意生出了距離。


    他們在忌憚誰?海倫麽?


    起初安牧這般認為,可片刻之後,他發現部分學子細觀“自己”麵貌之後,也投來了一樣的目光,而這目光讓彼此之間的間距離得更遠了……


    路過學子的目光怪異,但安牧無法再從他們眼中獲取更多信息,於是有將注意力收回了棋局之上。


    隨著棋子在黑白格中行走,“現充男”和海倫都沉浸了下去。


    安牧記得自己以前喜愛電子遊戲,卻沒玩過國際象棋,不過國際象棋的規則他是懂的。


    既然如今是與海倫對弈,何不嚐試著站在“自己”這邊進行著對弈思考?


    於是安牧開始和“現充男”站在同一立場,將思維帶入了這棋盤的方寸之間……


    安牧托著下巴,像一個無關看客,但隨著棋局進行,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安牧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他下棋的思維在與“現充男”同步!


    也就是說,他與“現充男”對局勢的思考與應對是完全一致的!


    這個發現讓安牧無比驚悚,但細想之後,又覺理所當然。


    無論他心底裏如何進行區分,但他們本質上都同一人。


    若拋棄這下意識生出的隔閡之感,讓“兩人”思維完全融合,會出現什麽情況呢?


    安牧開始嚐試借助過去與海倫的對弈,將自己與海倫記憶中“現充男”思維融合。


    漸漸地,安牧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此刻那“現充男”真和自己融為了一體!


    那在棋盤上移動棋子的肢體動作,甚至就如安牧親手所為一般!


    而隨著棋局越演越烈,安牧感到自己右臂發燙起來,這讓他極為不安,因為那是“惡魔文字a”所在部位。


    但安牧卻忍不住深陷,因為他覺得隻要將這個狀態保持,他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棋子還在黑白方格間激烈廝殺,安牧自身狀態卻愈發奇妙了。


    他覺得有什麽事物開始在自己腦中浮現,模模糊糊像是少女臉。


    怎麽會這樣?


    一般而言,最先浮現而出的,會是自己記憶中印象最為深刻的事物。


    難道這人是七罪之色1欲阿斯蒙蒂斯麽?!


    滿懷不安,安牧依舊保持這這番狀態將棋局進行,因為他真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快了!腦中影像愈發清晰,隻要再來幾步,他便能將腦海中現出之人的麵貌看個清楚!


    安牧有這麽一個感覺,隻要看上這人一眼,他便會明白過去的一切。


    可就這時,空間一陣恍惚……


    怎麽了?!


    正當安牧困惑,眼前之景又是一陣搖曳,四周景象都恢複了。


    安牧朝下俯視,棋盤再度現出,隻不過棋盤上的局勢變了,海倫的白棋將軍,留給安牧的隻剩死路。


    “yeah,海倫贏了,等海倫從這畢業,安牧前輩就要與海倫結婚!”


    海倫高呼起來,顯得無比興奮。


    “現充男”則一臉坦然,看著海倫百般無奈,“你這是耍賴吧,哪有你這樣的。”


    “我沒有!你哪知眼睛看到海倫耍賴了!說海倫耍賴要拿出證據!”


    “你這是無賴。”


    “現充男”拍了怕手,站起身來,“行了,這棋也陪你下完了,現在我該回去了……”


    “可海倫剛剛贏了!你該陪我去買結婚戒指!”


    “什麽贏了,有這事麽?”


    “安牧前輩,你這是耍賴!”


    “我沒有!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耍賴了!說我耍賴要拿出證據!”


    “你……”


    聽著這熟悉的句式,海倫知道“現充男”在計較什麽,隻能無奈認慫,換做撒嬌模式,“安牧前輩,別走嘛,我們好不容易才又見麵,幹嘛著急離開。”


    草地上的棋盤也不管了,海倫撲上來直接將安牧拖住。


    “我是來辦事的,得回去了,趕時間。”


    “趕什麽時間嘛,有我這麽一個小美女陪你多好。反正你現在也沒女朋友,要不我們兩人湊活湊活?”


    “現充男”伸出手來,又在海倫額頭彈了一下,“整天胡亂說些什麽,你這年紀,怎麽總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哎喲!”


    明明很輕,海倫卻裝作非常疼痛的模樣,努力地擠著眼淚。


    “現充男”看著她那模樣,萬分無奈,又伸手輕撫了下她的額頭,“行了,海倫,我真要走了……”


    海倫注視著“現充男”,最終歎了一聲,“好吧。”


    這離別很輕,無人過多在意,海倫卻緊握小手,望著“現充男”背影鄭重說道:“安牧前輩,你是逃不出我海倫的手掌心的?”


    “現充男”則眺望了下霧氣迷蒙的上空,喃喃自語,“女朋友……麽?”


    ……


    “哈哈哈,安牧前輩,看到了吧!這段記憶應該足夠證明我們之間的關係了!上輩子我們有賭約,結果你輸了耍賴,這輩子你該好好承擔自己的責任了!”


    轉眼又回到車子,海倫已將衣服放下,安牧眼前蒙著的黑布也被徹底掀開。


    通過這次記憶之旅,安牧明白了許多,也還有很多不明之處,但總結之後,他卻感到異常難受。


    安吉莉卡說過,前額接觸對方“惡魔文字”,再催動撒旦之力,便能獲取對方所分享的前世記憶。但她卻沒和安牧說清,這段記憶是可以控製的。


    這控製不是針對記憶中所發生的事情,而是長短與分享的內容,就如視頻剪輯,將很多片段組合在了一起。


    若非海倫手法不夠高明,安牧還真無法覺察這點。


    海倫想呈現給自己看的應該是自己與她進行了賭約棋局,最後以失敗告終之事。


    但事情真相並非如此,海倫定是在棋局中作了手腳,導致她的勝利不能作數。為了遮掩這些耍賴手段,海倫強行將棋局中途的記憶給截斷了,所以才會造成短暫的時空斷節。


    她這種做法,讓安牧想起了一個詞語,叫“斷章取義”。


    安吉莉卡與千夏處理事情之上,要比海倫成熟不少,並沒對過去記憶進行過這種粗糙操作,所以安牧沒能覺察這點。


    但像安吉莉卡與千夏這種高手,已能將不需將記憶片段剪輯,隻需恰到好處的截取,她們便能玩得出神入化了。


    她們隻需將特意選出的記憶片段回放給安牧觀看,事後再進行某種言語誤導,便可混亂安牧思維。


    沒錯,安牧已經可以認定,無論是安吉莉卡這個“女朋友”,還是千夏這個“未婚妻”,其實全是忽悠!


    雖然安牧對過往依舊困惑,但得知這點之後,安牧稍鬆了口氣。


    另外最讓安牧感到煩躁的是,海倫粗暴地將那段記憶給剪輯了。如果當時順著棋局下去,他或許真的從中收獲什麽,至少能看清從他內心浮出的那人模樣。


    “海倫,你別撒謊了,我們之間根本就沒那關係。你把這種記憶放給我看,真的無法證明什麽,甚至相當於否定了自己。”


    是的,海倫與她那些前輩相比,手段還是太嫩了,用這種算不上曖昧的記憶,怎麽可能成功忽悠自己?


    看看安吉莉卡的“酒店1開房”,千夏的“求婚現場”,哪個不比這幼稚的賭局來得有分量?


    “怎麽會這樣?”


    聽聞安牧識破,海倫居然未進行半點狡辯,就這般繳械投降了。看來在這一方麵,海倫這種小姑娘真的無法和安吉莉卡她們相較……


    “不過……海倫,你能不能把你剛剛的記憶再放一遍給我看看……”


    安牧想再次嚐試,與過去的那棋局思維同步,看能不能從中喚醒什麽。


    “再一遍?”


    海倫困惑,因為關係已遭否定,那記憶對安牧而言便顯得無關緊要了,再來一遍又有何意義?


    緊接著,她又想到了什麽,低下頭來,燥紅了臉,輕柔地朝安牧說道:“可以喲,隻要是安牧前輩,海倫都願意……”


    嗯!?怎麽而感覺海倫模樣變得有些奇怪?!


    “笨蛋哥哥!記憶回放有這麽好看麽!你是不是喜歡上朝別人女生肚皮上鑽了?!”


    還是莉莉反應及時,將海倫心中所想一言點破,並揮出拳來朝安牧砸去!


    ……


    “噅!”


    馬兒撕鳴,凱文勒緊韁繩,嫉妒無比地看著安牧飛出車外,“你又和自己妹妹親密互動了?”


    “親密你妹啊!”


    “親密我妹?!安牧,我凱文再說一遍,做人不能如此貪婪!因為我妹妹不是你妹妹,親密我妹本質上就不是偉大的妹愛了!”


    聞言,安牧感覺腦袋好痛,也不知是不是回顧海倫記憶時候,留下了什麽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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