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到左令鴻害人案的所有罪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其餘的無關人員也得以釋放。尤其是來自梁州悅來客棧的一些無辜且冤枉的人,終於被還自由。


    無罪還吃了好些天的牢飯,到現在也都還有抱怨聲。


    婉寧為表達歉意,給他們每個人分發了兩錠銀子。這回,他們才稍稍得到一些安撫。


    皇帝為了他們的安全,還特意派官兵將其送回梁州。本以為他們拿了銀子就會痛痛快快回梁州。隻等大家抬腿走人,卻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一個姑娘被分了銀兩,可又將銀兩還了回來。跪在李府門前不肯走,她跟門房說要留在李府當使喚丫頭,門房第一反應是不太可能的事,沒有答應,也沒有稟報給婉寧。心想,也許是這姑娘腦袋一熱吧,跪一會兒,想通了就會拿著銀子走人了。


    可是這姑娘倔得很,勸了好多次。許久,都沒有走的意思。


    門房也隻好稟報給婉寧。


    待婉寧來到她跟前,她猛地抓住婉寧,懇求道:“小姐,知道您是好人,求您收下我,我心甘情願伺候您。”


    婉寧仔細看了看這女子,認出她就是從梁州回來路上跟自己搭話的姑娘。


    對於她所求之事,婉寧很憂心,便說:“姑娘,你家在梁州,到京城來,稍有閃失,你叫我如何跟你的家人交代。”


    “小姐,您不知道,我跟父親、繼母一起生活,繼母就是一味逼著我賺錢,錢賺得少了,還要把我賣到青樓去。那已經不是家,是地獄。”


    婉寧仍擺擺手說:“就算你繼母對你不好,可是你父親呢?離梁州這樣遠,真的不太妥當。”


    “小姐,父親若真的疼我,就不會讓我受這麽多苦了。求您了,小姐,您若不答應,我就一直跪在這裏了,直到您答應。”


    婉寧心想,誰都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幫一幫這個姑娘也算是一件好事。


    於是扶起她說:“你起來說話。要不我留下你暫避一段時間,等你心情穩定下來,一定要回梁州。”


    姑娘高興地起身,挽住婉寧的胳臂,這是要跟她一起進府了。她是不是忘記了,從此刻起,她們是主仆關係?


    入府後,婉寧將她交給姨娘調教。想要成為府上大小姐的丫鬟,總要有個過程。如此,對其他丫鬟才公平。


    姑娘的事總算折騰完,其餘人踏上了回梁州的路。為了趕路,是連夜啟程的。


    深陷牢獄的左令鴻隻有砍頭的份兒了。婉寧違背哥哥的意願,不惜性命入宮,為的就是這一天。她覺得可以跟父親交代了。


    於是她帶上毒草和毒藥,一個人來到父親的墳前。原本想銷毀這些讓父親殞命的罪惡之物,可真正動手時,她又猶豫了,思緒變得非常複雜。


    一個轉念,婉寧想留下它們,才能永遠提醒自己。雖然這種記憶很痛苦,但對父親的思念也是最深刻的。更重要的是她再次萌生了恨意。


    “告別”了父親,婉寧帶上在梁州找到的毒藥瓶,來到獄中。


    左令鴻這一失勢,幾乎沒有人來探監,隻剩下幾個家人偶爾會來。心腹左尚林盡管受牽連,對他仍然很忠心。時常帶來可口的飯菜,希望他在最後的時日裏能吃得好些。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吃飽喝足,左令鴻不禁感慨:“尚林,我真沒有白培養你。”


    聽到左令鴻這樣的誇獎,左尚林有幾分心虛,怯怯地說:“老爺,小的有一件事一直瞞著您。”


    左令鴻用疑惑的眼神瞪著他。


    “當年您下令給李政航大人下毒時,小的瞞著您派人到境外尋找解藥。但是老爺,您要相信小的。我的本意並不是要違背您而自作主張救下李大人,隻是為了左家一家人著想,萬一事情敗露,仍有一點退路。”


    左尚林的此番陳述讓左令鴻陷入深思。


    他的臉色並沒有很難看,更沒有生氣。左尚林又說:“如今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了,若跟皇上說,下毒是一時糊塗,有意救下李大人。或許能減輕一些罪責,至少讓家人少受一些苦。向不向皇上提,還請老爺明示。”


    左令鴻仍舊思考了許久,隨後輕歎一聲:“尚林,你為左家做了一件好事。”


    “老爺,您就沒有想過要翻案嗎?”


    左令鴻抬起頭,剛要一本正經說,希望太渺茫了。卻瞥見婉寧正朝這邊走來,他改變了口吻,說:“談何容易,想要翻案,得養個漂亮的閨女啊!”隨後,他又瞪了婉寧一眼。


    片刻間,婉寧已行至眼前,她氣不過:“害死了人,還想翻案嗎?我父親當時雖然貶官,可同樣是朝廷命官。你害死朝廷命官,誰會救你?趕盡殺絕,還想活嗎?”


    另外兩人瞬間沉默。


    許久,左令鴻說:“林兒,你先回避。我跟這位李家大小姐有幾句話要講。”


    待左尚林離開後,左令鴻陰陽怪氣地問:“這位大小姐,不知你來這醃臢之地有何貴幹?示威來了?”


    “我請問您,左大人,為何一定要害死我父親?”


    “你隻知道我害死你父親,你父親手上就沒有人命嗎?他李政航的雙手就是幹淨的嗎?你父親在那場宮廷政變中處死了左家最有希望的左銳。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明白,越是權力交錯之地,世間的一切都黯淡無光,唯有‘利益’二字,像一盞明燈一樣。”


    “所以你就從此憎恨我父親,欲將其趕盡殺絕。”婉寧心想,政變那樣大的事,又不會透露給外界,複雜是難免的,便冷靜地說,“我父親不會隨意害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對於婉寧想要探究的原因,左令鴻卻陷入了沉默。


    他盤腿坐在稻草上,不時拿起幾根草放在手裏蹂躪。許久,緩緩道:“我一直以為投靠了你那位高叔父,在他麵前卑躬屈膝,此後就萬事大吉。可沒想到,到最後,他到皇上麵前揭發,直接將我置於死地。”


    “你高看了別人,別人很自然地就會低看你。”


    “哼!”左令鴻很不屑,“在我死之前,你就不想知道關於你這個高叔父更多的事嗎?你可能還不知道,高大人對你李家做的事吧。當年沒有高大人跟我講述你父親的各種罪,我又怎麽會知道得那麽多?你父親看似是皇帝在清除隱太子的餘黨時受牽連,實際上是高大人攛掇我到皇帝麵前羅列罪行,妄圖絆倒你父親。”


    婉寧蹙眉看著他。


    “還有你李家龐大的財產。在你父親死後,高大人掠去了所有,隻拿出牟利中的一小部分,分發給一些官員,籠絡他們一起彈劾他畏罪自裁。你父親至今還背負著惡名,這可完全歸功於高大人啊!”


    左令鴻見婉寧臉色已經變了,便接著說:“我早已經投靠了高大人,你就沒有想過也許他才是害死你父親的主謀?”


    婉寧很火大:“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想攀咬他人!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這個世界上,喪心病狂的人可不是隻有我自己。沒有更有權勢的人罩著,我敢做這麽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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