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隆冬。


    距離李牧魚出關的日子,又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而在這段時間裏,李牧魚可以說是成為了天庭藏書閣的常客。


    無論是冥界、陰魂、樓蘭、還是陰間條例,凡是關於這方麵的書籍,無一例外,李牧魚都大致的翻閱了一遍。


    可是,對於忘川河過界的解決方法,他卻始終沒有找到。


    “嘩啦啦——嘩啦啦——”


    弱水流淌,紅蕊簇簇,即使是寒冬,但是弱水河卻並沒有結上冰層,猶如河畔的彼岸花,即使是在最冷的冬天中,依然亭亭玉立,甚至開得越發的繁茂。


    “神君,你找我。”


    就在李牧魚站在河畔出神的時候,棲身在彼岸花中的孟七,便撐著一把油紙扇,輕飄飄地落在李牧魚的身後。


    “孟七,你上回和我說,你對於生前的記憶,完全都記不得了,是嗎?”


    “是。”


    “你甚至連你是如何死的,也忘記了,對嗎?”


    瞳孔忽然一縮,傘柄微顫,原本低著頭的孟七,聞言,卻是不自禁地抬起了頭,對上的,隻是李牧魚那一雙微涼的雙眼。明明是陰體,但她卻又覺得渾身發冷,連同身體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好冷!


    “你之所以能橫渡弱水河,是因為你是陰時陰曆陰日所出生,乃是修真界中的三陰之體,然後又恰逢陰氣最重的鬼節,受到陰氣滋養,使得你的魂魄在弱水的衝擊下,沒有輕易潰散,隻是……”


    話音一頓,李牧魚看著眼前麵如白雪的孟七,從她的雙眼中,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驚悸與恐懼,隻是這一切的情緒,卻又被她天生不屈的剛正性子,給硬生生的壓了下來,挺而不言。


    “隻是,光憑著陰氣,你還是無法抵抗得了弱水的千鈞重量,所以,保你橫渡弱水的,不止是陰氣,還有藏在你體內的那份滔天怨氣。”


    轟——


    言罷,孟七隻覺得天上有一道雷,直接劈到了她的頭上,腦中炸裂,雙耳轟鳴,甚至是手上握著的傘,幾乎都有些拿不穩,險些將魂體暴露在冬日烈光之下。


    “所以,你的死,定是慘死,所以才會滋生如此大的怨氣,使得你在橫渡弱水之時,保住了你的魂體不被壓滅……”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李牧魚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戰栗的女鬼,也適時的閉上了嘴。


    按照孟七的反應來講,他的猜測應當是正確的。而且,孟七的記憶,根本沒有消失,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被她塵封在腦海深處,而不願被提及。


    “給你。”


    就在孟七咬牙強忍的時候,一朵猩紅色的彼岸花,自河畔旁飛來,花蕊輕蕩,迷離的光澤不斷地自花蕊中溢出,聞之,香甜沉淪。


    “這是……”


    孟七抓住飄在空中的彼岸花,看向李牧魚的眼中,卻有些驚疑。


    “忘卻塵世,失魂失憶,彼岸花可以助你徹底地抹除掉你想要忘記的記憶,方法很簡答,擇一朵花瓣放入口中,選擇你想要忘記的一切,隨後,你便可以得到解脫,免得到時候你被怨氣吞沒神誌,化為厲鬼。”


    聞言,孟七眼眸微動,有些掙紮地看著手中彼岸花,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隻是這樣,就可以嗎?”


    “當然,隻是忘記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心甘情願,不能有一絲的勉強。”


    “好……好。”


    輕擇花瓣,孟七顫抖著手,將一瓣血色,吞入口中。紅光微閃,即使孟七是陰魂之體,那是彼岸花的花瓣依舊化為一縷魂香,沒入到孟七的識海之中。


    “咳咳——”


    胸腔抖動,吞下花瓣的孟七,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帶著顫音,連著哭腔,隻是一瞬,孟七彎下的腰,便又重新地挺直了起來。


    “神君,可以了嗎。”


    李牧魚看著臉色越發慘白的孟七,眯了眯眼,卻並未回答,直到孟七抬起頭,李牧魚才淡然地動了動嘴。


    “既然你不願,那我也不會逼迫你,隻是,你身上的怨氣過重,不宜在弱水域久留,否則,你一旦失去神誌化為厲鬼,我對你,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孟七聞言,抬起的頭,又重新垂了下來,睫毛微顫,握住傘柄的手,愈發地緊了起來。


    “你若想好,便離開吧……”


    “神君——”


    砰——


    紙傘落地,雙膝下跪,灼熱的日光一下子便落在了孟七的身上,魂冒青煙,滋滋作響。


    隻是跪在地上的孟七,卻是恍若未覺一般,決絕地仰視著身前的李牧魚,尖聲說道:“神君,妾身雖為一縷殘魂,可身死而怨氣不消,不願輕易忘記死前的一切,懇請神君能夠收留妾身,從今往後,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妾身願誓死效忠神君。”


    “就憑你?”


    李牧魚看著曝光在日光下的孟七魂體,越來越微弱,但是李牧魚的神情卻依舊淡漠如常,並不因她以死相迫,而有任何動容。


    “妾身雖然沒有修為,但妾身卻可以為神君照看彼岸花……”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孟七捂著胸口,看著眼前根本對她不為所動的李牧魚,日光的灼燒已經讓她的神誌越來越模糊,怕是在過不久,她好不容易在彼岸花中修養好的身體,怕是要重新灰飛煙滅了。


    銀牙輕咬,素手一揮,頓時,河畔的彼岸花竟隨著孟七的指引,在她的周圍飄動,花香四溢,原本沒有味道的彼岸花,竟在孟七的指揮下,散發出極其濃鬱的花香。


    “你居然能操縱彼岸花?”


    唰——


    就在孟七即將昏迷的那一刹那,漫天的花香驟然一凝,猶如水流一般,將孟七的陰魂之體包裹在內,香風一襲,魂體入花,一如初時,孟七的身體竟然直接被吸到了彼岸花的花蕊之中,沒了動靜。


    “沒想到,彼岸花居然會主動地保護孟七,這個女鬼的身份,倒是越來越古怪了……”


    李牧魚看著河畔上迎風飄搖的彼岸花,不知為何,一道鬼魅的女聲,卻隨著他的回憶,在他的腦中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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