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謝梵梵護送回,蔡攸的馬車停在了丞相邸門前。


    他掀了掀雲紋素色外披,理了理袖口,正要入府,被門人攔下。


    “放肆,敢對大公子無禮?”蔡攸冷漠瞄了一眼,再別過頭看見季群的劍明晃晃架在那廝脖子前,門童嚇得倒退兩步。


    “什麽事兒這麽大火氣”呦!原來是大哥”年輕的男子微微一躬,拱手禮見,雖是笑著,總覺暗藏禍心。


    這副無所事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模樣,卻最是心機深重。


    “最近見的到勤,老爺子呢?”


    “在會客”


    蔡攸冷笑了一聲,直接往前廳正堂走去。


    他遠遠見到蔡京恭恭敬敬行了禮,也不多言,直直上前手搭在蔡京脈上。“聽聞父親大人身體抱恙,如今可還有不適?”


    “放心,還沒到時候”蔡京隱忍不發。待他離開,客人不解“公子為何匆匆走了?”


    “哼!你當他真是來看望我的?還不是盼著我早點歸西好坐上蔡氏宗主的位置”


    出了廳堂,蔡翛跟了過來“哥哥回來怎的不多留一會兒?”蔡攸聞聲朝他看著說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下三濫的技量,銀針刺骨,泉山設伏,還真是廢了不少心思,就那麽迫切置我於死地。蔡?臉上肌肉不自然地抖了抖。


    他站直身,歎著氣“可惜了,老爺子蠢呐,以為讓你製衡我就能扳回一局”他複又走近幾步,湊在耳邊低語“很快,就會有一處好戲”


    蔡攸說完陰狠狠失聲大笑,得意的擦身而過。


    很快就聽的正堂一陣喊叫,慌慌張張“不好了,老爺吐血暈了過去”


    蔡翛眉目一驚,直覺告訴他麻煩來了。


    他素來知曉自己的庶兄狠辣,沒想到他下手這麽快,這麽明目張膽。


    他隨著人群趕去,蔡京這個時候可不出事,萬一他倒了,別說自己的世子之位沒了著落,那先前的所作所為依著蔡攸心性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怎麽回事,父親怎麽忽然就變成這樣”看著眼前的人麵色烏青,渾身抽搐,很明顯是中了毒。


    有客在場,數位同僚私語竊竊,蔡京所中之毒源於蔡?特地讓專人負責蔡京飲食裏的蔥絲裏浸染鉛汞,長期服用導致,蔡翛感受到渾身的血液寸寸冰涼,誰都知道當年他為了哄蔡京高興,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便請了汴梁第一廚,專門負責蔡京飲食裏蔥絲的製作,連皇帝都覺奢靡。


    現在竟然因為這個導致蔡京一病不起,更是令人懷疑蔡翛居心不良,偏偏下毒之人已畏罪自盡,查不清緣由。


    他百口莫辯,而蔡京此刻竟正巧說不出話來,瘋了一般撕扯著被褥,脖子紅紫,悶哼如牛。


    周圍議論紛紛,皆是對他不利的言辭,尤其那位在蔡攸號脈跟前坐著的主客,怕是早就已經安排好在此處煽風點火。


    “諸位,諸位請聽我一言,我兄長回來一趟發生這等事情,實在匪夷,萬望諸位大人不要妄加揣測,等水落石出自會清者自清”


    “哼,蔡學士擔心相爺身體,回府探望,還未弄清真相,就急著望自己兄長身上潑髒水,實在不齒,枉為人臣”那些夫子義正言辭,指責蔡京子孫不肖,竟出了這等醜事。


    一傳十,十傳百沸沸揚揚很快傳進官家耳朵。


    “,獵物入甕,算是沒辜負朕的期望”趙佶龍顏大悅,聽到這個消息他也咋舌,蔡攸這小子達目的不擇手段,這麽多年的確沒有看走眼,蟄伏數十載,一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那陛下的意思?”


    “蔡翛為子不肖,按律當斬,念其父有功於社稷,特賜貶為賤籍”


    “可事情還未查清,這——”


    “查清又如何?”趙佶眼底深邃,很是篤定。


    “小的明白,這就去辦”


    不久後蔡京被勒令致仕的消息朝野皆知,其子蔡翛被剝削官籍,蔡攸清除所有障礙從龍圖閣大學士升為宣和殿節度使,一躍成為蔡氏宗主。


    “恭賀公子”季群笑逐顏開,“家主怎知相爺中毒一事必然會算到蔡翛頭上?僅僅憑借幾人的指摘萬一定不了罪被反咬一口豈不是殃及自身?”


    “三人成虎,何況人證物證樣樣齊全,最重要的其實是官家,真與不真有何要緊,隻要官家想相信就足夠了”


    “蔡翛這些年與公子明爭暗鬥,依附蔡京無非就是想取而代之,明眼人都知道,這次說出自他手也十之八九不會令人起疑”


    “何況,陛下本就在賭,賭我什麽時候出手,自然推波助瀾”


    “公子好手段”


    他可是十年前就開始籌謀,起初還存有一絲仁慈,不願趕盡殺絕,可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殺,他不得不快刀斬亂麻,這樣才能阻止這幫幺麽小醜對謝梵梵不利。


    蔡攸踱步至謝梵梵屋外,原想敲門,手都伸出去卻是撲了個空,門從裏麵被反向推開,四目相對。他嘴角帶著笑,藏著深深的歉疚。支吾半天終於吐出一句“傷口可還疼得厲害?”


    謝梵梵見他眼神閃躲,聲音模糊,想起小時候被他從湖裏打撈出來時也是這般,啞然失笑。


    “怎麽了?笑什麽”他以為自己那裏做的不對,自己左看看右看看。謝梵梵拉著他的手,深深凝視著他。


    “笑這麽多年恍如昨日,想起那個靦腆又冷傲的少年”謝梵梵眉毛一挑,笑意盈盈。


    “別傻站著,進來坐吧”她挽著他的手,為他沏了杯茶。


    “你還沒好,怎可亂動”他伸手奪過茶盞,直接將人橫抱在懷裏輕手輕腳放上床。眼裏滿滿的愛憐“念念,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麽多苦”他摸了摸她的頭,卷起袖子看見她手臂上猙獰的傷疤一副痛心不已的樣子。


    “不打緊,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麵前嗎?”


    “答應我,以後不許做這種傻事,我寧可自己去死,也不許你這般”他微微有些怒氣。


    謝梵梵見他認認真真無半點戲謔,不敢反駁乖乖嗯了一聲。


    “居安,其實我一直有很多疑惑?”她懵懵注視著他。


    “你說?”


    “為什麽我和母親會來到這裏,母親又在哪裏呢,還是否留在府中?如果按照之前兄長說的我是餘將軍的女兒那豈不是罪臣之後,會不會連累到你”


    她抓著蔡攸的衣袖,神色著急聲音壓的越來越低,越來越沒了自信。


    她懂事的樣子格外讓人心疼,若是讓她知道當年的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她還會待他如初嗎?


    想到這蔡攸的心往下一沉,如同百丈懸崖瞬間落入深淵,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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