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裏,時間過得很快。


    君月澄走馬觀花般,幾乎轉眼之間就見證了小嬰兒的一生。


    他的一生,委實短暫,也,委實可悲。


    生為天潢貴胄,更是皇後所出嫡長子,繈褓之時,卻已經曆喪父喪母,以及……亡國。


    天潢貴胄金尊玉貴的孩子,有了新的身份。


    前朝餘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北朝國破,卻仍有舊部留下。


    舊部帶走了北朝皇室最尊貴的血脈,將他撫養長大,精心培育,並籌謀複國。


    君月澄一路看著小孩的成長,知道他到底有多麽驚才絕豔,也知道,他是多麽的悲哀。


    他並不想複國,不想破壞來之不易的海晏河清,不想讓天下百姓顛沛流離。


    但,他無法直接拒絕於他有養育之恩的舊部。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鋪開宏大的棋局。


    握住天下經濟命脈,交好南朝皇子,“暴露”身份,隻身赴死。


    北朝皇室子嗣凋零,到了末代,更是隻餘下他這麽一個嫡係。


    他一死,北朝舊部群龍無首,複國無望,天下太平可期。


    經濟命脈,一半交由南朝皇子,請求其寬宥北朝舊部;


    一半留予舊部,做安身立命之本,以全養育之恩。


    所有人都好好的,哪唯獨他,背負千古罵名,在一場政冶博弈裏,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他並非可悲的棋子,而是鋪下這一場棋局的執棋人。


    一個人,冷靜地,淡漠地,為自己布下必死之局。


    君月澄一路看著,漸漸收回先前的漫不經心。


    君月澄開始思考,蕭鏡水讓他看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場景又換了,君月澄在半空中俯瞰,見街上行人如織,四處歡聲笑語,是盛世之景。


    海晏河清,竟讓君月澄覺得可悲。


    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歡笑建立在一個人的死亡之上。一個無辜的人,為了這群與他毫無幹係的人,引頸受戮。


    而他們,或許是在心底唾罵鄙夷過他的吧。


    畢竟啊,那是前朝餘孽。


    但是這麽一個前朝餘孽,為了一群不是他的子民的人而死。而他們的君,大抵也沒有幾個能做到這一步的吧?


    真是,可悲又荒謬。


    幻境並沒有結束,君月澄眼前之景又是飛速變化。


    不過,這不再是誰完整一生了。


    千軍圍城,一人立於城門,手持重劍,竟生生,攔下了萬馬千軍。


    城外敵軍血流成河,城內百姓惶惶終日,卻不再是為圍城的敵軍,而是,為那與敵軍廝殺,以一己之力,衛一座城池的守護者。


    “怪物!”


    第一個喊出這個稱呼的,並不是被那人屠戮的敵軍,而是,受他庇護的百姓。


    這個稱呼仿佛會傳染,一時間,“怪物”之聲響成一片。


    那人置若罔聞,最終,最後一個敵人死在他的重劍之下。


    漆黑的重劍滴著血,此時氣度宛如地獄修羅的男子,卻有一張白皙俊秀的容顏。


    “開城門。”


    他聲音不大,城內的人卻是聽得到的。然而,無一人肯動。


    “那是個怪物!他萬一殺紅了眼,也要殺我們怎麽辦?”


    “不能開!絕對不能開!”


    他都聽到了,卻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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