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劉薏仁想起那個藏書如海的地方。


    藏書閣,四下無人。


    劉薏仁邁上扶梯,每一塊木頭都透出剛剛被擦拭過的味道。


    藏書閣裏每一本書都有人定期擦拭,一塵不染。


    越往上,藏書越少。


    向上望去。


    不知道有多少層。


    劉薏仁輕手輕腳。


    撫摸著上麵古老的文字,劉薏仁感受著上麵變遷的歲月與時間,從指尖流過,似悲壯,似宏大,又似無可奈何。


    繼續向上。


    光線漸漸暗下來。


    直到懸梯隻能一人通過的時候,一邊的一本書吸引了劉薏仁。


    書麵破舊,甚至說破碎,但被人細心修補過,封麵是一條蛇,或者是一條龍,翻開上麵的一頁:


    靈,乃同天地之氣,附於器,劍,物皆可受之;修者,搶食大地精華,得機緣,降靈,成神,魔。契約成,修滅靈毀,重生靈啟。


    劉薏仁對於上麵的文字有些陌生,隻能大概讀懂一些文字。


    上麵多以圖畫為示,畫著一個戰神,背叛神族,被囚禁在獄。


    一旁有一條蟒,隻是上麵好像披著鱗片,但畫的不真切,又似龍。匍匐在地,隨著戰神的淬煉,而顫抖。


    下麵缺了一腳,劉薏仁翻書找著。


    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書,發出‘砰’的一聲。


    在寂靜空蕩的空間裏回蕩。


    劉薏仁聽著自己的心跳。


    放下書,準備下樓。


    轉身,看到枯木一樣的臉頰,上麵鑲嵌著‘浩汗渾濁’的眼睛,要不是他說話,擺在那裏,就像是一個枯樹擺件一般。


    “年輕人,這裏是禁書之地,不可妄進。”


    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闖進劉薏仁的耳裏。


    禁書?


    哪裏有寫?


    劉薏仁心髒狂跳,不知為何,對這位老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就像是冬日裏的寒風,吹送進每一個衣服縫隙。


    這種恐懼在劉薏仁第一次見到老人的時候就有所察覺。


    不過,劉薏仁探查過他的功力,無結丹,無修為。


    劉薏仁一邊對著老人抱歉的笑著,一邊向下走。


    果然看到了“禁書”二字。


    隻怕是自己上來時沒注意罷了。


    夜晚。


    劉薏仁恍惚之間看到:


    一個少年拉著劉薏仁的手臂,兩人在草叢玩耍。


    兩人牽著手往小路上走去,奔奔跳跳,“我要回家了。”一個小小少年說著,站在台階上。門口赫然寫著‘慕容府’


    另一個小孩驚愕,扯住了小小少年的袖子,“你,可,這是我的家啊。”


    “你別開玩笑了,快回家去吧。不然我哥哥等會兒會出來把你抓走的,他是個大將軍。”小小少年說著。大門被打開,裏麵走出來一個人,那人正是慕容筠。


    台階下的小孩垮著的小臉頓時綻開笑容。“哥哥。”


    但慕容筠卻抱起他身邊的小小少年對著小孩說:“我不是你的哥哥,我的弟弟是他。”


    說完,小小少年在慕容筠的肩頭轉過身,對著小孩做了個鬼臉,露出狡黠的笑容,大門被關上了。小孩被關在外麵。


    小孩這才發現,小小少年和自己長著一樣的臉,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一旁觀望的劉薏仁看著小孩哭的實在傷心,掏出自己腰裏的玉佩,對著小孩說:“這個給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可是小孩不停劉薏仁的話,自顧自哭著。


    大門裏麵傳來小小少年和慕容筠嬉鬧的笑聲,小孩哭的更狠了。


    捂著自己的臉,淚水從髒兮兮的胳膊上落下,胳膊上出現了斑斑疤痕。劉薏仁慌亂極了。


    扯下小孩擋住臉的手。


    瞬間,小孩變得和劉薏仁一般年紀。


    場景轉換,小孩看著劉薏仁手裏的玉佩,停下哭鬧,從懷裏掏出一塊和劉薏仁一模一樣的玉佩。


    “你為什麽要偷走我啊?”


    小孩對著劉薏仁說,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推下懸崖。


    劉薏仁驚醒,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打濕,坐起身看著外麵的繁星點點,床頭的玄金不知去哪裏了。


    那個小孩才是慕容沅吧?


    劉薏仁穿著外袍,走出院子,坐在庭院中,第一次打開了阿堯送來的酒。


    烈酒入喉,火辣辣刺激著咽喉。


    劉薏仁忍住沒吐。


    又回想起好久之前的那個夢,夢裏的少年站在優夢果樹下,對著劉薏仁說讓他替他殺了殺害他的人。


    那個在懸崖邊化成塵埃的少年。


    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


    那個被割腕取血的少年。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身體的原因,劉薏仁時常會感受到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感受,比如摸手腕的時候心底某個地方會隱隱作痛。


    那柳巷村的事情不知道慕容將軍有沒有進展。


    實在不行,就自己去調查吧。


    微涼的夜裏,劉薏仁臉頰發燙,在搖晃的秋千上沉沉睡去,旁邊放著喝空的酒壇子。


    晨曦照進院子,影子鑲嵌著金邊,朦朦朧朧的身影遮住了眼前的光。


    慕容筠踏進,看著劉薏仁躺在秋千裏睡得正熟。


    將人抱起,聞到了濃烈的酒味,踢了一腳,轉身朝著屋裏走去。


    劉薏仁睡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明明記得自己不是在院中喝酒,難道自己還走回來了?


    揉著微微發脹的額頭,出了院子,就看見阿堯一手舉著一個大酒壇。


    “阿堯,你這是幹嘛呢?早起鍛煉啊?”


    阿堯瞪了劉薏仁一眼,“你喝我送你的酒,被將軍發現了。”


    “所以?他就罰你啊?”劉薏仁說著,喝點酒算什麽?


    阿堯一臉都怪你的表情。


    “將軍也管的太嚴了吧?喝酒都不許。”


    “好兄弟,等我領完罰,帶你出去喝酒。”阿堯說著,將一個大缸放下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我和你說啊,永晝街......”阿堯貼著劉薏仁的耳朵,話突然斷了,站直了身體,將大缸又舉起來。


    慕容筠出現在兩人身後。


    “阿堯?今晚你要帶沅兒幹嘛去?”


    阿堯舉著大缸,嘴角哆哆嗦嗦咧著笑。“帶二公子去逛逛夜街。”


    慕容筠將牆根下的一個酒壇拿過來,放到了阿堯的頭頂。


    “好好想想清楚,掉一個十軍棍,碎一個十軍棍。”


    阿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頭上一個,活像個耍雜技的。


    阿堯嘟囔著,“那摔下來碎了,是十軍棍,還是二十軍棍?”


    “三十。”慕容筠轉身對著阿堯說。


    “將軍,我知道錯了。”


    “哪裏知道錯了?”


    “不該給二公子喝酒。”


    慕容筠繼續說道:“送的什麽酒?”


    阿堯覺得將軍明知故問,但還是回答:“西北帶回來的烈酒,就是咱們行軍打仗時候喝的。”


    在塞外打仗的時候,常常會在寒冷的冰洞裏待上幾天幾夜,沒有烈酒暖身子,怕是會凍死。


    “可以醉倒一匹馬,你把烈酒給沅兒喝。”說著,就轉身劉薏仁跟上,兩人朝著議事房走去。


    說著,阿堯恍然大悟,他忘記了劉薏仁本不是那喝烈酒的身子。


    怪不得劉薏仁現在都頭昏腦脹,對著阿堯的胳膊輕輕一撞,“保重,阿堯。”說完,跳上台階,跟著慕容筠走了。


    酒壇立馬搖搖晃晃,阿堯搖搖晃晃,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心想這二公子和將軍愛捉弄人的性子可真像一家人。


    慕容筠看著劉薏仁,除了臉頰微紅之外,沒有異樣,看來酒量不錯。


    “酒可香?”


    “啊?”


    劉薏仁立馬心虛,“也不是很,......,就有些醇香,還有些烈。”


    “一次不要喝那麽多,等會兒,我讓阿堯再給你送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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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巷村少女失蹤案,有進展了。”


    慕容筠攤開桌上的一卷,指這一座山說,“這就是當時藏匿少女的墓穴。”


    旁邊寫著琪瑄的名字,“此人四年前喪父,其父勾結他人,買賣官器,被白少颺抓捕,後其母病亡,有一人告訴他起死回生之法,這個人就是純陽,後兩人連結,綁了柳巷村少女。”


    白少颺就是阜城的才子,趙焰的姐夫。


    慕容筠說著,展開少女的名單。


    “不過,奇怪的是,其中消失的,還有齊牧,是個男子。”說著,將齊牧的名字圈出來。


    劉薏仁聽著慕容筠梳理脈絡。


    想到當時在村中見到的那個老頭,在琪瑄家門口挖出的東西,記得他的孫子就叫‘牧兒’。


    “齊牧是不是還有個爺爺?”


    慕容筠抬頭看了劉薏仁一眼,說道:“不錯,隻是老人似乎意識不清。和丟失的孫兒有關。”


    劉薏仁點點頭。


    “最近聽說,那老人在阜城尋一個郎中,應該找的就是你。”慕容筠看著劉薏仁,這就是他把劉薏仁叫來的目的。


    “所以。”慕容筠停頓了一下,對待弟弟不能像對待士兵一般,剛剛馬上脫口而出的“我命令你”收了回去。


    劉薏仁在等著他說。


    慕容筠在組織著措詞,“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此次一同前去。”


    “因為那老頭現在不肯開口,你去應該有所變化。”


    慕容筠說著,‘需要’這個詞對於不可一世的將軍來說,實在過於軟弱,過於斟酌,過於小心翼翼。


    “好的,兄長。”


    劉薏仁本來就是想來找將軍說這個事情,沒想到他要帶著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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