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兩人就被官家請去約談。


    一個鼻青臉腫,一個見了血光。官家也是無奈,硬生生氣笑了,典型看熱鬧不嫌事大,見這兩人左右是不對付也是好事,最起碼謝家和蔡家聯手的可能是丁點兒也沒有,鬧就鬧吧,隨便說一通眾人要齊心協力一堆自己都覺得是廢話的廢話做做樣子了事。


    “行了,都滾回去好好反省,瞎耽誤功夫”說完趙佶急忙忙去了貴妃宮裏。


    留下兩人繼續赤青白臉的,“公主的事是你的手筆吧?”


    “不錯”


    “你倒是坦蕩”


    “不像某人婚前亂來,讓她傷心”


    “你——”兩人冷眼相對,分道揚鑣。


    謝奕不明白既然他能接著李師師的局禍水東引到趙嫻身上,想必對李師師與她那天的事兒定是知曉一二,若是這樣自己與李師師的計劃怕是被旁的有心人聽去,傳到皇帝那裏豈非大難臨頭,如今卻隻是與公主成婚,除此什麽也沒有發生。


    蔡攸沒有置自己於死地是怕連累梵梵,同時給自己敲一記警鍾,把柄在他手裏,這樣自己也不會輕舉妄動。


    而趙嫻此刻心如刀絞,捂著胸口艱難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她緊緊攥著手裏的簪子,任由鋒利的簪尖劃破皮膚,血順著手臂往下流,慘白的臉露出詭異的笑,笑的瘮人。


    “蔡攸,你千不該萬不該這樣對我,縱使不愛,也不該拿這個害我”


    趙嫻恨得牙癢癢,她記得那年桃花樹下站著的翩翩少年,鮮少有外男入後宮,自己情竇初開一眼相中,便故意路過丟了發簪被他拾起。“殿下”他拱手作揖。


    “既然是這位大人撿著了,那便作為謝禮,大人可要好好珍藏”說著掩麵嬉笑著離開,滿是女兒家害羞的嬌俏,粉嫩的花色襯的少女雪白的皮膚更加光亮通透,惹人憐愛。


    現在倒好,這竟然成了她致命的打擊,他竟親手將她送給了別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血還在流淌,她已經麻木,以致於侍女忙前忙後的包紮和問候貌似都與她無關。


    心冷了,便很難再有知覺。


    她生生掰斷了發簪“既然你那麽愛她,我便讓你永遠的失去,永遠”


    很快一封書信到了蔡京的手裏。


    老爺子受了挫折,有段時間一蹶不振,如今看見這封信,諒他是坐不住的。


    謝氏有女,餘風之後。有胎記為證。


    蔡京接到信本來還不相信,他當然知道葉心夫人和餘風是誕有一女。


    不過十二年前就已經被他派人解決了,怎會活到今天。


    於是將先前辦事的叫來。


    那人麵相猥瑣,身形矮小,跪在地上禁不住拷問,支支吾吾惹人懷疑。蔡京狠狠一拍桌子,那幹瘦的小廝嚇得哆嗦,冷汗直冒。


    “說,當年讓你辦得事究竟辦沒辦妥,要是敢說一個假字,就讓你生不如死”那廝十指被竹板夾的發紫,道道血印子十個指節根根分明,像烙在上麵一樣猙獰可怖,沁出的血染紅了竹片,疼得蜷縮著身子,頭和腳都彎的快連起來。


    嘴裏喃喃“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夾板片刻鬆懈,那日吊著一口氣,嘴唇慘白“是……是少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當年我按您的吩咐將那小姑娘帶到棗園趁人不備推到冰湖裏,營造她失足墜入而死的假象”


    “別說這些沒用的,結果呢?”蔡京不耐煩的催促。


    “人都掙紮的沒動靜水都沒了頂,誰能想到少公子一個猛渣到胡底硬是把人救了起來”那人滿臉無奈“他還威脅小人若是將事情抖摟出去就讓小的家人永無寧日,小的沒辦法呀”他苦苦強求匍匐跪著往前挪上嗚咽“老爺求您饒了我吧”他反複強調,頭都磕破了皮。蔡京一肚子鬼火,二話不說讓人拖了出去浸豬籠。


    “老爺說的不錯,這沒用的東西留著也是浪費口糧”蔡京身邊的管事躬身附和。


    “你還有臉說,事是交代給你,手底下人陽奉陰違還不是你管教不嚴”


    “老爺莫急,既然咱們現在知道這丫頭沒死,是不是少公子府上那位謝氏女子還不好說,若真是那也好辦,我在那安插了眼線,到時候一定做的幹淨”


    “愚蠢,現在那小子奪了謝奕的人,正在風口浪尖,多少人盯著,再動手豈非惹人注意”“罷了,你且先弄清楚再做打算,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惹一身騷”蔡京忽然想到“這事別讓怡園的人知道了”


    “是,老爺”管事的眉間一挑,促狹的胡須微翹,眼軲轆打轉,心裏眼裏透著精明算計。


    蔡攸為了防人暗算,把謝梵梵拘在府裏有些時日,又怕她憋悶壞了。


    破例帶她出去散散心。“夫人請,蔡攸快步上前,謝梵梵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腳底還沒站穩,馬也不知怎麽驚了,她直接跌落在他緊實的懷抱裏,對上那人匆忙的心跳和熾熱的鼻息,不好意思的頭往回縮了縮。道了聲“謝謝”


    “這麽客套?”蔡攸嘴角掩藏不住的玩興。


    “那你想怎樣”看他的架勢若是不給一個滿意的答案是不會放自己下來。


    “那——有勞夫君”謝梵梵突如其來的一句硬是教人逗樂,蔡攸失聲朗笑,抱得更用力了,生怕人飛走一樣。


    隻見一旁的車夫偷瞄了幾眼,眼珠子仿佛要掉出來,畢竟他家少爺是真的寵愛夫人,那個地方他從未帶旁人去過吧。


    從街景鬧市一路通往山青水秀之地。沿途的風景變換正好讓謝梵梵放空自己,久違的空氣清新和廣闊天地讓人懷念。蔡攸好似閉目養神,實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偷偷瞧她,偏偏這路途不穩,顛簸的厲害。謝梵梵一個不小心直接撲向他,唇貼上了蔡攸的額,觸電般的熱流從心底竄出來,他心裏竊喜,巴不得多幾次這樣的投懷送抱。


    到了棲楓山,路途環繞,天氣微熱,幸好穿的薄衫寬衣,還算清涼。


    就這樣車夫待在山腳,謝梵梵和蔡攸往山林深處走去。這棲楓山景色絕美,如同仙境。


    輾轉多時,二人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腳步。蔡攸走上前去用用袖口輕輕擦拭碑石的塵土。隻見銘文刻著慈母周氏再無其它。


    這世外桃源裏墓雖不氣派卻十分精致奇巧。墓的四周開滿了茉莉,香氣濃鬱不失清雅。看著墓旁陳設整潔想來常有人打理,眼前景象倒讓謝梵梵對墓主人有幾分好奇。


    蔡攸恭敬的跪拜後,謝梵梵也跟著拜了拜。雖然不識其人,但逝者為大,理當敬重。


    “這位是?”謝梵梵望了望蔡攸。


    “我的母親”其實就算蔡攸不說,她大約也猜到了。隻是心裏困惑蔡夫人身份尊貴怎會葬於這荒外之地。


    見謝梵梵麵露疑色,蔡攸臉上顯露些許苦澀。


    “我的母親並非正妻,而是青樓名伶。因為能歌善舞被父親相中便納為妾室。自然無法如家族祠堂,隻能葬在這裏”


    謝梵梵緘默不語,隻小心觀察他的情緒,蔡攸接著說道“她隻一心希望陪在父親身邊,以為真的能相濡以沫。可是那個薄情之人妻妾成群,哪裏值得托付。很快他就失去了興趣,加之子嗣的接二連三的夭折,我的降生,無疑是蔡夫人心頭大患,她心生恨意無處釋放便百般折磨我和母親,母親疾病纏身,老爺子不管不問,不久她就抑鬱而終了。”蔡攸說著這些沉重的往事,除了恨更多悲憫。


    謝梵梵有些不忍,這個外表光鮮不可一世的世家公子還有這麽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現在苦盡甘來,相信夫人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


    “苦盡甘來?”蔡攸哂笑了一聲,“若不是我的兄弟們大數短折,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虛與委蛇,那個老東西也不會想將家業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惜他打錯了算盤,以為是個任他擺布的木偶,沒成想尾大不掉成了心腹大患”


    蔡攸極為嘲諷的自說自話,謝梵梵這才明白他也有諸多無奈,這世上很多人表麵壞透,其實大概率都有隱秘的辛酸苦楚,正正邪邪總是難以分清,合起來才算個完整的人世間吧。


    回去的路途陡峭,兩人相互攙扶,交談之際,蔡攸頓了頓“以後可以給我換個叫法嗎?”


    “唉?”


    “阿攸?,攸?,或是居安?”蔡攸一個人自顧自的想著。


    “居安?”謝梵梵認真讀這兩個字,她差點忘了,蔡攸表字居安,其實叫什麽她都無所謂,忽然改口很不習慣,可對著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巴巴的望著,有些楚楚可憐,謝梵梵認了,色令智昏人間大忌,於是點點頭答應。


    隻有蔡攸心裏明白自己已經一點一點滲透到她的心裏,直到對麵之人不在抗拒他的存在,總有一天她會完完整整屬於自己。


    沉浸之餘,忽然山石滾動有如雷鳴,謝梵梵整個人呆住。若不是蔡攸將她一把拉過護在身後。估計被碾成粉末。百來號蒙麵人從草叢中竄出,來勢洶洶。


    “快走”蔡攸拉著謝梵梵一路小跑,身後箭簇但殺手太多,步步緊逼他們直至懸崖深處,山林複雜前方已無路可走。危機關頭,她怎麽也不會想到蔡攸會緊緊抱著自己縱深跳崖,以自己的身體為護迅速墜落,不斷的下沉,她隻覺得意識漸漸模糊了,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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