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唐一臉詫異,沒想到這窮書生竟然是一身正氣之人,更詫異的是從腳步身法看出,這書生絲毫不會武功,估計也就練過幾天劍法。難道他也是為了“射日弓”而來。


    果不其然,那麻臉漢子並不賣窮酸的麵子。幾個回合便被麻臉漢子踹了狗吃屎,佩劍落在了一邊。


    這窮酸雖然說話老氣橫秋,頤指氣使的樣子,但冉菁菁並不反感,此時見他為了自己吃癟,早就氣的柳眉倒豎,對著李承唐似嗔似怨,怪他不替自己出頭。


    李承唐微微一笑,“這些人武功不怎樣,你去教訓一下他們,別傷人性命。”


    冉菁菁明眸一轉,明白了李承唐的意思,有“李哥哥”壓陣她怕什麽。口中嬌喝一聲,“淫賊受死!”一式“劍指樓蘭”,舞起一片銀光,刺向麻臉漢子。


    麻臉漢子沒想到一個嬌俏娘子會暴起殺人,而且劍法不俗,一下子被逼出酒肆之外。


    冉菁菁得理不饒人,劍式不斷,身法靈動,一路風情千般嫵媚,一路劍光瀲灩如江海清光。麻臉漢子武功也就五段入門,與冉菁菁武學段位差不多,但冉菁菁畢竟是傳承大家武學,在同一段位中,屬於上乘劍法,麻臉漢子哪是對手。


    但見那窮酸書生坐在桌旁,手持佩劍看著冉菁菁的劍法,擊劍唱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窮酸書生唱完,雙手撫掌,“好一個驚豔靈動的劍法,原來姑娘是公孫大娘的弟子!”


    他剛說完,便見那麻臉漢子踉蹌幾步,被冉菁菁刺傷在地,身上衣衫已經碎成了布條,腿上一道劍創流血不止。


    冉菁菁不再理睬麻臉,回頭看著窮酸書生,嬌憨中帶著一點訕然,“你認得師傅嗎,我的劍法距離師傅可差的遠了,都怪我平時不喜歡練習。”


    麻臉那一桌人見自己人落敗,又聽得這妖嬈的姑娘是公孫大娘的弟子,扶起麻臉一瘸一拐的都遠遠跑去了。酒肆裏還有其它桌子本來起哄的,聽到公孫大娘的名頭,也都閉了嘴巴,埋頭用餐。


    冉菁菁驕傲的看了李承唐一眼,重新落了座。她平時不喜武,也不愛打架,如今在李承唐麵前勝了麻臉漢子,頓時有些自豪。


    李承唐將窮酸書生請到桌上來,又叫了一壺酒和一些小菜,說道:“兄台莫嫌寒酸,待會再去吃兄台所說的美酒佳肴,這裏先謝過兄台仗義執言。”


    估計這窮酸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先狂飲了一壺酒,吃完幾碟小菜,抹抹嘴巴才說話。


    “謝到不用,待會麻煩閣下把書生適才桌上的酒錢付一下。”


    冉菁菁一口酒噴了出來,感情你在這吃霸王餐呢,窮的酒錢都付不起了,還那般鎮定自若。


    窮書生接著說道:“幸好目前懷遠在鬧江湖洪災,不然小生混吃混喝都不能了。”


    李承唐奇道:“莫非兄台不是為了那傳說中的‘射日弓’而來?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窮書生笑道:“小生上岑下參,你叫我岑參好了,那勞什子對小生是沒用的。”


    冉菁菁聞言大奇,美目盯著岑參說道:“你就是五歲讀書,九歲作文,十五歲中舉,二十歲中進士的那個岑參?”


    冉菁菁十分不相信他的話,這岑參可是河南道州鼎鼎大名的文學才子,是她家鄉驕傲,在河南道洲傳的紛紛揚揚,怎麽可能落到這般地步。


    岑參笑了笑,有些汗顏。冉菁菁道:“不是聽說王昌齡大人舉薦你進朝廷當官了嗎?”


    李承唐在旁聽著兩人對話,才知道這落魄書生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才子,不由得感歎當今朝堂真正昏聵荒唐,居然讓一個才子落魄到這般地步。不由得問道:“岑兄何故來到這西北邊塞?”


    岑參無奈得說道:“朝堂昏庸無度,岑某雖一介書生,但也想到西北參軍殺敵,可惜無門可入,這才徘徊至今。”


    冉菁菁知道李承唐的本事,那些將軍都對他敬重異常,言聽計從,忍不住轉頭對李承唐說道:“李哥哥,他是菁菁的家鄉才子,我們幫幫他好嗎?”


    岑參見冉菁菁如此對李承唐說話,不僅正色看著這古拙年輕人,心想難道他是大有背景之人,不然公孫大娘的高徒怎會這樣求他。公孫大娘可是朝堂帝王的第一劍侍,其劍法冠絕天下。


    想當年的公孫娘子,錦衣玉貌,矯若遊龍,一曲劍舞,揮灑出大唐盛世萬千氣象,深得帝王歡心。這樣人的高徒都要求這年輕人,豈不怪哉!


    李承唐沉思片刻說道:“岑兄既有心參軍,若有機緣,李某自當引薦。”然後轉變話題,問冉菁菁道:“菁菁,原來你是公孫大娘的徒弟,我還以為你是師承家學呢。”李承唐雖然初入江湖,但公孫大娘的名聲他還是知道的。


    冉菁菁沒有回答李承唐的話,轉頭對岑參嬌聲說道:“岑公子放心好了,李哥哥既然答應,就肯定能幫你的。”在她心中就沒有李承唐辦不到的事情。


    “對了,岑公子認識家師嗎,適才好像你認得小女劍法?”


    岑參知道李承唐不願多說自己朝廷背景,越這樣他反而覺得他更神秘,說不定真能幫上大忙。聞言不再想年輕人具體是何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君子之交淡如水。對冉菁菁笑道:“姑娘適才就問小生,個中原因很複雜,我倒不識公孫大娘,但卻識得大娘得劍法,姑娘可知在下念的那首詩嗎?”


    冉菁菁笑道:“那肯定認識呀,那是師傅記名弟子兗州司馬之子杜少陵所作,昔年杜少陵見師父舞劍,驚為天人,遂作此詩。”冉菁菁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又道:“哦,對了,他也是河南道州的人,你們又都是家世顯赫的官宦之家,莫非你們之間認識?”


    岑參笑了笑,“姑娘蘭心蕙質,猜對了,在下跟少陵兄是同齡好友,曾見過他的劍法,驚為神技,一直也想讓大娘傳授一二,若不逢時,倒希望姑娘賜教一些也可,將來在下從軍也能有一技殺敵。”


    冉菁菁羞愧道:“小女的劍法不及師傅十之一二,你若學劍不如向李哥哥討教,那才是天人之劍。”


    她時刻不忘記推崇李承唐,李承唐則尷尬不已,約定若有機會肯定指教一二,以便岑參防身之用。三個人又談了片刻,見天色已完,相互留了地址,李承唐又留了些銀兩給岑參暫用,說好明日便去那烤野駱駝處品嚐美酒佳肴,然後就此暫別。


    路上,冉菁菁又向李承唐道歉,說麻煩他幫忙之事,但心頭又有些滿足和自豪。又說起自己是公孫大娘徒弟一事,解釋道:“李哥哥莫怪菁菁沒跟你說明,剛才守著外人不便解釋,其實公孫大娘是爹爹的同門師妹,師父也是河南道州人士,菁菁和孟朗都師從公孫大娘一脈,如今師父去了長安,菁菁才跟爹爹來到敦煌。”


    李承唐聞言,更明白了冉家關係背景,對爺爺故意安排與冉斐偶遇有了更深層次的思考。回到驛館之後不免又多了些寒暄,秦昊天也對公孫大娘的劍法大加讚賞,說有緣一定多多討教交流。


    第二日,館驛裏傳來不好的消息,據士兵匯報說玄甲軍撤離了哈薩克草原,突厥人又蠢蠢欲動。李承唐不免有些擔心,希望阿依依他們能平安無事。館驛前依然排起長龍,那些抱著希望獲得神器的江湖人依舊熱情不減,而那些暗裏的江湖高手也沒有動靜。


    李承唐約了冉菁菁和岑參一起去烤野駱駝的地方。那是城西的一片山莊,依山傍水,名字叫“野駝苑”,有“塞北小江南”之稱。據岑參說那地方有錢也未必進得去,莊中隻接待江湖知名人士或者有品級的官家,他也是有幸跟一位官府知交才去過一回。


    李承唐聽說過很多珍饈佳肴,什麽陸上和江河湖海的食材都有,不過烤野駱駝這種龐然大物的確沒聽過,不免有些向往。現在又聽到裏麵盡是江湖知名人士和官家,就更想進去了,這對於他探聽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一流高手大有好處。當然,結識一些官家對他也有益處,畢竟未來可能用得上。


    一夥人沒有名帖,冉菁菁報了公孫大娘的名諱,李承唐又準備好了很多銀票,好不容易說通莊中護衛,這才讓進去。莊內假山、流水、亭榭應有盡有,完全不像一個吃飯的地方,更不像身處沙漠邊緣。


    穿過亭榭,前麵是塊很大的場地,立起一排排巨大的烤爐烤架,上麵各類肉質食材“滋滋”的冒著油,香氣四溢,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口水。


    “野駝苑”按人頭收費,價格不菲,完全自助,每人紋銀八十兩,這是普通百姓家三年的口糧。難怪一般人不知道這個地方,普通江湖人更沒那個財力進來。


    包房已經訂滿了人,三人隻好在大堂就坐。酒莊內的夥計是清一色的窈窕佳人,穿插在大堂內像翩躚起舞的蝴蝶,也不知是少女的香味還是烤肉的香味,勾引的很多食客口水直流。


    大家先要了一些美酒,李承唐品了一口,清甜甘冽,順口凝香,的確與嶺南的酒大有不同,心中讚賞之餘,拿眼光向四周觀瞧。


    酒莊大堂空間很寬闊,擺了不下二十桌,相互之間還留了距離,他們來的早,上客率也就十幾桌的樣子。有四桌是江湖豪客,三桌是朝廷或軍旅中的人,靠近他們的兩桌好像是突厥人,其餘的瞧穿著看不出是些什麽人。


    女侍先上了一些小菜,李承唐與岑參對飲了一杯酒,慢慢等著烤駝肉,仔細聽著周圍的談話聲。


    “聽說阿史那生那位大人也出動了?”


    一個人“噓”了一聲,低聲道:“那位大人最是護短,自己一個弟子被殺再加上神器現世,不來才怪!連帶那些哈薩克人都要倒黴了。”


    先前那人接著說道:“不會吧,那位大人還能找哈薩克人的黴頭?”


    “以大人的毒辣個性,先殺掉哈薩克人泄憤,然後再來搶奪神器才算正常!況且聽說那小子跟哈薩克人的一個小姑娘感情很好。”


    李承唐聽著附近一桌突厥人的談話,心裏突然一陣抽搐,沒來由的疼了一下。


    關於阿史那生的名字他聽冉斐講過,聽說他的武學段位已經達到了羅漢境界,再加上小孤山,還有那些暗中沒現身的絕頂高手,看來形勢並沒有他想的那麽好對付。他自認加上秦昊天對付小孤山可以,若那些高手加在一起,就真難以應付了。


    他不由得擔憂起來,尤其是聽到哈薩克人可能成為被泄憤的對象,想到阿依依那活潑可愛靈動的身姿,還有那明淨清澈楚楚可人的眼睛,內心狠狠的被紮了一下。


    這時,一位風韻十足的少女侍應走了過來。纖纖玉手端了一盤烤駝肉,香氣誘人,令人饞涎欲滴。便連冉菁菁都食指大動。


    那女侍放下托盤,順手碰了李承唐的手臂一下,塞了一張紙條給他。李承唐疑惑的接過來,展開一撇:阿依依危機,速去!


    李承唐心頭大震,知是察事院傳訊示警,聯係早上兵報和剛才突厥人談話,再也待不下去,站起身來說道:“菁菁,你們吃完且回,我有要緊事去辦,告訴秦老前輩多加小心,承唐去去就回!”不容分說,起身飛速的離開此地。


    冉菁菁和岑參一陣愕然,如此佳肴美酒他都能舍棄,那必然是有大事發生,冉菁菁待要追去,李承唐已沒了蹤影。


    李承唐心急如焚,將全身真氣提升到頂點,輕功如飛馳電掣,禦風飛行一般,一路狂奔。用了兩個多時辰趕到了哈薩克人的駐地,隻見整個草原狼煙升騰,麵前屍積如山,被燒的麵目全非。


    李承唐筋疲力盡的用手挨個撥動著那些屍體,哪裏還能辨別阿依依的模樣。想著阿依依的音容,內心悲慟哀傷,仰天長嘯一聲,天地悲鳴,風雲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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