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子外麵種著一排的楊樹,樹葉已經泛黃,一股風吹來,隨風漂落,院子裏金黃色一片,站在廠長辦公室去看,借著嫣紅的夕陽,別有一番美感。


    陸餘靠在門框上,點著一根煙,慢慢的抽著,他已經穿上了薄毛衣,薑和親手織的,掉過頭看了看牆上的月份牌,十二月十六號,傍晚六點半。


    這段時間提拔上來不少人,生產間的主管,負責倉庫、生產間、出貨之間調度的財務,整個廠子運轉的更加順暢,規章製度也慢慢完善起來。


    陸餘並沒有多插手,全都交給了章敏芝,既然讓人家當這個總經理,就得信人家,更何況陸餘也得想長遠一點,他不可能在變頻器領域待太長時間,終究是要轉戰高精尖這些未來市場的。


    “忙完了沒?”陸餘朝著樓下的劉東喊了一嗓子。


    “馬上,讓小林簽個字就好!”


    幾分鍾後劉東跑上來,套上了一件外套,陸餘見他鼻頭紅了,納悶道:“有那麽冷嘛?”


    “狗日的,江南的冬天濕冷的讓人難受!”


    “那你多穿點吧,不行就把空調打開,咱不差這三瓜倆棗的,免得凍僵了。”陸餘拍拍他肩膀道:“去跟皮總吃個飯。”


    兩人開著車,劉東想抽根煙,打開窗戶又覺得冷,氣的連煙都不抽了:“他媽的,這冬天連個暖氣都沒有,怎麽過。”


    “所以說江南和江北的差距還是挺大的,江北的冬天屋裏開著暖氣,江南的冬天,被窩裏和被窩外就是一天一地。”陸餘也覺得江城的冬天濕冷的有點過分。


    但是江城又和華南那邊比不了,那邊才是真正的濕冷……算了,那邊光濕,也不見得會冷。


    兩人人到了中天大酒店樓下,劉東趁著進門的空隙抽了兩口煙,天已經徹底黑了,一抹車燈照亮了周圍,陸餘眯著眼睛看到皮總,急忙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迅速變的不急不緩。


    劉東看他如此,心裏實在佩服,一般人沒這演技。


    陸餘朝著皮總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先上樓了,邁步進了大堂,這段時間他也快成這裏的常客,大堂經理對他熟悉的很。


    “陸總,又來了啊,今天哪個包間?”大堂經理笑麵如魘,一聲職業裝,二十七八的樣子,長相自然不用問。


    “上次黃總的那個。”


    “您跟我來吧!”大堂經理前麵帶路,走著走著忽然開玩笑道:“陸老板來了這麽多次,也沒看見帶著女朋友來啊?”


    劉東眉頭一挑,聞到什麽味兒了,笑著道:“怎麽?你想當他女朋友啊?”


    “陸老板這麽帥氣,怎麽看得上我呢?”


    “你說得對,我確實看不上。”陸餘指了指前麵的包間問道:“就是那個吧。”


    大堂經理的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點點頭道:“對。”


    “不用伱了,讓服務員進來點菜就好。”陸餘擺擺手,大步流星的往裏走。


    “你怎麽還不解風情呢?”


    “今天你敢跟她開玩笑,明天她就敢打情罵俏,後天就敢摟你胳膊,過不了一個禮拜,就敢鑽你被窩。”陸餘麵無表情道。


    “你怕你那幾個女朋友打你啊?”劉東像是抓到了什麽把柄似的。


    “她今天晚上鑽你被窩,天一亮就敢花你錢,懂不?”


    “說了半天,你是摳啊!”劉東也是無語了。


    “你不懂,對於女人來說,窮男人動手動腳玩套路,是流氓,她們是弱勢群體,對於咱這樣即將有錢的人來說,那幫女人會對咱動手動腳玩套路,耍流氓,咱是弱勢群體,明白不?”


    劉東砸吧下嘴,這麽有經曆的感悟,他是怎麽知道的?


    包間門被推開,皮總走了進來,劉東急忙站起身招呼,客氣了好一頓,落座後,陸餘把菜單遞給他道:“皮總想吃什麽就點。”


    “不用了,我每天在這吃,喝點就成,主要是聽聽你那千萬的大買賣。”皮總開門見山道:“你先告訴我,你哪兒來的一千多萬。”


    “他老子給的。”


    “???”


    皮總正在喝水,嗆了一口,疑惑的看向劉東,這個其貌不揚甚至有點猥瑣的胖子,他老子是誰?


    “令尊是?”


    “你先別管他老子是誰,這筆錢算我借他老子的,所以我需要拿下市場,開始盈利,把欠款填上。”陸餘把酒瓶子打開,給皮總倒上,說道:“我這人不喜歡繞彎子,就直說,我要你在原材料上優先供應我。”


    “你是想鋪貨,占市場,我這裏原材料有限,你倆一打,我難受啊,你也知道,黃總那是我多年的兄弟啊,做人得厚道,我對兄弟這樣,你敢跟我稱兄道弟嘛,對不對?”


    “我明白了!”陸餘抬起手製止了他說話,開口道:“我知道黃總是你兄弟,我加錢。”


    “什麽?”皮總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我加錢,加十萬塊,白給你十萬塊,您兄弟這個身份,我買了!”陸餘摟著皮總的肩膀道:“我見你的第一麵,就覺得特別親切,好像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樣。”


    皮總有些反應不過來,腦海裏隻剩下一個數字,十萬,賣個黃勇值十萬?簡直不要太劃算好不好。


    再加上千萬訂單帶來的利潤,這筆錢很好賺啊。


    就算不加十萬,他也不會放棄陸餘這邊千萬的訂單量,更何況還能白嫖十萬呢。


    “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兄弟,幹了!”皮總端起了酒杯。


    劉東急忙跟著端起酒杯,看著眼前荒唐的一幕想笑,可又覺得背後發涼,或許陸餘說的對,他這種人不適合創業,因為他沒長狼心狗肺。


    商人,沒什麽不能賣的!


    今晚飯桌上的氣氛格外融洽,皮總也是見過世麵的,天南地北的跑,陸餘的知識儲備量亦是深不見底,倆人從東北聊到珠三角。


    “就這麽定了,明天早上我讓手下人去你那簽合同。”


    “放心吧,沒問題,到時候跟章總交接。”


    回家得跟章敏芝說一聲,這種汙穢的生意場,還是得自己來,章敏芝談這種生意還是不太擅長。


    “陸老板,劉總,早點休息啊,認識你們簡直是三生有幸,我先回了啊,以後有什麽事兒吱聲,我皮長江能辦的全給你辦了。”


    又是好一頓客氣,目送著皮總遠去,劉東歎了口氣道:“就這?還兄弟呢?”


    “十萬塊啊,已經很貴了,我其實想給三五萬塊的,現在不容有失,一旦開始在市場鋪貨,貨源必須跟上,沒辦法,人家是供貨商。”陸餘有些無奈。


    “他今天能為了錢,幫你捅黃勇一刀,後天就能幫別人弄你!”


    月光和燈光的混合下,照亮了陸餘的側臉,微微一笑,眯著眼睛道:“你覺得我會給他那個機會?自有供應鏈才是活下去的王道!!”


    劉東以前隻覺得陸餘有著雄才大略,自己跟在陸餘身後能學到不少東西,而且對於自己來說,這也算大學創業的一種經曆。


    可是現在,卻越來越跑偏了,這哪是創業,這是在商場上的搏殺啊。


    而現在的陸餘,也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了,陸餘盯上一個行業,會直接殺進去,誰擋著他,他就把誰給幹趴下。


    麵對這樣的陸餘,劉東心裏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以後某一天擋著他了呢?


    “明天我早點,先把貨卸在倉庫裏,這幾天生產效率一般,我找章敏芝談談,那些混日子的就讓他滾蛋,忙不過來就再招人。”陸餘把煙頭丟在了風中,看著劉東道:“我們隻有一個月時間,公司裏的事兒,你多操心。”


    “放心吧!”


    “走吧,找個代駕,我們都喝酒了。”陸餘感覺最近喝酒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次日一早,天色剛亮,陸餘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生怕打擾到章敏芝。


    到了廠子,一輛大貨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大門打開,劉東衝著司機揮手,陸餘開著車緊跟在後麵道:“起來挺早啊。”


    “一晚上沒睡踏實,現在是關鍵時候,我就在想,萬一幹不掉和繼,咱可怎麽辦啊?”劉東有些發愁,冷的搓了搓手道:“章老師可是為了幫你,連施耐德的動作都辭了。”


    “區區一個黃勇而已。”陸餘腳踩油門,進了廠子,不再多說。


    簽了貨單,這些原材料加工成產品,足以覆蓋周圍三個市一天的訂單量。


    半個小時後,工人來上班,看到這麽大一車原材料,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唐瀟瀟也是發蒙,這幾天她和林回音很是消極,覺得廠子不行了,這段時間不過是在續命而已,按照林回音的話,賬上隻剩下十幾萬。


    每天進貨都是靠陸餘自己掏錢,可是今天忽然進了這麽多貨?


    “先把貨卸了!”陸餘朝著眾人招呼道。


    “陸餘,咱哪兒來的錢進貨啊?”唐瀟瀟跑到陸餘身邊問道。


    “本來也沒錢了,昨天晚上做夢夢見財神了,是個女財神啊,要身材有身材,前凸後翹的,還穿的特別性感,她看上我了,隻要我陪她,她就給我錢,這不是,今天有錢了。”陸餘說完挑了挑眉毛。


    唐瀟瀟滿腦的問號,聽完後嘴裏冒出一句:“你跟我扯犢子呢?”


    “少屁話,快點讓人們卸貨。”陸餘說著話看到皮總已經到了,邁步走了過去。


    “陸老板挺早啊,你這回把我倉庫的貨可掏的差不多了,每天這麽大一車,和繼那邊要斷糧。”


    “您這麽大產業,因為這點貨就供不上,說笑了。”陸餘開口道:“進屋進屋,給你結賬。”


    進了辦公室,皮總看到辦公桌上擺著的一摞錢先是一愣,驚訝道:“這個錢……”


    “昨天答應的十萬,對吧!”陸餘把錢推過去道:“正好十萬,要不要數數?”


    “不用,那貨款呢?”


    “貨款等銀行上班,我就安排公戶轉賬過去,這筆錢是我們私下的協議,不能走公司賬戶,不然說不過去,走現金最好。”


    “你小子,真不知道這麽年輕的你,怎麽就能懂這麽多。”


    “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嘛。”


    “得,我可不想當豬。”皮長江笑了笑:“反正你有錢最好,這才是第一批貨,合同可是簽了不少呢,你記得來一批貨付清一批貨的款項。”


    陸餘笑了起來,把皮長江送了出去。


    在小食堂吃完早飯,今天降溫,比昨天更冷了一點,已經快逼近零度,陸餘吃著飯說道:“吃完飯去叫上章總一起開個會。”


    唐瀟瀟看了看陸餘,說道:“陸餘,我覺得你最近又很多事情瞞著我。”


    “會給你個解釋的,放心吧!”


    會議室裏開著空調,熱乎了不少,陸餘坐在了椅子上,掃視了一眼眾人道:“廠子成立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裏,起起伏伏經曆了不少事情,現在到了危機關頭,是立於潮頭之上,成為一個弄潮兒,還是猶如一顆流星劃過,就看此時。”


    “陸餘,咱沒錢了。”林回音小聲道。


    “有的是錢,這幾天我也看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在廠子裏流傳,從今天開始,生產間內,按時到班,禁止抽煙,誰要是不聽,就讓他結工資走人。”陸餘盯著林回音沉聲道:“如果管不了,我就讓你走人。”


    林回音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立馬正色道:“陸總您放心,肯定能管。”


    “狠抓生產,把效率給我提上去,人不夠就去招人。”陸餘嚴肅認真的道。


    “還有銷售問題。”


    陸餘看向章敏芝和唐瀟瀟,章敏芝主要負責品牌與市場的推廣,唐瀟瀟才是負責具體的客戶,“市場要狠推,別跟我說什麽辦法,我能給你的,就是利潤絕對歸零,我不賺錢,至於你怎麽推銷,是你的事情,三個市的市場,倉庫裏的貨,如果管倉庫的王主任跟我說,貨堆不下去了,到時候我們就一起滾蛋吧。”


    “我知道!”


    “劉東,剩下幾天時間,該發工資了,賬都理清楚了,財務現在也有七個人,不要出岔子,各方麵協調好,一會兒我給你拿兩百萬入賬,進貨款暫時我這管。”


    劉東點點頭,他們明顯感覺的出來,陸餘很嚴肅,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這絕對是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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